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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喜欢情愿的。
当下沈安跟穆东堂伯家打了个招呼,就把穆东再次领回了家里。此时沈季已经三个多月了,穆东看着白胖的小团子乖乖睡在小木床上,心下想:“竟然一整天只睁开眼睛那么一小会,就困得这么厉害么?不哭不闹,真是乖巧……”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相处融洽,哪怕只是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眼神也能彼此看半天,穆东总是不厌其烦地把沈季塞进嘴里的拇指拿出来,告诉他这是手指不是食物,不能吃!沈季乐呵呵的,躺在床上吃完手指吃脚趾。
待到月底穆武胜回来,沈安父母对着他好一通责怪,质问他离家为何不把穆东送自己家里来,难道跟兄弟生分了,还是兄弟待穆东哪里不妥当?
这些问题直接让八尺莽汉急得涨红了脸皮脖颈,穆武胜连连摇头摆手、不善言辞的他恨不得多出一张嘴来圆满解释自己的顾虑,最后还是被说服了,从此穆东还是经常出现在沈家。
北方的贺州军帐中,穆东左手肘部随意缠绕着几圈白布,上面有斑斑的血迹。当时刚从鹰止坡回来卸下沉重的战甲,穆东就看到了放在自己书桌上的家书,心中欢喜赶紧拿出翻阅,男儿远在军营,尤其渴望收到亲人的书信。
然而看到的却是噩耗:养父竟然已经去了两月有余!已经二十有四的穆东看到这噩耗顿时鼻酸眼热,泪水迅速在眼中凝聚、打转,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穆东用未受伤的右手两指紧紧按在眼角,陷入失去养父的悲恸中无法控制,眼泪每每要流出时就急忙忙抬臂拭去,却怎么也止不住。
缅怀着恩重如山的养父母,挂虑着孤身守在家中的小弟沈季。
如今自己身为镇北军左前锋参将,正值契国和金国连连摩擦,大小争端不断的时节,上回说好八月中休沐归家探亲,谁知道鹰止坡战役突发,将军一声令下,全力抗敌,归家计划便只好搁置了,如今小弟还不知道担心得什么样……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既然投军了,一切应当以保家卫国、服从军令抗敌为要,自己年少时便心存了投军的志向,当年也极度赞同“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男儿气量,自古忠孝就无法两全。
可随着年岁渐长,穆东有了成熟男儿的担当和责任心,在军营中格外努力,用鲜血挣下军功,同时也尽可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为着将来能给家人带来衣食无忧的庇护。如今养父母双双离世,小弟沈季尚未成年,为人天真又单纯,人情冷暖懂得实在不多,耳根子尤其软,从未出过远门,一个人住在钟山脚下,叫人如何不担忧……
一时间穆东心乱如麻,本来早就展开了素笺准备回信,却不知该如何下笔,总想不出什么妥当的法子来,眉头紧紧拧着。
“小穆,受伤了怎么不见你去找孙大夫看看呢?”微带责问的浑厚男声惊醒了沉思的穆东,抬头瞧见原是自己在军中结义的大哥段靖光进来了。
“大哥过来了,我这点小伤伤并不碍事,用不着麻烦孙大夫。”穆东对结义哥哥十分敬重,当年自己一介寒门布衣来投贺州军营帐下,受段靖光多方指点照顾,多年一同打仗抗敌的情分实在深厚。
“不要大意了,还是要仔细养好,拖延不得,哪天若是敌军来袭、身上带伤如何迎战?”穆东的大哥段靖光劝到,段靖光是段元左副将的嫡长子,从小家学深厚,指挥能力出众,不到而立之年,就已任左军副将多年。
穆东低头应下后就沉默,段靖光知道他不是巧言令色、溜须拍马之辈,可今天穆东头颅一直低沉着,刚才一进门对方抬头那一瞬,他分明瞧见了他通红的眼睛。再看到铺在桌上的信纸上晕湿的几团,心中已经有预想。
“这是家书吧?家里可有什么不妥吗?”段靖光低声询问道。
“靖哥,我爹两月前……已经去了。”穆东十分悲痛低落。
“……事已至此,为兄只能劝你节哀。对了,那家中岂不是只有你小弟一人?”段靖光知道穆东家里大概的情况。
“正是这样,舍弟沈季如今尚未成年,一直在老家生活,也没有吃过什么苦,人又温善可欺,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家中。”
段靖光沉思许久才慢慢开口:“既然家中只剩他一人,也没听你说有什么亲友可以扶持,如今你也知道,咱们跟金国之战不是那么容易完结的。不如把人接过来贺州吧,也放心一些,如今你已经是参将,轻易离不得军营,沈季若是来了贺州、你们兄弟俩也互相有个照应,男儿志在四方,当多出来闯荡才是。”
穆东听完怔了一会,随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深知小弟对自己的依赖,如今爹娘离世,沈家人丁单薄,并没有其他较亲近的亲眷,季哥儿现在一定是害怕惶恐得很,毕竟从小就不曾遇到过什么事情,不管托付给青城县哪个,怎么比得过跟在自己身边?
“想办法把人先接过来,他要愿意就留在咱们这儿入医帐,跟着老大夫们好好学学,将来怎么也亏不了。你们兄弟在一处,不管是在哪里,总归就一家团圆了!”段靖光补充道。
这几句话说到了穆东心坎里,确实没有什么比亲人团聚互相照应更好的,“靖哥说得对,无论如何,我在军中轻易不能回家,季哥儿过来了,我总能安置好他!”
“到时候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开口,千万别跟我客气才是。不过小孩子没有出过远门,怎么过来倒是要好好安排,毕竟路途遥远,你可有什么办法?”
“大哥放心,先父原是一名镖师,如今那镖局还在呢,我的养父母有几回还托镖局给我捎过东西,只是要看有没有到贺州的镖,日子就不确定了。不过既然要过来,季哥儿也得收拾一番,不着急。”穆东稍加思索也就给出了个稳妥的法子。
“如此甚好,你快回信吧,细细地交代清楚了才好。”
☆、第11章 谋划北上
沈季把穆东的两封信翻来覆去地看,心中十分欢喜,大哥平安无事,已经对自己做出了妥善的安排。对于穆东提出的让自己到贺州去这件事,沈季心中没有任何的反对,简直一百个赞同!
爹娘去了,老家剩自己一人,既时常睹物思人又孤独无依,加上又发生了半夜家里闯入不速之客这等糟心事……他一直非常崇拜穆东,时常听大哥谈起男儿当志在四方,奋战沙场!自己也要有方向去追逐奋斗,就算不是谋臣也不是武将,那大夫也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嘛——少年对未来充满憧憬、自信满满!
沈季体格单薄,天生的文弱,无法跟穆东一样高大俊朗,不过他心想着人应扬长避短。怡安堂的李伯也是医术精湛、开口让自己去学,不过大哥说了,贺州军中也有军医,并且能举荐自己跟着经验丰富的前辈学习。其实最重要的是能跟亲人团聚,他一个人真是太孤单了……想想还是遵从自己内心的驱使,要去贺州找大哥!
沈季将家书贴身仔细郑重地收好,此时已经恢复了神采飞扬的少年姿态,嘴角噙着欢喜的笑意,步伐轻快地离开了邮驿。心中想着大哥说可能要在贺州呆很长时间,让自己好好收拾家中的一切,别急着赶路,那自己可有得忙一段时间了。
抬头看着天色尚早,他准备先去一趟虎威镖局,去问问镖局近期有没有到贺州的镖——家里那两个人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呢,三哥也就罢了,那七爷真是一副位高权重、心狠手辣的样子。沈季根本不敢跟他来硬的。
大哥说跟着镖局去贺州是最为稳妥安全的!沈季确实没有出过远门,自认不如大哥那么勇敢,十八岁就投军,这些年去过的地方可不少。
想来有些气馁,如果是现在是大哥独自在家中,想必可以料理得井井有条,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糟糕呢?沈季不想欺骗自己,当看到穆东信中让自己去贺州时,瞬间简直欣喜万分,一点也不难过了……
青城县并不大,主要的铺子、行当都集中在中心一横一纵两条大街上。沈季拎着背篓疾走如风,心中的担忧放下了,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干劲十足。
走到虎威镖局那不算显贵却端正大气的门前,沈季略停下脚步喘匀了气息,低头看着自己外表并没有什么不妥当,这才踏入了镖局。
自从父亲去世,沈季就意识到大哥远在贺州,现在是自己当家,自觉担子重了不少,各方面都要打起精神来做好,没得给人看了笑话——少年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
因着穆武胜的关系,穆东在家时经常带着沈季往这里走,镖局里面有宽阔的练武场,拳脚功夫上穆东除了幼时得到穆武胜教的几套长拳强身健体之外,剩下的实战和技巧都得益于镖师们的指点。
沈季从小就是穆东的跟屁虫,只要他的眼里瞧见了,无论穆东去哪里,必定跟上不撒手!这镖局和怡安堂之间的路兄弟俩往返无数次。
走进大门,穿过待客的前堂,一路往后院里走,老远便听到器械来往和男子的发力、吆喝声,沈季听了心下一喜:看来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镖局里面,幸好没有扑了个空。
沈季还没有开口,面朝着前堂方向赤膊抄着手倚在酸枣树下的大汉就瞧见了沈季,边走过来边大声招呼道:“季哥儿过来啦?前几天刚从立县回来,这段时间无事,我和几个兄弟还准备上钟山打猎去呢,季哥儿可要一起去瞧瞧?”
说话的正是镖局的二镖头赵奎,肌肉虬实,健壮高大的身板,一身的好把式,穆东的武艺没少受他指点。
“赵师傅,入秋后钟山还没有人进去打猎呢,赵师傅现在去肯定大有收获,不嫌麻烦肯带上我可就太好了,到时候路过直接上家里喊我就是!”沈季十分喜欢和镖局里的这些叔伯们打交道,都是正直热心、不拘小节的汉子。
“哈哈,还记得去年季哥儿跟着一起,看我射死个兔子倒心疼了半天,回头烤兔肉可吃得不少咧!”后院里约有七八个人,如今都围了过来说话。
“钱叔,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记着呢?”沈季摸摸鼻头,看看脚尖,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当时那是只雪白的公兔子,腹部受箭当时抽搐着并未立刻丧命,沈季看到确实不忍心。可回到了山下,被经常外出走镖野外生活经验丰富、烤肉手艺出众的镖师们一收拾,烤兔肉——真是……格外的美味!
“季哥儿年纪小不经事,见不得血腥,不过男子汉老这样可不行,得多练练!这次秋猎,我教你,定要让你自己猎个什么回来!”赵奎豪爽地拍了拍沈季的肩膀。
“赵师傅说得对,这次我一定好好学着。”
“季哥儿,前两天我去怡安堂买些金创药,听说……你爹……?”赵奎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低头看着沈季的脸问道。
“是的,我爹三个月前已经去了!”事情发生后,熟悉的人看到沈季就少不了询问,次数多了,沈季情绪倒也镇定,不像一开始哽咽得话都说不出来。
“季哥儿,人死不能复生,安慰的话我就不多提了。但是如今穆东不在家,你一个人也要撑起这个家,把日子过起来。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好歹你跟穆东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赵奎认真开口承诺,周围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劝慰,都是朴实无华、却言出必行的人。
沈季感激万分,不管如何,困难的时候有人愿意帮一把,哪怕只是安慰,也足够让人心安——关于家里来了不速之客那事,沈季差点儿脱口而出,可想到七爷的冷酷手段和嚣张威胁,他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不愿意牵连无辜的人。
“谢谢各位伯伯叔叔们,如今家里的事情我都能解决的,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沈季想了想,慢慢地把穆东来信的意思一一说给在场的人听,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么不管什么时候去贺州,总要先打个招呼才行。
众人听了半晌无言,毕竟大家心里清楚,投军打仗身不由己,军令如山,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都是难说的,不过沈季如今家中只剩下他一人,他大哥担忧想兄弟两人靠近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季哥儿啊,从前咱们镖局确实有押往贺州的镖,运送的多是咱们南边的药材、布匹,贺州连年征战,这些东西都缺。只是目前并没有接到,如今是九月末,贺州已经是快要下雪的季节,这护送大批物资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多月呢。这样吧,既然你们兄弟商量好了,跟着我们镖局,肯定会护着你平安抵达贺州,有消息了通知你,记得早做准备,家里得收拾好,落叶归根,祖宅是老人给你们的留下的念想咧!”赵奎作为二镖头,这些还是非常清楚的。
“那就先谢过赵师傅了,青城县是家乡,我们哥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