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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凉依着我的命令抬头观望,而后又低下头,轻轻道:“很华美的衣服,只要主人喜欢就好。但是主人穿,似乎尺寸偏小。”
我笑道:“这是买给别人的,大小应该合适吧。”我说完招呼店家过来问价。
店家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确实有眼光,您要的这几件都是本店的极品。除非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寻常人小店也不敢卖。您是就要这套衣服,还是有什么尺寸要求,不合适的地方本店免费修改。”
我点点头,指着那套墨绿色的锦衣又说:“我看这套就不错,可以试穿吗?若不合身再修改。”
店家打量了一下我的身形,怀疑道:“您是自己穿吗?斗篷还好,不过这套锦衣似乎偏小,不如在本店依这样式量身定做。”
我指着阿凉对店家道:“让他试穿。另外烦劳店家选些与衣服相配的内衣鞋袜给他换上,银钱算在一起。”
阿凉并没有吃惊,顺从地跟着店家去里间换衣服,我想他一定以为我是买给别人的衣物,只是让他试穿看看大小而已。
阿凉换装之后,比我想象中更美丽。并非他的容貌如何出色,而是那种浑然天成的清丽淡雅,在合体的衣衫穿戴之下被衬托出来。我禁不住盯着他痴痴的看呆了。
阿凉却局促不安地问我:“主人,这套衣服合您的心意吗?如果可以,阿凉就脱下来了。”
我摇头:“不要脱下来,阿凉,这衣服你喜欢吗?穿在身上舒适否?”
阿凉只是傻傻地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觉得这身衣服根本就不可能给他的吧,与他不相干他说与不说都不重要吧?我不禁懊恼,我是为阿凉买衣服,我刚才却只是一厢情愿地挑选我喜欢的颜色样式,根本没有问过他本人的意见,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或许根本不喜欢这件,可是我决定要买问他好不好,他又怎敢说不?
于是我和颜悦色地问阿凉:“如果我给你添置些衣物,你想要哪件,这店里随便挑。”
阿凉先是迟疑地望着我,肯定我不是在逗他玩,才敢环顾四周,眼睛停留在店铺最外边。那里凌乱地堆放着一些廉价的粗布衣裳,都买下也不及这件墨绿锦衣的零头。我不动声色,让阿凉自己过去挑,我想知道阿凉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样式。
结果他小心翼翼地挑出一件青色的粗布衣,大小基本合适,做工和样式平淡无奇,布料远不及绸缎柔软舒适,却结实耐磨。这种衣服满大街的贩夫走卒常穿的,怎么能配得上我的阿凉?可是阿凉将那套衣服捧在手中,摸了又摸,似乎很喜欢。只要阿凉喜欢,我为什么不给他?
于是我对店家说:“刚才那些再加上这件,一共多少钱?”
店家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这位公子,您已经买了这么多件名贵的衣饰,这套粗布衣就当是免费赠送,再给您打个九折,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
我看都没看丢下几锭银子。
店家又客气道:“公子不如让这位小哥试试那套衣服,不合适就现场改改,免得日后麻烦。”
我本意并不想让阿凉穿那件粗布衣的,可那店家殷勤得很,不等我说话就又带着阿凉去了里间。再出来时,那套墨绿色的锦衣已经被老板叠好,一眨眼的工夫连带貂皮斗篷都用绸缎包起,递到我面前。
阿凉之前身上只有一套破烂衣裳,穿着草鞋。如今为了试穿新衣,刚才换上的内衣裤和靴子都还没有脱下。店家看了看觉得不用修改什么,我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就对店家道:“他身上穿的不用包了。”然后一手拎着新衣,一手拽着阿凉离开店铺。
新买的东西交给我的两个侍卫保管,我抱着焕然一新的阿凉上马。虽说阿凉现在的穿着并不令我满意,在别人看来却还算得体符合他的身份,而且比之前要好上百倍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阿凉的手里攥着一个小包袱,一块辨不清本色的破布里包着他刚才穿着的那套破烂衣服。
我一皱眉,问他:“那些破布你怎么还没扔掉?”
他身子一颤,抿了抿嘴唇,请求道:“对不起,主人,我可以把这套衣服留下吗?我想或许以后还能穿。”
“你现在不是有新衣穿了吗?那团破布还留着做什么?”
阿凉鼓起勇气小声解释道:“曾经袁二少爷让我侍寝后,赏赐过我一套新衣。我原也以为旧衣用不到了,便撕碎裹了伤口。可是后来挨罚的时候,新衣被打烂了,无法再穿了。”
他的话语很平淡,仿佛是无关自己的闲聊。听在我耳中,却令我心痛楚莫名。衣服都被打烂了是怎样的惩罚,我自然清楚。我不能再伤害他了,不能再强迫他做事,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他觉得轻松自在就好。所以我不再逼他扔掉旧衣,时间会证明我对他的好。
“姓袁的经常打你吗?痛不痛?”我下意识地问。
阿凉微微地笑着,掩饰着眼中的哀伤:“痛一会儿就不觉得了。而且二少爷温柔的时候对我很好。”
我才不信,心中不服口上便道:“那是他好,还是我好?”
阿凉浑然不觉我话语中的嫉妒意味,只是习惯性地回答:“当然是主人好了。”
我追问:“你说,我哪里好呢?”
阿凉自然而然地回答:“主人这些天一直没有打骂我,而且还给我买了这件新衣。若是能一直穿回黑水宫,别的奴隶们一定会羡慕死我的。”
原来我在阿凉的心目中就好在了这里。我无话可说,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呢?阿凉到现在仍是不相信我爱他,不是把他当成物品,而是一个人,真真正正的爱着他。
二十五 阿凉
穿着主人特意为我买的新衣,我的心情好极了,伤痛也似乎轻了许多。主人之前请过一个大夫为我看病,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自己无几日好活,所以主人才会突然对我这样好吧,还哄我说他也爱我。主人其实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啊。
他经常怔怔地望着我出神,而今买了那套昂贵的衣饰让我试穿,我猜主人一定是爱上了某个人,那个人与我身材相仿,面貌可能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才会将我暂时作了替身吧。那个人必是才貌双全又有着高贵的出身,才会让主人如此痴迷。我默默地为主人祝福,希望他能与相爱的人结合,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但是我已经回到了主人身边,我的愿望实现了。我死前唯一牵挂的就是爹爹了。我一定要完成刺杀的任务,据说王大人的头很值钱的,或许那些钱能换来足够的药,治好爹爹。这是我最后能尽的孝道了。
幸好主人从没有问过我为何会来行刺,如果他问,我大约会如实说的,那样再想行刺成功的机会就小很多了。其实这些天跟随在主人身边,我有很多机会下手杀王大人。我一直没有行动,因为如果我杀了王大人,我势必要离开了,就算我不愿也需先把王大人的头送去幽魂指定的地方。我既然杀了王大人,就是破坏了主人正在做的事情,我若有力气回来,多半也是死。不过我暗暗决定,如果有力气,一定回来,临死前再看看主人……我爱的人。
但是我必须动手了,再有一日就要到边境了,出了宋国便没有与幽魂的联络地点了,而且我任务的最后期限是今晚。
边境附近盘查紧密,王大人他们不敢走官道,绕行小路,错过了宿头,在荒郊野外临时露营。今夜无月,大家聚集在篝火旁,吃喝完毕留下各别值夜的人,就纷纷睡了。王大人睡在马车里,四周守卫人员最多。
这几日一直无事,王大人的几个替身渐渐放松警惕。我在他们的队伍中待得久了,就算那几个替身面貌与王大人相似,我也能分辨出真伪。今天马车里的绝对就是王大人的真身。
因为我早计划好晚间动手,这些天我都战战兢兢地躲开了主人的怀抱,自己蜷缩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睡觉。主人并不勉强我非要陪着他睡,这正好。所以今晚我在大家熟睡后悄悄起身,轻松地就来到王大人的马车旁边。
马车旁有两个护卫醒着,都认识我是主人正得宠的奴隶,客气地问我有什么事情。
我谎称主人接到消息今晚要有人来行刺,命我悄悄叫醒王大人与替身交换位置,此事不宜惊动他人,最好大家还是睡着,麻痹刺客。那两个护卫见我说得像模像样,而且我身上也没带任何利器,便不拦我,放我进了马车。
我上了马车,先点了王大人的穴道,还装模作样地轻声呼唤,好像在叫王大人醒来。其实我迅速从王大人身上摸出他用来防身的匕首,割断了他的脖子。他甚至都没有机会睁眼就在睡梦中丢了性命。我不敢担搁,扯下一片布,包了王大人的头,深吸一口气,内腹隐隐作痛,接下来可能是一番打斗和长途逃亡,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得住。
我拎着王大人的头从马车内出来,那两个护卫已经发现我神色有异,先呼喊王大人,没有听到车内的反应,便知不好,大叫着冲上来拦我。我挥舞匕首招架,一动用真气,就觉眼前眩晕,嘴里涌出一口血。我不敢恋战,向着人少的地方且打且逃。
我和护卫们动起手来,自然惊动了其他人。早有人冲进马车,发现王大人已经成了无头尸,叫嚷着围了上来,把我死死困住。
主人和魏大人也醒了,很快明了了情况。
在我几乎坚持不住就要倒地昏厥的时候,我听到主人的声音。
“住手!王大人已经死了。你们还为他卖什么命?你们都是他花银子雇来的保镖,如今他死了你们拿不到钱还丢了名声,杀了那个凶手也于事无补。”
主人的话用内力发出,如一盆冷水淋下让那些头脑发热的人顿时清醒。主人继续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虽然弥补不了你们的金钱损失,却能挽救你们的名声。”
这些人里几乎没有谁是真心为了王大人的安全而来,更谈不上报仇,他们最关注的只是钱和名声。主人的话无疑正戳到他们的软肋,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将头纷纷转向主人那边,准备听良策妙计。
可惜我经过刚才一番打斗,内力过耗,此时伤痛发作,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更别说能逃走了,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不过我已经杀死了王大人,就算幽魂一时拿不到人头,估计日后他也能从买家那里想办法换来银两。这么想着,我也就宽心了,静下来等死。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杀死了王大人,他的保镖不杀我泄愤,主人和魏大人也会拷问我幕后主使的。我就算被打死也不会说出幽魂,因为爹爹在他那里。所以我左右都是一死。
主人将局势暂时稳定下来,又见我没有逃跑,说话的语气缓和许多:“这里距边境很近,我们不说你们自己不说,没有人知道王大人到底死在哪国境内。你们的任务就是将他平安送出宋国,现在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果有人想去我大辽做客,尽管留下,过一会儿会有大辽的军队来接。”
魏大人并没有阻止主人的话,反而帮衬道:“王大人的死与你们无关,但是王大人此番携带了一封机密文件,还没有交到我们手里。如果有人知情,我们绝对不会吝惜钱财买这个消息。”
话说到这里,王大人的保镖们知道再留下也讨不得好处,边境上两国重兵驻扎,他们这些草莽绝对得不到宋国军队的帮助,而我的主人或者魏大人却能轻易调动辽国的士兵。所以那些保镖陆陆续续地离去,再不留恋。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此处只剩下一个宋人。我认得他是王大人的一个贴身仆人。
他见旁人都离开了,才小心翼翼地凑到魏大人面前,掏出一个锦囊,低声道:“这个锦囊里有一张字条,王大人曾经嘱咐过小人,万一他不能安全到达,就让小人驾着马车去找边关上的王涛将军,把锦囊亲手交过去。”
魏大人问道:“王涛将军是什么人?”他并不亲手接锦囊而是叫了一个侍卫打开,从中取出一张字条。
我离得远,看不清字条上写的字。却听主人问道:“你可知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小人不识字。”那人回答道,“王涛将军是王大人的表侄子,关系还算亲近,曾过府来往过几次。”
“这么说,字条与机密文件有关了?”魏大人说道,“两个方框,后面写了君子二字,是何用意?”F76F46EDCE63F79秋之屋 转载、合集制作
那人也不明白,正作思索状。主人却突然出手将那人击毙,而后不等魏大人问话,径自跑到马车旁,挥剑将那马车大卸八块,从中拾出一段木梁,笑着拿到魏大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