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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伯扯住他的袖子,递过去眼神示意他小花她们就在后面,“我劝过少爷了,可是他
执意而为,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韩默起人呢?”傅书楼急切的问道,就算不能送去官府,也非得把这混账痛揍一顿。
徐伯扫眼傅书楼身后,说:“被送到城西的安宁客栈去避避了……想着你们过两天回去了,也就息事宁人了。”
“息事宁人?”傅书楼气急败坏,“侮辱了一位清白姑娘的名节,就如此草草了事?!”
徐伯沉默以对,这时候劝说一位正在怒头上的人是全然没用的存在。
“我去找文慕谈谈!”傅书楼知道此事和徐伯再怎么抱怨也改变不了,索性去找那指使的家伙。他回头装作没事儿的样子,让小花带着姑姑婶婶们上楼休息,自己一个人去找相文慕。
小花安顿好亲人们,出了房门就往楼梯冲去,听见楼下大堂的声音觉着不对,又急急忙忙的转身从小楼梯下去。她尽量放轻脚步,后背靠在墙上,偷偷的望向后院。
相文慕正坐在院子里,悠然的喝茶,对一旁傅书楼的责问置若罔闻。
傅书楼呼口气,骂得口干舌燥,瞟眼桌上的茶水,咽口唾沫。
相文慕放下茶杯,明媚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苍白的近乎透明。他好整以暇的望着傅书楼,悠悠然道:“我就这样做了,你想把我如何呢?”
“我……”傅书楼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恼恨的一甩袖子,牙关咬得“吱吱”作响,眼中是满满的又无处发泄的怒意。
“又或者……”相文慕依靠在椅背上,折扇轻摇,一派翩然,“韩默起便在那安宁客栈天字一号房里,你若有有胆量,尽管去好了。我会不会在意,与你无关。”
小花微蹙柳眉,垂首思量。
韩默起说相文慕不是好人,加之前些日子闹得挺沸腾的“东风客栈勾结盗匪案”乃是由韩默起一手调查,由此可以基本确定双方敌对的关系。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相文慕应当是顺水推舟,将韩默起除之而后快才对,为何倒是偏袒起他来?
这两个人究竟是何种关系,叫人捉摸不透了。
小花正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又响起傅书楼的吼声:“哼,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是在闹别扭!见不得我和小花好,就使着法子让我们难堪!相文慕,我们走着瞧,此仇不报非君子!”
小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原来这两个人最后竟然发展成某种亲密的关系了,因此才会宁愿得罪朋友,也要选择相信。
重色轻友,不是说着玩的。
“这样啊,”相文慕低下头,淡然的仿佛遇见的不过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恕我不能奉陪了。”
“才不要你陪!”傅书楼瞪他一眼,向小楼梯走来。
小花见他似是一副誓要为她“报仇雪恨”的态度,心中窃喜,提起裙裾快步奔上楼梯避开傅书楼。
深夜,明月当空,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灵巧的避开巡逻的捕快,跃上客栈的屋顶。清冷的月色洒落在他一身夜行衣上,在面罩下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中折射出冷决的杀意,他手执短刀,行如黑猫,脚下生风一般,无声无息的在眨眼间跃到屋顶的最南边。
这是一日之中最沉默寂静的时刻,亦是杀人的好时机。
黑衣人揭开一片瓦,就着月色与屋内惨淡的烛光,仔细观察屋内情形。
一名仅着中衣的年轻男人呈“大”字型歪躺在床上,鼾声阵阵,睡得正香,丝毫觉察不到近在咫尺的杀机。除他之外,屋内再无旁人。
黑衣人眯起眼睛,抬手时指尖多出一样细长的暗器,银色的光芒蔓延出摄人心魄的寒意。
暗器直指那正在熟睡中的年轻男子,只要他轻轻一动手指,那人便会悄无声息的死去,被人发现时只会当做突发隐疾而亡。
夜风起,带着闷热的感觉。
黑衣人没有半分的犹豫,骤然出手。
暗器划破夏夜微热的空气,凌厉之气逼得烛火明灭挣扎。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生死不过一瞬间……
☆、两虎相争(下)
袅袅轻烟自香炉古朴精致的镂空梅花纹中散出,弥漫一室清香。相文慕侧躺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夹起一页,还未翻过,屋门开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过去。
秦真源面色肃穆,快步而来,还未张口,相文慕率先说道:“看来事情是真的。”
“我已经派人去看着了,接下来是否要……”
相文慕的目光转回到书页上,轻轻放下那一页,一派风轻云淡之态,“不必了……按着原来的计划,在适当的范围内,任由他们去做吧。”
“是。”秦真源从袖中抽出一封大红色的请柬,递到相文慕面前,“下月初二,城东成家大爷迎娶素家二小姐。这是他们刚送过来的请柬,请少爷您务必要去。”
“成家大爷?”相文慕瞟眼喜气洋洋的封面,没打算接过请柬,“尚书省司郎中成松的长子?”
“是的。”秦真源索性直接将请柬扔在旁边的桌子上,“成家在华城是非常有名望的人家,除了成大人在朝为官,还在几个郡城开了些铺子,通过华城商会得知您近来与戴刺史交好,便派人送了请柬过来。”
“是看我和戴长德关系好?”相文慕眉眼也不抬一下,懒懒的开口道,“那天,你带份贺礼过去吧,就说我抱恙在床。”
“是。”尽管成家有一定的重要性,但相文慕既然这样说了,秦真源默默的选择不予辩解,全都听他的。
相文慕合上书,哈欠连天,“还有别的事了吗?”
秦真源踟蹰片刻,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书信,双手捧到相文慕面前,“家里寄来的书信。”
“你看过了?”相文慕喝口茶提神,依然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秦真源点点头,这事儿没有瞒着他的必要,“家中一切安好,只是……问您何时回去。”
“他问的?”
虽然未明说“他”是谁,但秦真源明白少爷说的是那个人,“是,少爷……容我多说两句,您真的该好好的多陪他一些。”
相文慕不以为然的挥挥手,“若这样依赖于我,以后还得了?”
秦真源还想说什么,小玄探头进来,“少爷,外面传回来消息,安宁客栈死了一个人,衙门把尸体搬走了,没说死的是什么人。”
相文慕点点头,继续舒舒服服的躺在软榻上。
秦真源见他懒懒散散的,无话可说,在小玄探究的目光中出了屋子。
小玄随手将门带上,笑眯眯的盯着秦真源板起来的脸看,“秦先生最近怎么越来越听从少爷的吩咐,不怎么反驳争辩了?”
秦真源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你刚才偷听我们说话?!”
“你放心吧,”小玄摊手,笑道:“除了我,没其他人听见了。”
“重点不在这上面!”秦真源不耐烦的加重语气。
小玄拍拍他的肩膀,似是试图让他降下火气,“我只是负责诊治少爷的旧疾,其余的事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不要想这么多嘛。”
秦真源实在是拿这主仆二人没办法,干巴巴的说道:“我若是再废话,指不定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落在我头上。”
小玄扭头偷笑,秦真源不打算继续和他废话,做自己的事去了。
两人刚散开,小花鬼鬼祟祟的从小楼梯门后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早饭的时辰过去有一会儿了,此刻早起准备早饭的伙计回屋睡觉了,其余的人都在楼上忙着收拾客房。
大姑她们留傅书楼在房里说话,大概是在叮嘱他今后要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
小花讥嘲的冷哼一声,目光中不复那种乖顺胆怯的身材,眸光一转,杀意隐隐闪现。
“少爷,出事儿了!”徐伯的惊呼声打断她的思忖,只见那苍老的身影慌慌张张的直接奔进相文慕的房间。
门还没完全合上,只听徐伯的声音,“少爷,听派去的人回来说,阿默死了!”
房里安静了片刻,忽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小玄的惊叫,“少爷,你怎么了!”
小花的手指绕着垂下的一束头发玩儿,饶有兴趣的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动静。
啧啧啧,还这真是情意深厚呐。
只可惜,谁叫韩默起偏偏瞧出些端倪来了?谁叫你们东风客栈这般招摇有钱?
其实最关键的是,谁叫你们这么不走运的撞到了她身上?
相文慕的房间里闹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徐伯关上房门,心事重重的回大堂去。
静悄悄的院子让她稍稍的放心一丝忧心,又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后,方才一个箭步闪进不远处的厨房。
她殊不知,相文慕的房门开着细微的一道缝,一双明亮如秋水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的一切行动,待看到她迅速敏捷的跑出厨房,那眼睛的主人弯弯嘴角,荡开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没想到他们这么迫不及待。”小玄低声说道,一边试着手中汤药的温烫,“也省得我们多费心神了。”
相文慕从他手中接过温热的汤药,淡淡的说道:“等会儿你就到外面寻个地方先住下,这儿的事你不要参合进来。”说完,一口将汤药喝干。
小玄贴心的递上蜜饯,虽然他知道喝了这么多年药,少爷已然感觉不到苦不堪言的滋味,但仍是习惯的准备好甜食。
他一瞪眼,“万一我不在的时候,少爷有个三长两短的,有的人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相文慕淡淡的笑,“小玄不信任自己的医术吗?”
小玄撇撇嘴,动手收拾药碗蜜饯,“你若是喜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拦不住你。”说完,端着托盘快步出去了。
相文慕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儿,便睡着了。等他醒过来,天色已黑,前面大堂悄无声息,估摸着应该是过了子时。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夜。
相文慕坐起身子,案上放着茶壶,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一盏灯笼下,他悠然自得的喝茶,皎洁的月光洒在他浅色的衣衫上,泛起极淡的光华,晶莹好看。
就在相文慕半杯茶还没下肚的时候,小楼梯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却依然逃不过相文慕的耳朵,他咽下口中的茶水,放下杯子,打开折扇,悠悠然的扇着。
不多时,脚步声已到近前,来人在门口停下,接着没了声儿,想来应该是在听屋内的动静。
至少这群人尚且知道“擒贼先擒王”,只可惜……
相文慕一点点的合上折扇,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利刃透过门缝□来,慢慢的往上移,试图敲开门栓,不过——这门压根就没锁上。
相文慕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又侧躺下,撑着脑袋看别人“撬”门。
“吱呀”,门受到外力,打开一道小缝,门外的人轻轻的“咦”了声。
来人没迟疑多久,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灯火下那双神采夺人的眼睛,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倒忘了相老板因为韩默起之死而忧伤过度,卧病在床,没有吃晚饭。”
相文慕转头望房梁,“哟哟哟,小花姑娘不继续演戏了吗?”
“既然都来了,还有这个必要么?”小花耸耸肩膀,推动匕首上的机关,眨眼间就变成乐一把三尺长剑,“留着你也好,一来可不费吹灰之力找到钱财,二来可以牵制对手。”
相文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那些所谓的姑姑婶婶们已经去城门口了?”
“自然,要对付你这个身残体弱的病鬼,我一人足够!而我的好姐妹们悄悄的去杀守城士兵了,待城门一开,我们黑虎寨可就扬名天下!”小花眯眼笑着说道,一步步走近相文慕,“而你东风客栈有幸成为我们黑虎寨拿来第一个开刀的。”
“咳咳咳,”相文慕装模作样的连连咳嗽,眼角带过讥嘲的笑意,对小花清清冷冷的说道:“那我们东风客栈是不是还要感谢您的厚爱?”
“随便你。”小花举起剑,架在相文慕的颈项上,只要稍稍一动,定叫他血洒满襟,“你最好乖乖的听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相文慕瞥眼那冷光闪耀的剑,“好,我听你的。”
小花对于他配合的态度感到非常满意,想到近些天来,没有傅书楼那呆子的帮助,她们不可能如此安然的待着华城郡内,光是沿路捕快的盘查就够有的受了,如此大的人情便顺便再这儿还上吧——别太为难了相文慕,她素来不喜欢欠人情债的。
漆黑的夜空闪现一道小小的烟花,白色的火花很快消失在天际,只留下几缕轻飘飘的烟雾,城里依然安宁,除了没有入睡的相文慕与小花,没有人注意到。
小花眉眼儿一弯,仍是非常的好看,“兄弟们攻进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