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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阿邙,你也是照国的战士……”
阿邙吃着干粮,不语。
“……我不曾想过,你竟这般懦弱。你若不去,我情愿死在这儿,绝不苟活。”
阿邙猛地抬眼。
我一样与他对视,目光灼灼。
“你当真要去?”他问。
我点头。
“那便去,但你须要跟在我身边,不得冲动。”他起身,拍拍衣袍,背对着我。
我欲反驳,“我男子汉大丈夫怎能……”
“我只要你好好的。”阿邙没等我说完,冷冷地截断。
【捌】
阿邙带着我隐在暗处看,军中一片愁云惨淡。那两万人丢盔弃甲,好不狼狈。
“这是我的错……”我喃喃道。
阿邙的眼神如同堆积在身上的雪水般冰冷,“这些人全是靠其他人的死亡活下来的,若论贪生怕死,他们比你更甚。”
“可若不是我他们便不会死!”我冲阿邙吼,“是我辜负了他们。”
阿邙不发一语。
“阿嬷说你会帮我,我以为你真的会……是我错了。”
阿邙皱皱眉,仍然不反驳。
“我要回去。”我甩开阿邙的手,大步走向营地。
余光瞥见,阿邙在身后,一直、一直地跟着,如同曾经时候的每一次,连表情都不曾有丝毫变化。
……
因我不在,楚将军暂代了我的职务。
两万人,看见我来,纷纷惊恐地后退,好似我是什么地狱阎罗一般。
为什么……
我心愈来愈冷,这本都是照国热血儿郎,怎的会变成这般模样?
好不容易,楚将军战战兢兢地过来,叫我一声,“君上……”
我感觉我浑身被他那副语调惊得一颤,“我……回来了……”
……
一直到入夜,军中再没有那副气氛,我想,也许我还是能做到些什么,至少让他们振奋一些,也是好的。
当夜,我给楚将军斟酒一杯。
“这杯酒,是谢你们救回这两万人,还可待得我回来。”我道。
那几位参将面面相觑,半晌,楚将军迈出半步,“我照国儿郎,不屈不挠,定除古扬老贼,复我照国河山。”
语调铿锵,让我有些惭愧。
“好!”我硬生生从胸口憋出一声大笑,“今日,我便先干为敬!”
一口干尽杯中物,再将酒碗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若有负照国,如此碗,万劫不复!”
楚将军目光冷冽,依样照做。
不知可是错觉,我胸中有什么东西澎湃汹涌,似乎,这天下真的尽在掌握。
——即便其实我一点底都没有。
(三)
【玖】
之后几场战役,却都兵败如山倒,再不复从前气势。
我发觉军士们看我的目光开始渐渐变了,我看得出其中一小部分的失望,更多的,却是一种我不认识的情绪。
我不大懂,只是,在这样的眼神下,我会觉得浑身僵冷,就像将死之人一般。
次日,魏康领军来袭。
对方出二十万兵,我楚家军只剩二万兵马。似乎,久国真的比我想象中要强大许多。
我没有再待在后方,这一战至关重要,若能赢,士气大振,若输了,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魏康策马而来,“便让我会会你这照国国君。”
我看着他,他的脸上有对手下败将的嘲讽。
我昂首,用我最倨傲的目光看他,我要让他知道,就算我曾败于他手,那也不是永远的,迟早我会打败他,还有他的君上。
那时候,我知道了心里边澎湃着的东西是什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就是这样。
魏康的长剑在身上划出一道道惊人的伤痕,很疼。可是,感觉不到疼。我不知我是怎么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足够激出满腔的豪情壮志。
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竟有些流泪的冲动。就像是,多年的心愿终于圆满了一般。即使我还没完成我该完成的,想完成的,很多很多。
我感觉我愈发疲倦,连手中剑都有千金之重,握着,手都要轻轻地颤。
最终,在力竭之前,我举剑,高声道,“复我照国!”
可是……没有回应我的人,一个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
两万军士站在我身后,我却感觉他们无比遥远,他们都用一种我不懂的,陌生的眼光看着我,很可怕。
只有阿邙,与从前别无二致。
我眼前一黑,似乎是要晕过去了。昏迷之前,我看到,两万将士朝我奔来,目光都是凶狠而贪婪的,就像饿极了的狼一般。尤其是楚将军。魏康如泰山巍巍不动,眼神中有些讽刺,有些惋惜,更多却更像是看戏一般。
我这才发现,那两万将士的兵刃,是对着我的。我这才想起前些日子里军士们的目光,这才领悟了什么。
——两万人,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冲在最前面,他的眼神如往常那般看不出情绪,可这次我却看出了——全是焦急与悔意。
阿邙,似乎每次都只有他,在任何时候,都站在我身后,默默地……
我似乎清晰地看到他的嘴唇微动,“这就是你要为之付出性命的楚家军么……”他似乎比我还要痛苦几分。
【拾】
我被俘,同阿邙一起。
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万军士早在魏康第一次来袭那场战役便投降久国,魏康要他们亲自擒我,才可保他们一命。
所以之后的,什么热血,什么忠心,都是假的。他们的目的是要引我孤军深入,再生擒我人。
可我一直没想通,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应该都是照国人么,众志成城才可能会有更好的生活,为何还要自相残杀?
——似乎,我不懂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看着阿邙,也没看着阿邙,似乎看着的想着的全是一片空白与茫然。
恍惚间,我听见阿邙说,“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命活着,一步,两步,三步,为了一条命,什么都在所不惜。直到变成了一个全然不是自己的人。”
恍惚间,我也问,“那若不是为自己的命活着呢?”
阿邙道,“也会变,总之什么都不会长久就是了。”
我没问下去了。
【拾壹】
一觉醒来,魏康笑盈盈坐在我前边,在榻上小几上摆了两盏茶叶。见我望过去,微微抿着唇道,“照国君上,可不能怠慢了。”
我冷哼一声,没碰那茶叶,转而细细观察魏康。说起来,这一举大败我照国的将领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副模样。身形颀长,长发及腰,松松散散地系着,一身天青的衣袍。眉色浅淡,杏仁似的眼睛,鼻小巧玲珑,小小的一个亮点在鼻尖上闪着,唇色也不浓,似乎有些紧张地抿着。
看下来,若不是亲眼见着了,我可不相信这家伙竟是魏康。简直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似的,腼腼腆腆,弱柳扶风,他是怎么打仗的?
“你想干什么?”我对他没什么好感。
“嗯……我想是,不如……你降吧,来我手上做个副将,你很不错,会有出头之日的。”
魏康说话慢吞吞的,似乎每一个字都要思量半天,声音低沉,却也十分好听。
“我照国人宁死不……”我突然想到楚将军所为之事,本来很顺口的一个词也吐不出来了,只能生生在喉咙里咬断,吞进肚子里,好不气闷。
意外的是,魏康却没抓着这个来让我出糗,叹了口气,“既然不愿,那你便就在这儿多待几日吧,总会愿意的。”
说着,一阵风似的,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
——嘿!这家伙就这么走了?劝降是要有耐心的好吧!就算我真的没用好了……好歹我也是一国君上,这么不认真!
【拾贰】
我回身,愤愤地坐下,这才看见阿邙也在屋子里边,盯着我,“现在如此气急,刚刚为何不降?”
我听见他这话,愣了半晌,方怒道,“为何如此说?我一国之君,照国兴亡尽系于我手,怎能屈居人下?”
“你算哪门子‘一国之君’?没有半寸土地,躲在深山老林里边,二十万军,五万叛逃,自己还被俘。照国都没了,哪儿来的照国兴亡,照国君上?”阿邙毫不在乎地反驳。
我怒了,指着他,指尖都抖了,可就真的想不出能有什么话是可以用来反驳的。他说的一点夸张都没有。
“你若降了他,会比现在好。到时候你若不喜欢他,没了他也没什么。”不管我是如何气急,阿邙却始终纹丝不动,置身事外的模样,“你好就好了。”
“我要的不是这个!”我忍无可忍,“我要的是照国江山,照国子民。”
“你当真以为这天下是照国的?照国值得你这样么……”
我愣了。为什么这么说?
——看着阿邙,有那么一瞬,似乎我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崩塌了,似乎这个天下,从来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模样。
【拾叁】
我决定逃跑。人一辈子太短,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没必要什么都清楚。我只用明白,我要匡复这照国江山就是了。
阿邙说得没错,我什么都不是,但谁最开始时候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是’?我懂的东西很少,包括事实上我并不精于兵法,我不了解这个天下,不知晓我手下人的心思,甚至不知道照国是什么模样,但我总要做到我想做的。
趁着夜色,我、蹑手蹑脚地、翻过了墙,落在院后稻草堆上。月色迷蒙,看不大清楚周围模样,只能大致凭着记忆一点一点地摸索。所幸还算顺利,慢慢地竟摸了出来,没惊动任何人。
营地临水,看见那条冉冉流动的河,我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据说照国的故都是银州,有条世寻河流经银州,世寻河从容州世寻湖一直流到塞外边疆,千年时光,从未断流。也许,世寻河象征感情绵长的传说也是由此而来。看见眼前这条河,我感觉我就像看见了世寻河一般的从未有过的亲切——即使我从未见过世寻河就是了。
“你果真还是出来了。”身后传来阿邙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我撇过头,不打算理他。从他白天说出那一席话开始,我这辈子的目标里就没有他了。
“真是不好意思,不知我久国的待客礼仪何处生疏了,竟让君上连夜离开?”
我被惊到了,那个温温吞吞的声音分明是那个完全不像个男人的魏康!转身,正好看见魏康与阿邙站在一处,一个冷着脸,另一个笑得和煦如同春风。
“是你叫他来的。”我没理会魏康那个娘娘腔,直接瞪着阿邙。
“我说过我只要你好好的。”阿邙眼眸深深,一眼望过去,一丝一毫的愧疚都没有。
——我只感觉我的心一点点地冷下来。五万将士和楚将军背叛我,我认了,可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也是这样,又为什么只有他会让我这样?
【拾肆】
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房间中。魏康虽不动声色,可明里暗里的,守备加强了很多。
我独自一人待了一会儿,门“嘎吱”一声响,抬眼看,果然是阿邙进来了。
“晚膳。”他是抬着托盘进来的,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别的什么都没说。
我也没说,兀自看着窗外,叶子被风要得停不下来,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阿邙默不作声地吃了他那一份,我却一丁点的胃口都没有。天知道我现在还能做什么,亡国之君?丧家之犬?真是个笑话。
阿邙把晚膳端了出去,我想,恐怕他不会再回来了。罢,罢,没有他又有何妨?只有我一个人,我一样能完成我想做的,真的……
不过,可以预想到将来若当真有那么一天,一定不会有喜悦,心里边也会很空……罢了……
出乎意料的,还没过多长时间,门又是一响,阿邙端着菜盘子进来,盘子上空还冒着热气。
“晚膳。”他再一次道。
我敷衍,“不饿。”——也许没有他,我失去很多,但我怎能讲复国大业抛在一边?即便是为了他。
总有很多比朋友,兄弟,亲人……要重要得多的东西。
我感觉阿邙的眼神冷了些,他黑着脸将饭菜夹到小碗里,走过来,“不能不吃。”
呵,就当他会给人脸色看么?我也冷着脸,将他的模样抛到视线之外……也抛到脑海之外。
不想,他冷冷地一哼,扣住我下巴,硬生生将我的脸转了过来。他是习武的人,手劲较一般人大上不少,捏得我生疼。
“放手!”我忍无可忍地朝他吼,他究竟把我当做什么了,酒楼里的卖笑女么?不从还可以用强的?!
“吃饭。”他给我的回答依旧是两个字,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我、说、过、我、不、饿!”我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