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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铁为柔-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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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绝心道:“正是。”
  
  辛如铁便截下约有四五尺的一段竹竿,劈成两半,再分别削成竹条。到底是手上功夫了得,虽然看不见,他削出的竹条仍然根根大小均匀。凌绝心看他仔细地用刀锋擦刮每根竹条的棱角,直到摸过处处都已磨得平滑了,才递给自己,心窝暖洋洋的,问:“你说,咱们做个什么风筝好?”
  
  辛如铁笑了笑:“你拿主意吧。”
  
  凌绝心拿着那些没有一点儿硌手的竹条,一边摆弄一边琢磨,脑中大致有了个雏形,等到段淼送来装满他指定物事的包裹,取出针线便扎起骨架来。辛如铁削好竹条后坐在一旁,一时帮着他固定一下竹条的位置,一时按他吩咐把过长的竹条截去一段,一时帮他传递剪刀针线,一时又去给他倒杯水喝,也没一刻闲着。虽然两人都没做过风筝,但一番忙活,不到两个时辰便把架子扎好了。
  
  那竹架形状对称,大小正好,凌绝心拿着晃了晃,也挺坚固的。他端详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得意,又想一鼓作气地连风筝面也做了。辛如铁拦住他:“剩下的明天再做吧,别太累了,反正也不急在一时。”凌绝心只好作罢。
  
  ※※※
  
  次日段淼又送午饭来,只见矮几上摆着那风筝,已经糊好了纸面,凌绝心正埋着头在上面画画。段淼摆好饭菜,道:“师父,辛庄主,可以吃饭了。”
  
  凌绝心头也不抬:“等一下再吃。”
  
  辛如铁走到矮几旁,一声不吭地把凌绝心抱了起来。凌绝心正画得起劲,忽觉身子一轻,正要抹上的一笔颜色便落了空,嚷道:“哎哟,我的画!”
  
  辛如铁沉声道:“吃完再画。”
  
  凌绝心不甘地撅起了嘴,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肯挪窝地画了一上午,辛如铁早就隐隐地有些不满,因此并不敢多说什么。被辛如铁放到桌前坐好,他只得不情不愿地捧起汤碗,看向辛如铁的目光颇有些哀怨。
  
  看师父吃瘪,段淼暗觉好笑,走近矮几,只见那纸上已经描出了一对交颈栖着的鸟儿,用笔传神,虽然颜色只上了一小半,但已能预见成品必定十分精致漂亮,可知凌绝心颇费了一翻工夫。
  
  段淼啧啧称赞,饶有兴味地问:“师父,这是鸳鸯吧?”这种朱顶碧翎的鸟儿,总是成双成对地出没,多年前他们兄弟在外流浪,曾在江河边见过数次。那时他觉得这些鸟儿美极了,哪怕在肚子最饿的时候,也没生过要抓它们来吃的念头。长大后才知道这种鸟儿雄鸟名鸳,雌鸟名鸯,合在一起往往被当成是恩爱情侣的象征。
  
  辛如铁并不知道凌绝心扎了个什么式样的风筝。这一天凌绝心起了个大早,洗漱之后就趴着画风筝面,不肯稍动。辛如铁问他画了什么,总被他打哈哈糊弄过去,只说“画好了再告诉你”,不免奇怪他怎么神神秘秘的。此时方知他竟是这般心思,辛如铁有些怔忡。
  
  谁知凌绝心摇头道:“不是。” 
  
  “不是鸳鸯?”段淼一愣,又细细地看了一下那画,没错啊,和自己记忆中的鸳鸯并无二致,疑惑地摸摸头,“那师父画的是……”
  
  凌绝心盯着辛如铁,慢悠悠地道:“不是鸳鸯,是鸳鸳。”
  
  段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辛如铁被刚喝的一口汤呛着了,咳个不停。凌绝心忙给他拍背顺气,连声问:“好些没有?”眉宇间却是笑意浓浓。
  
  霎时间,段淼明白了刚才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脸慢慢地红了。
  
  辛如铁缓过气来,把头略一偏,低声道:“胡说八道的,你也不怕淼儿笑话!”
  
  凌绝心拉了他的手,柔声道:“你自然知道,我并不是在胡说八道。”
  
  “你……”辛如铁大为窘迫,双颊像是沾染了霞光,给他苍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生动之意,直把凌绝心瞧得转不开眼,双眸如同月牙弯弯。
  
  并不曾见过情侣间这般情致缠绵,段淼不由得心跳加快,面红过耳,慌忙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想起凌绝心含情脉脉的模样,心里着实替辛如铁欢喜。
  
  




16

16、十五 。。。 
 
 
  风筝做好,凌绝心便日日盼着出门,道:“我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站立过久,走走路是无妨的。”但辛如铁任凭他百般游说,仍是把他在明镜馆里困了整整十天,然后亲自背着他去到了陆真那里。
  
  陆真仔细地检查凌绝心的脚踝扭伤处,半晌才道:“已经好了,走路不成问题。只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尽量避免奔跑,不然很容易会再次扭伤。”
  
  凌绝心听了,朝辛如铁道:“都说了我可以走路,偏偏不信!这下师父也说可以了,咱们能出去了吧?”
  
  陆真已经从段淼处听说了那个“鸳鸳”风筝,听得这话,嘴上没说什么,看向凌绝心的眼神却带了一缕谑侃笑意。当着段淼的面时,凌绝心跟辛如铁说什么缱绻情话都不害臊,但被陆真这么一看,竟是连脖子都变红了,活像是被父亲无意中发现了青涩恋情的小儿女。
  
  辛如铁只是笑笑,谢过陆真,道:“既是这样,明天出去吧。”
  
  “今天就去!”凌绝心迫不及待地道:“现在才上午,咱们收拾一下就能出发了。”
  
  ※※※
  
  有了上一次的惨痛经历,凌绝心坚持不肯再到山上去,那车夫就把二人送到了近郊的一处田野旁边。凌绝心久未出门,简直觉得身上都要长蘑菇了,恨不得一整天都呆在这艳阳清风中,便打发车夫先行回去,两个时辰后再来接他们。
  
  这片田野占地甚广,当中偶见耕牛慢慢地犁着田,田垄上长着些杂草灌木,旁边零星散布着十余间农舍。辛如铁背着装了干粮水囊的包裹,凌绝心一手持了风筝,一手挽着他,一径走到树荫处,道:“你先坐着,等我把风筝放起来,再把线篗给你。”
  
  辛如铁答应了,又叮嘱:“别跑太急了。”
  
  凌绝心拿着风筝走开数丈,举着它跑了起来,又渐渐加速,没过多久那风筝就飞高了。凌绝心一时站定了,不住放线,过了一阵,见风筝已经稳了下来,才慢慢地往辛如铁处走去,道:“这会儿风紧力大,你来放吧。”
  
  辛如铁接过篗子,随着风筝的势一点点松开,那风筝越飞越高。凌绝心展眼看去,交颈的双鸳已经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点。
  
  辛如铁仰起头,唇边弯了一抹纯净的笑意,失明的双眼也仿佛回复了神采。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似是笼罩了一层柔和而明亮的光。
  
  这样的画面实在太美好,凌绝心看得呼吸一窒,心脏竟不受控制般地剧烈跳动,却隐隐带着疼痛。
  
  这淡淡笑意,诉说着一种纯然的快乐。在和他相守的时光里,辛如铁头一次露出这种接近幸福的神情。
  
  他把头轻轻地靠在了辛如铁的肩上,默默对自己发誓:他会用余生的所有,去换取辛如铁的幸福。
  
  二人就这么挨坐着,任时光静静流淌,都觉得说不出的满足和温馨。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绝心听得辛如铁在耳边唤道:“哥哥!”
  
  凌绝心不太清醒地嘟囔:“怎么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原来刚才的气氛太好,他心中一片平和,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连叫了两三声才听到凌绝心含糊的嗓音,辛如铁知他方才睡了过去,心底生起了丝丝苦涩:陪着自己,果然无趣。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道:“风突然变大了,天气还好吧?”
  
  凌绝心一望天空,跳了起来:“糟糕!”就在他睡着的这么一会儿,已有数片厚厚的乌云把太阳遮了大半,风吹得头顶上的枝叶哗哗作响,竟是暴雨将至的光景。
  
  这破老天,怎么这般的不给面子!凌绝心大为懊恼,刚想说话,一声沉闷的雷鸣就隆隆响起。这下辛如铁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了,一边站起,一边扯回风筝线往篗子上绕。
  
  这场夏雨来得疾如迅矢,辛如铁的线收了一半,便有雨点洒了下来。凌绝心暗暗叫苦,他们出来时天气极好,因此根本不会想到要带雨伞,接两人的马车一时三刻也赶不到。这时浓云仍不断地从天边涌近,照这情形看来,若在这大树下呆着,只怕不一会儿两人就会被淋成落汤鸡。他倒不打紧,但辛如铁如今的身体比不得从前,这么一淋雨,怕是会受冻。凌绝心眉头紧蹙,忽见原先在田地里的耕牛已经不见踪影,喜道:“别管风筝了,咱们去找个农家躲雨吧。”
  
  辛如铁手上加快,道:“很快就好了。”凌绝心看着那才收了一小半的线,急道:“一个风筝,也不值什么,等一下雨大了,它还是会淋坏的!”
  
  辛如铁道:“你带路吧,我边走边收。”说着扯线愈急。他本要凌绝心牵着手带路,但这时两手都在忙碌,凌绝心只得搂了他的腰。这么一来,根本不能奔跑,凌绝心便快步朝最近的农舍走去。
  
  走了一阵,那雨势果然大了。这厢辛如铁刚刚收好线,居然轻轻挣开凌绝心的手,迅速地解开外袍。凌绝心一愣,只见他把外袍一扬,竟是搭在了那风筝上。凌绝心待要劝阻,辛如铁却把风筝匆匆裹了,塞给他道:“你的脚刚好,我背你走,你拿着这个。”
  
  凌绝心拿着那被密密遮好的风筝,鼻腔发酸,只笑骂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拉了辛如铁的手,拨腿就跑。辛如铁被他一扯,也只好跟着向前跑去。待到两人跑到农舍的门檐下,衣发都已被打湿了。凌绝心用力地敲了几下紧闭的柴门,唤道:“请问有人在吗?”
  
  “谁啊?”是年轻女子的声线。
  
  女子?凌绝心暗道运气不好:如果这户中没有男人,只怕不会轻易让外人进去。但还是礼数周全地道:“姑娘,我跟我弟弟外出游玩,突然遇上这大雨,请问能不能让我们到贵处躲避一下?”
  
  果听得那女子道:“当真是对不住了,男女有别,只怕不太方便。公子何妨到别家去问问?”
  
  凌绝心一路来时便已留心看过,这附近的数间农舍彼此隔得甚远,离这户农舍最近的一户人家也远在二三十丈开外,此时雨势已大,他们站在檐下已被洒了半身的雨水,若奔跑过去定不免要全身湿透,于是央求道:“姑娘,我弟弟身体不太好,再淋雨恐怕会着凉,请你行行好。”
  
  听不得凌绝心这般低声下气,辛如铁低声道:“算了,哥哥,咱们走吧。”
  
  凌绝心不肯挪步,只扬声道:“咱们只求有个避雨的地方,绝不会多打扰姑娘。” 
  
  那女子略显为难:“可是……”
  
  凌绝心仍待再求,辛如铁却握紧了他的手,转身便要往雨里走去。凌绝心知道辛如铁是不肯让他受委屈,跺跺脚,正想离开,屋里却传来一个低柔的声音:“夕儿,请他们进来吧。”
  
  凌绝心一喜,忙把辛如铁拉住。那柴门“吱喀”一声开了,那夕儿恭声道:“两位公子请进。” 
  
  “多谢姑娘!”凌绝心搀着辛如铁进了门。夕儿心肠本软,这时见两人身上湿了大半,辛如铁又面带病容,便颇为歉然地解释道:“我和我姐姐在此独居,一向少见外人。刚才没及时开门,还请公子见谅。”
  
  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眉目清秀,谈吐文雅,虽然穿着一袭粗布衣裙,却并不像寻常农家女子。凌绝心忙道:“哪里的话,姑娘姐妹好心,在下感激涕零。”夕儿微微一笑,把他们领进堂内。
  
  这厅堂甚小,却全无农家气息,洁净非常。夕儿让他们坐了,道:“公子请稍候,我去拿两条手巾过来,让公子擦一下雨水。” 
  
  这时厅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两旁的木窗特意地留了透风的缝隙,外面的风声雨声传入,更衬得屋里安逸舒适。辛如铁从凌绝心手上拿过风筝,打开外袍一摸,语气遗憾:“还是湿了!” 
  
  凌绝心一看,那风筝可算得上是完好无损,只是鸳鸟羽毛的颜色略略地化开了一些,又看看他身上那件湿得紧贴了皮肤的中衣,略有些埋怨地道:“风筝湿了可以再做,你看你自己淋成这样,还顾着它!”
  
  辛如铁笑了笑,把风筝支在椅子旁晾着,便要把外袍套回身上。凌绝心忙拦着他:“衣服这么湿了,晾晾再穿,捂在身上不好。”辛如铁执意不肯:“人家说了只有女眷在家,肯让咱们进来,实在是难得的善心。若我们衣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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