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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沉舟,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会竭尽全力。
之后的梁潇,依旧每天晚上都会到九方瓒寝宫。羞辱一番九方瓒后,回到自己的王府。
而九方瓒却不敢想今后他若得翻身将会如何,他知道他不能想,很多事情一旦想了,就会被自己的表情所出卖,所以他现在想的只是如何让自己减轻疼痛。
无论梁潇做了什么,九方瓒的婚礼依旧在这个夏末进行了。
皇上十六岁大婚当日,如此普天同庆的事情,梁王府却挂上了白灯笼。这是大逆不道!
但是除了少数大臣之外,无人再敢对梁王爷说一句不是。梁王爷也无需对外解释他为什么要挂白灯笼。民间自然由民间的说法。梁王爷在民间的声誉更不会因此而受到一丁点影响。百姓相传,梁王爷的爱妾正好在皇帝大婚当日过失了,梁王爷悲伤欲绝故不顾皇命挂上白灯笼以慰藉亡灵。
此事不仅没有让梁王爷受到任何责备,反而让民间的人更加拥戴他,说他重情重义。
九方瓒自己大婚,群臣恭贺。九方瓒努力保持着微笑,即便心里完全没有高兴的影子。这是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事情。只要让脸上有笑容,别人就都会被这笑容欺骗。
郑仕光这个老狐狸,竟然在这个时候受了纤云做干女儿,白白捡了个国丈当。纤云堂堂大真国君主,怎么会认郑仕光个辅政大臣做干爹?其中必定有鬼!
九方瓒不动声色,在宫女的簇拥下进了寝宫。
九方瓒喝了酒。九方瓒喝酒以后表情看不出变化,脸上也不见酡红,连眼睛都没有一点喝醉的人的迷茫。但是九方瓒知道,自己醉了。
九方瓒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没有一点大婚的喜悦,就好像只是经过了一个步骤繁琐的典礼,将自己的皇袍脱下,换上大红喜袍。
他发现自己醉了,是因为他竟然发现,在他的新房之内出现的,不是他的新皇妃,而是那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王爷。
那个王爷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看不出喜,看不出怒,看不出悲,看不出恨。
九方瓒看着那个王爷,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一下子变成了四个。似乎有无数个王爷在自己面前晃着。
九方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笑了出来。九方瓒醉倒之前,用模糊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语调说了一句:“梁潇哥哥。”
其实九方瓒没有看错,他面前那个人却是就是第二梁潇。并不是新娘换了,而是九方瓒喝醉了以后走错房间了。他习惯性的走回了自己的盘龙殿。而正好第二梁潇习惯性的,在晚上潜入了他的盘龙殿。
第二梁潇抱着倒下的九方瓒,眼里露出了他不知道的温柔。
他将九方瓒轻轻抱到那张宽大的龙床上,脱掉了那身刺眼的大红喜袍。梁潇看着这张恬静的睡颜,那还属于一个孩子的脸。
第二梁潇俯下身,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柔到无以复加的吻。一下,又一下,终是恋恋不舍地紧紧抱住了这个人。这个他曾经用心去保护,用力去摧毁的人。现在这个人终于要属于别人了。
第二梁潇抱紧九方瓒,知道他已经手脚发麻了还是不舍得放开。最后一次,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对这个孩子这么温柔,最后一次贪恋这个孩子的温度。如果他们之间注定要背叛,那个首先背叛的人必定是他第二梁潇。不管多爱多恨,他都舍不得这个人,他的眼神都会为这个人停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个男孩倾注如此多的感情,只是等他发现,他已经无法自拔。
梁潇抱着九方瓒,知道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就像多年以前,他常常会做的一样。陪着这个少年,单纯的陪着。梁潇还像从前一样在九方瓒前额落下个轻吻,然后轻声呢喃一句,好梦。
至此,你我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11第十一章 小皇帝的第一步
九方瓒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睡了个异常安稳的觉,好久都没有过的神清气爽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喝醉了的原因。
九方瓒揉了揉还在微微作痛的头,天刚要亮,他便已经习惯性早起。
九方瓒起身见四周好像没有人,就自己换上了衣服准备叫人上朝去。
天璇见九方瓒,惊讶道:“皇上,您昨日大婚,今日休朝,您忘了?”
“哦,朕大婚了?”
“……”
九方瓒偏了头,想了想,终于拍了拍脑袋说:“原来朕真的大婚了。”
“……”
九方瓒笑了笑,说:“走,去看看朕的爱妃。”
皇上的新房到处都布置得喜气洋洋,门口站着的丫鬟们却张大嘴巴打着哈欠。
见到天璇朝她们瞪眼,马上跪了下去。
皇上走进去的时候,新娘子的红盖头还盖着,新娘子也还端端正正的坐着。
九方瓒忙走过去掀开红盖头,却见纤云已经垂着头在那儿睡着了。
九方瓒失笑,竟然坐着都能睡着。
见纤云朝着一个方向歪了过去,九方瓒忙站过去给她靠着,让她继续睡。
外面的丫头们见了忙关上房门。
纤云睡到中午才醒来。九方瓒自然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给她靠了一个中午。
可怜九方瓒登基八年的第一个休朝的早晨,就在这新房里站了一早上。
纤云醒来见自己靠着九方瓒,也随意整整衣裳,说:“早说你晚上不来,我也不必等。”
九方瓒笑:“早说你等,我晚上一定来。”
纤云微红了脸,才给九方瓒跪下,说:“臣妾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方瓒笑,道了句平身。再看,发现纤云红的却是眼眶。
九方瓒不问,等纤云自己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皇家,因为我在皇家生活了太长时间。这些话我本来也不该跟你说,可是我忍不住。我不希望每天早上都要给自己的夫君跪安,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夫君有后宫三千,不希望自己只是众多佳人中的一个。我想嫁给你,却不愿嫁给你。”
九方瓒笑着,总是那么纯真的笑。九方瓒知道纤云的意思。可是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不是么?
“华妃,朕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因为你应该知道,朕现在没有实权。”
纤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没有实权,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才能说出来的话?这世界上又会有几个皇帝甘心说出自己没有实权那样的话。可是九方瓒用着很平常的声音说出来了,如果他不是完全不在乎那些权利的话,那么他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只是敢问这个世界上,尤其是生在皇家的人,又有谁会甘心受制于人?
纤云本就是及其聪慧的女子,只说:“昨天的时候,我还一直在后悔自己嫁错了人,你知道没有什么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更让鲜花愤怒的了。”
纤云确实是个非常敢于表达的人,直接就把当今圣上比喻成了牛粪。
只是九方瓒对于这样直白的话从来不会有怒气,他早就已经能够分辨出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谁说的是有用的话。
纤云又笑,这一次并不是强做出来的皮笑肉不笑,而是一次绽放:“不过现在,我不后悔了,你许你跟表面上看上去的不一样。”
纤云说完又重新给九方瓒行了一个礼。这个礼他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夫妻之间的行礼,而是一个臣子对一个皇上的行礼。纤云以此表明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对于皇宫禁内的事情,外面的人似乎都充满了兴趣。皇帝对新娶的华妃非常满意,怡华宫亦是夜夜笙歌。
宫内似乎看不见争斗的影子,而朝堂之上,大臣之间的硝烟却是不停弥漫。
原本分成三个党派的朝臣由于宰相房仲的告病休养而趋向于两分化。一方以辅政大臣郑仕光为首,而另一方自然就是以梁王爷第二梁潇为首。
根据皇家的规定,皇帝大婚之后,应该将全力集中在手。只是现在兵权都在第二梁潇手上,而朝廷的财政大权掌握在郑仕光手里。这两项最重要的权利,他们一个都没有放手,反而继续架空九方瓒的帝位。这些九方瓒当然知道。
所以皇帝大婚休朝三日之后又回到了朝堂之上,而这一次竟然带着他的新皇妃一起到了朝堂。
此举引得众臣皆大为不满,纷纷启奏让九方瓒别效仿古时昏君,让一个女子祸乱朝纲。
九方瓒虽在心里冷笑,可是面上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他偷眼瞟了一下梁潇,低头垂目,看不出任何表情,不发表一句说话。
九方瓒开口道:“朕极喜大真国送来的瑰宝,想要为此感谢大真国国君,因此特意也要送上我国的极品珍宝给国君当回礼,众爱卿有何看法?”
“这……”说到管皇帝家事的时候,众口一词,说到要给别人送礼的时候,又谁都不肯首先开口。
却是第二梁潇开口道:“素闻郑大人有识宝之才,但凡经手的宝贝无一不价值倍增,而今正是郑大人大显身手的时候。”
九方瓒忙笑着开口道:“好啊好啊。”
梁潇一听九方瓒说话,就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郑仕光这老狐狸却说:“梁王爷从小征战四方,所见宝物不亚于老夫,此事应该是梁王爷做主。”
梁潇冷哼一声,双目朝郑仕光一瞪,道:“国库的宝物恐怕没有人比郑大人更加清楚了,况且据闻郑大人如今是华妃的干爹,难道不该去见见你在大真国的干儿子么?”
郑仕光顿时觉得自己冷汗直流。不是因为梁潇说的任何一句话,而是梁潇的眼神,冰冷凌厉又嗜杀的眼神,即便已经在朝廷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郑仕光,即使是跟他同朝为官十多年的辅政大臣,都被这个眼神震慑得双脚发抖。他不曾想过,从前那个寡言少语却有着贵族儒雅气质的梁王爷,如今渐渐显示出了他的霸者之气。
九方瓒当然也没有错过梁潇的那个眼神,而他选择自动忽略了对那个眼神的一切想法。他知道他现在需要一个一个铲除障碍。
而这个时候华妃发话了:“干爹,我哥哥听说我认了一个干爹,也很高兴,说想要见见呢。”
郑仕光只觉得自己身上突然就多了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他只能答应。然而他环顾四周,却不知道这股压力来自何方。
九方瓒把脚翘到龙案上,笑着看纤云学郑仕光的表情。
“看样子似乎郑大人并非真心想要认你这个便宜干女儿的嘛。”
纤云哼一声道:“我怎么说都是大真国郡主,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主动说要认我做干女儿啊。”
“那你是如何让他同意的?”
纤云摇了摇手指头,轻轻的说了句“秘密”。
“不过还不急,现在只是第一步。”
“我想我们应该公平一些吧。”
九方瓒笑,这个女子竟然是个从商的料,一点都吃不得亏。现在他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九方瓒看着窗外碧蓝的天,想起了多年前一个似是而非的下午,他跟第二梁潇一起坐在屋顶晒太阳。小时候的第二梁潇也是个冷漠的孩子,但是总是缠不过自己。以至于后来他对自己不再那么冷漠的时候,自己也忘记了他冷漠的样子。
九方瓒想起了第二梁潇今天看着郑仕光的表情。那已经不是冷漠,而是冷血嗜杀。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要兵刃相见,我都不知道要用怎样的面目面对你。像小时候哦一样撒泼还是想对待别的任何人一样?九方瓒自己都想不清楚。但是九方瓒知道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梁潇明显比郑仕光得民心多了。郑仕光的民心都是他的那些门生,那并算不上真正的民心。而第二梁潇不一样,满城的百姓,最拥戴的人恐怕就是他了。那才是最棘手的问题,自古以来都是得民心者的天下。他做了十多年的昏君,要如何跟这个影响了民间看法十多年的梁王爷相比?他们或许跟锦雾凇有一样的想法吧,如果梁潇能当皇帝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九方瓒又笑了。有时候九方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他似乎高兴或者不高兴都会笑。这已经成为了他那么多年的一个习惯,不自然的就笑了出来。
用纤云的话来说,就是虽然是笑着的,可是一点也看不出开心的表情。那笑容看起来虽然美丽,却像是海市蜃楼一样飘渺,让人捉摸不透。
纤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着天空就会笑得那么悲伤,她只是看见了绵延的云朵,慢慢游动在天空之中。
而此时同样看着那蔚蓝的天空的人,还有一个梁王爷。
秋季的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