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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他为何如此惊慌?说真的,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连我自己也不知我这副笑究竟有几分底气。
我几乎是惶恐地等待着阿邙开口,多希望他出口,能说“我现在就告诉你所有东西。”
可是没有,真的没有。
阿邙颓然放下手,半晌,方道:“对不起……”
我撇开脸。
——果然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牡丹眯着眼睛,手一横,一把刀便深深扎进树干中,刀剑甚至已经从另一边透了出来。他的声音很低,却正好叫我听得清楚。
“田邙,有时候连我也觉得,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田邙”这个名字似乎有种特殊的力量,如同千仞之山,整个地压在了阿邙悲伤,将他整个人都压垮了。
我下意识地扶住他,却发现他整个人的重量都担在了我手上,仿佛真的没了一丝一毫的力气——仿佛这个似乎从我懂事起就一直护着我的人,真的……倒了。
却是倒在了他自己手里。
“好,君上不信!”牡丹目光炯炯——
“那我便叫君上瞧瞧,叫君上你,不、得、不、信!”
牡丹一用力便拔出先前被他亲手穿透了树干的刀刃,横在胸前,衣袍都在风中猎猎作响,往常的阴柔,此刻似乎都化作了凌厉。
“魏康,你不是想要欢喜世家的秘宝么?你出来,我看你有没有本事取!”
声音被附上了内力,震耳欲聋,传出很远。
说完,牡丹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多时,四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草木声,包围了这一片地方。
人……太多的人,比牡丹的死士要多得多了,队伍将这儿围得密不透风,这些人都着铠甲,在日光下闪着金鳞似的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而我,曾与这群人交手过无数次。熟悉得叫我一见面便看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久国的士兵。
队伍正前方便是魏康,还有……古扬。
古扬一身玄色衣袍,帝王之气浑然天成,此刻正抚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笑着,目光依次扫过牡丹、我、阿邙,最终停在了魏康身上。魏康落后半步,几乎称得上是“乖巧”地跟着,全然没有“威远”之名的威风,可没了古扬,他却叫人不得不意识到,他是久国的第一名将,久经沙场的威远大将军。
是了,他的脸蛋太漂亮,平时气质太温文,叫我就要忘了他经历过多少征战岁月,血染过多少辉煌。
“哼……”又是牡丹带着嘲讽的冷哼声。他毫不示弱地盯着那两个人,完全收去素日的妖媚之气,如同一把褪尽浮华,真正出鞘了的宝刀——而不是最初镶金缀玉的、可笑的菜刀。
我一愣,随机释然。
——这才是牡丹,真正的牡丹教教主,江湖里腥风血雨造就的人物,足以与久国抗衡的人。
“果真不出我所料,我早说过你不会这么容易叫凉兮落入网中。”魏康轻笑,说的虽是牡丹,却只看着古扬。
古扬依旧笑得悠然,还顺手刮了刮魏康脸颊。魏康脸色僵了僵,却什么都没做。他这个反应似乎切合了古扬心意,古扬脸上笑意深了些,道,“做得不错。”说完放了手。
魏康这才不慌不忙后退两步,微微颔首。
古扬的注意力却已不在他身上了,淡淡地瞥了牡丹一样,脸色不变,状似随意地一挥手,便转身,仿佛之后的事情全然与他无关。
士兵的包围圈迅速收紧——以牡丹为轴。
阿邙似乎恢复了些气力,扣住我手腕,将我带着后退数丈,刚到地方,却又迫不及待地放开,侧着身,不知是不愿看我,还是不敢看我。
我只有苦笑。
好吧,我、相、信、他,可为什么他这么多举动,都叫我几乎要不敢相信他了呢?就算装一装,让我安安心,也不错嘛……
可为什么,即便他的举动无一不昭示着牡丹说的全是真话,我还是要相信他呢?
那些士兵好像完全没瞧见我二人一般,只朝着牡丹进攻。
牡丹高昂着头,这时候似乎连风也随之大了些,他的红袍在风中展开,恍如真正盛放的牡丹花一般。
或者他才是牡丹,牡丹,便是要傲然盛放,做百花中的皇者,雍容、华贵,凌厉华美得要将人的眼睛也烧起来。
他双刀一挥,光芒充斥了所有人的眼睛,不过瞬息之间,血花绽放,他已干脆利落地结果了两个人的性命。
“想要我的东西?”他笑得桀骜,“真是不巧,我这朵牡丹花儿,刚好也有点儿拿得出手的东西!”
(五十四)
【贰拾伍】
幸亏阿邙拉着我早些避开了主战场。
我早已不知时间如何流逝,只觉得那个人已经在那儿杀了很久很久,却仍然舞动着,久国的士兵死了许多,却有人源源不断地补上,好像是杀不完的鬼魅一般。古扬不动声色地瞧着,似乎那一个个倒下的人,就不是人命了一般。
可那个人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血染在他的红袍上,看不出痕迹。
尸体堆积成山。
我望着牡丹,不知不觉就开始想,他为什么呢?
他怎么就要来这儿呢?他明明是知道魏康就在这儿的。
他说,他是来救我的,那阿邙呢?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一个个地全都压着我的胸口,喘不过气来了……
我去看阿邙,他仍然避开我的视线,又给我心里多堵了一块石头。我笑,啧,我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他一定会有解释的不是么?
仅管我的手指和我的心都冷得要命。
然后我就这么看着,牡丹开始气力不继,挥刀的动作愈来愈慢,可他周围的士兵却仿佛都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不敢向前,生怕有诈。
终于,牡丹站定,双刀撑在地上,似乎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却依旧将腰板挺得笔直。
然后,那颗骄傲了一辈子的头,慢慢地、慢慢地、低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一个不符合他风格的,温柔的笑。
他的目光清明依旧,却仿佛穿透了这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穿透了这儿的每一个人,穿透了时间、空间的天堑,直到一个永远没有人知道的、遥远的地方。
在那里,有他这辈子最重视、最珍爱,失去时也最为痛苦的东西。
最后他闭上了眼睛。
古扬终于回头,朝这边走来,士兵如潮水般退开,他径直走到牡丹身前,轻轻一推,牡丹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似乎是,站着死了。
古扬俯下身来,在他袖中摸索,取出一个拳头大的小鼎,轻笑。
“欢喜世家,无量鼎……呵呵。”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再没看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一眼。
魏康笑笑,走到阿邙身前,道:“你跟你这位腻在一起也够久了。”
他这话说得温柔,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阿邙心上,我能看见,阿邙的眼神有一瞬是空茫的。
然后他拍拍阿邙的肩,“该舍的时候,就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阿邙好像才被惊醒,却又如同陷进了更深的梦境中,跟着魏康走到了古扬那一边。
魏康依旧站在古扬身后两步,仿佛看不见这儿修罗场一般的模样,自顾自道,“时间紧迫,不如君上就凑合凑合,我们在这里给你讲个故事?”
我只看着阿邙。
——他会给我一个解释的,一定会。
可是,为什么阿邙还是垂着头,什么都不说呢?
魏康好似瞧见了什么有趣的场景,一笑。
“若君上有兴趣的话,我们便从照国还在时开始吧。”
我木然点头。
“照国历妙尊十六年,君上登基,改国号为‘久’,年号‘闻扬’,这些你都知道。而你从前知道的,是不是你父亲早做好了准备,将你养在深山,保你一世平安无虞?”
我看着他,瞧他之后还要说什么。
“其实不是这样的。”魏康说得轻轻松松,“照国里姓凉的早就死绝了,杀人时是我一个一个亲眼看着杀的,我早做过调查,和凉家沾亲带故的,一个都没饶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
我皱眉。
“当然,也包括那个小皇子,叫凉兮的。”
我瞪大眼睛,想说话,可张着嘴半天,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君上,按理说整个照国的人都有资格替照国献身,可就你没资格。你根本不是照国人,你生在天原,原本姓魏……呵,同我一样的‘魏’。你是穆兰遗留在天原的直系后代。有个人将你带到中原,打算将你藏起来。”
“那个人是牡丹教老教主,牡丹的师父。”
魏康停下来,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究竟该如何解释,“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便是同你说一说也是无妨的。你可知道穆兰留下的三大秘宝的真正作用?”
“遣龙世家的遣龙珠,欢喜世家的无量鼎,上善世家的阴阳令,遣龙珠能号令天下万物,无量鼎一旦开启便不断汲取力量直至关闭,阴阳令能轻而易举将一件东西变作另一个模样。可几乎没人知道,它们分别象征的是天下轮回的三种状态,遣龙珠的‘释放’,无量鼎的‘汲取’和阴阳令的‘转化’。”
“而当三者合为一体,那便是‘娲皇水’——生死之谜。”
“传说上古时期女娲以泥浆造人,娲皇水就是生命的秘密,它可以代表全天下的一切,它便是生老病死,有它,活死人肉白骨生者死死者生不过是小儿科,天下只要是活着的,或者是曾经活着的,都为你所掌控,这天下再大,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说,娲皇水便是天道。”
“可是天道便是天道,落在凡人手里就是逆天,而逆天,则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献祭。”
“不说是将三件秘宝合为一体,就是分开使用,也是要以生命力作为代价的。这就是献祭。不过,献祭者,必须是纯正的穆兰血脉。”
“很不巧,君上,符合要求的人,恐怕这全天下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我低头,脑袋里乱麻麻一片。突然又闪过地宫中见过的那个画面——
“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
大抵那个人也同我一样吧。生命的祭祀。
原来……原来穆兰秘宝的秘辛我早就知道,却从不理解它是什么意思。
(五十五)
【贰拾陆】
“阿邙究竟怎么回事?”我问。
魏康笑得一脸无所谓,“君上莫急。”
“但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教主不愿意娲皇水现世,却还是被我查出。当时君上你还小得很,却只认你那个老嬷嬷,我们几乎将你身边的人杀了个干净,惟独留下了她。那老家伙犟得很,我们慢慢腐蚀,终于,在十数年后,她也成了我们的人,只是那时候你已经大了,再将你接到我们身边,就不那么容易了。于是我们干脆给你一个照国国君的身份,那么你迟早也会陷入我们的网中。”
哈,他们说对了。
我盯着魏康,“你说……只留下了阿嬷一个?”
魏康仿佛知道我要问什么,笑得更加开心,“没错,阿邙也是我们派过去的,他是田家人,若不是这回事儿,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是田家家主了。他可是我们走得最妙的一步棋。”
我听完他的话,只觉得完全陷入黑暗之中,眼前只有一根蛛丝,晃晃悠悠,却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看向阿邙,他又回过身去,不看我。
我说:“阿邙,你转过来,我问你,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阿邙没动。
我继续道:“回答我好不好?”
我自己都感觉到我的声音在颤抖,他却仍然保持着那个拒绝的姿态,不接受,不回馈。我几乎就要窒息。
为什么不否认呢?
明明他知道,他说什么我都会信,明明他知道,他这么做,真的会叫我活不下去。
到现在,他早就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也是唯一一个希望了。
每一秒时间的流逝都是一把把小刀子,慢慢地、慢慢地、剐着我的心。
终于,他道,“叫我田邙。”
终于,我的心空了,或者说,已经没有心了。
“之后的事情你也经历过了,我也不多说。总之就是现在这模样了吧。我、田涉韩,阿邙,慢慢地告诉你关于照国的事情,不过你在将军府里找到魏家家谱倒是出乎我预料,所幸没有造成什么问题,不是么?泥足深陷,动弹不得。”
魏康的表情很平静,仿佛这就是理所应当的。
“君上,跟我们走……嗯?”
魏康话说到一半终止了,因为他发现,古扬手中执剑,而剑,就架在他脖子上。而另一边,躺在地上的,似乎已经死去了的牡丹慢慢地站了起来,远远地瞧着这两个人,嘴角带笑,全然没有先前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