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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问题,他百问不厌。因为辛如铁给出的答案,是那个时候的他所能感受到的最大荣耀。
次数多了之后,辛如铁若是在梦中被他挠醒,不等他发问就会自动自觉地说:“哥哥最疼我!我最喜欢哥哥!”
没有什么话比这两句话更能让凌绝心高兴了,辛如铁似乎也知道了这一点。有时候,辛如铁执拗起来惹得他生气,他就会冷着脸,对辛如铁不理不睬。辛如铁很快就会变着法儿向他求和,而每次的开场白都是这两句:“我哥哥最疼我了……我最喜欢哥哥,哥哥别恼我。”
奶声奶气的童音好像还在耳边回荡,而岁月无情,眼前人早连头发都白了。往昔那么甜蜜温馨,回想起来心里却这么酸楚。凌绝心想起辛如铁微仰着头念“旧事凄凉不可听”的模样,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他欠了辛如铁那么多的爱,还来得及给吗?
辛如铁睡得甚浅,忽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头发,立即就醒了过来。“哥哥?”他翻身坐起,肩上便多了一双手扶着他的手,凌绝心温柔的声音就在耳旁:“头还痛吗?”
“好得多了。”辛如铁笑笑,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酉时了。”凌绝心去倒了一杯水,“先喝口水吧,等下再喝粥。”说着便把杯沿贴到他唇边,想要喂他喝。
辛如铁仿佛不经意地微微地偏开头,从凌绝心手中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递回去,道:“谢谢。”
这声“谢谢”一出口,两个人都有点愣住了。道谢,从来就不是最亲近的人之间会做的事情。无论是父母子女,还是夫妻情侣、兄弟姐妹——对待至亲,我们往往最无礼;只有在陌生人面前,我们才最客气。
凌绝心一阵心酸,半晌才道:“你知道,你永远都不必对我道谢的。”
辛如铁低了头,强笑着扯开话题:“哥哥刚才做什么去了,哄我说很快回来,我却等得都睡着了。”
“我去给你开药方了。”明白他一时不能把自己当□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两人之间的隔阂只能慢慢磨掉,凌绝心也不再纠缠于刚才的事,在床边挨着他坐下,“你脑中痼疾不宜再拖,我想尽快为你开颅,在这之前你得先把身体调理好。七心莲太伤身,以后都别吃了。”凌绝心轻轻握着他的手,“我会给你服别的止痛药物,不过效果会差些,你……得忍着点儿。”
辛如铁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忍,故作轻松地道:“哥哥的医术,我自然信得过。一点疼痛也算不得什么,以前咱们去掏鸟蛋时不小心捅到蜜蜂窝,一起被蜇了,倒是你哭得更厉害。”
凌绝心知他向来坚强,虽然心疼他受折磨,可是总相信他熬得过那些痛楚,听得他说起当年趣事,心头一松,笑道:“如果不是你吵着要吃烤鸟蛋,我又怎么会去爬树,又怎么会碰到蜜蜂窝?虽然是两人都被蜇了,大人追究起来,终是会骂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把你照顾好。我哭得大声一些,他们就心疼一些,责罚自然也就轻一些。”
辛如铁失笑:“原来你竟是这种心思!我还以为你真的痛得厉害,那几天什么都让着你,原来是被你骗了。”
“你总是什么都让着我的。从来都是。”凌绝心墨玉般的双眸中爱怜横溢,可惜辛如铁看不见。
“我只有你这一个哥哥。你有多疼我,我又不是不知道。”辛如铁笑容不改,却又换了话题,“你方才出去,吃过东西了吧?我这时倒有点饿了。”
凌绝心忙道:“我去拿饭菜。”出了门,想了想又折回问,“你脾胃仍虚,这几天先喝粥好吗?”辛如铁自无议异。
凌绝心去到香积厨,才知陆真在煎药的同时还给辛如铁熬了药膳粥。陆真道:“你弟弟身子久虚,本来不该茹素,但是烹制荤腥又亵渎了这佛门清净地。我已经让回风在附近寻间宅子,到时我们几个的一应饮食都在那里准备好送来,也不用再劳烦寺中师父们费心。”辛如铁曾经想取贺兰回风性命,凌绝心对此大感过意不去,偏偏这些天来又一心系在辛如铁身上,连一声抱歉也来不及对贺兰回风说。没想到贺兰回风能不计前嫌,对他们兄弟二人尽心相助,凌绝心自然是非常感激,听了这话连连道好。只过了两天,贺兰回风便在离龙吟寺不远处买好了一间大宅,收拾得干净整齐,又备了上好的四马大车,方便陆真前去炼丹熬药。
凌绝心回去时,太阳已经下了山,辛如铁虽然看不见,却点了灯烛,端坐在桌边等着他。辛如铁显得胃口不错,慢慢喝光了他带回的粥。凌绝心担心他又会呕吐,歇了一阵便给他按摩脾胃经穴。凌绝心照顾陆真多年,这些事情原是做得惯了的,辛如铁乖乖地躺着让他按摩,不久就觉得平日进食后便会胸闷欲呕的症状大为减轻。按摩持续了快一个时辰,辛如铁便不让他再动手,他知道弟弟是体贴他辛苦,只好作罢。凌绝心又让辛如铁喝了药,两人闲话一会,便熄灯就寝。是夜凌绝心频频醒来,见到辛如铁并无异状,才能放心入睡。
如此平静地过了数天,虽然所服的药物不如七心莲有止痛奇效,但配上凌绝心针灸按摩等手段,辛如铁发病时的情形反倒不像之前那么骇人。凌绝心深知在这脑风之症后期,细辛等药物用不了多久就会失效,因此每天都和陆真绞尽脑汁地不断更换搭配,调整用量,以期把生效的时间延长,使辛如铁在恢复到可以接受开颅手术之前少遭受些折磨。对凌绝心的治疗,辛如铁十分配合,饮食的分量也渐渐增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状况却似乎没什么好转,精神更是每况愈下。凌绝心每次出去,回来时总见他在熟睡。
凌绝心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也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时他瞧着那张苍白的睡颜,心中又爱又怜,轻轻掖好被角,便又出门开始一天的忙碌。
在“喀嗒”的关门轻响过后,辛如铁睁开了无神的双眼,朝着门的方向,“望”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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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替怀虚送信到破劫谷的是一名叫做司空纪贤的青年,其师幽涧樵隐在西域一带大有名气,是怀虚少年时结交的知己。司空纪贤本以轻功见长,又配上沿途不断更换的快马,几乎可说得上是一日千里,才花了不到两天就赶到了破劫谷。
在信中,凌绝心简明扼要地把一些紧要的事务分派给了几个行事稳重的弟子打理,另外指明要吕慎和段淼尽快赶来龙吟寺。谷中诸弟子中,最得凌绝心赏识信任的就是吕段二人。 段淼得凌绝心救了兄长性命,后来又承蒙他收入麾下,亲传医术,对师尊是死心塌地的崇敬爱戴,后来又经过治疗陆真一事,师徒间更是分外亲厚。段淼年纪尚轻,医术未至炉火纯青之境,吕慎的医术却是众徒中首屈一指的,加上生性潇洒,与凌绝心颇为投契,因此凌绝心对他也便不同。
凌绝心当日与陆真前往碧血山庄,走得十分匆忙,只对段淼交代了几句便上了马车。这些日子以来,众弟子很是牵挂,这时收到师父来信,都放下了心。吕慎和段淼见信后,忙不迭地打点好行囊,立即随着司空纪贤上路。因为吕慎全然不懂武功,三人只得全靠跑马赶路,纵使日夜快马加鞭,也用了快五天才赶到龙吟寺。
其时夕天在天,知客僧说怀虚大师正在做晚课,把他们请到偏殿,奉了茶水,再自去通报。这五天里三人疲于奔波,彼此也没怎么交谈,司空纪贤只知自己是替师父的好友怀虚大师办事,全不知吕段二人是奉了谁的命令上路;而吕段二人以为司空纪贤是受了凌绝心的请托,这时听得他们说要见什么“怀虚大师”,心里便有些懵了。
吕慎和段淼面面相觑地坐了一会儿,知客僧走进来说:“怀虚大师有请三位施主。”便把三人带到一间禅房面前。司空纪贤当先入内,吕慎和段淼对望了一眼,也跟着进了门。一踏入门槛,两人登时怔住了:室内点了一盏青灯,蒲团上坐着个灰衣僧人,气度清贵,眉目如画,不是凌绝心是谁?
段淼年轻冲动,只觉得头脑中“轰”地一响,眼前便模糊了,整个人扑过去,声音已带上了哭腔:“师父!师父!你……你怎么当和尚了!”
吕慎心头也是一片茫然,愣愣地盯着怀虚不动。司空纪贤正想和怀虚礼见,一个揖才作了一半,一声“大师安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见了段淼这般阵仗,登时呆住了。
怀虚见三人到来,刚想起身相迎,不料被段淼这般猛扑过来抱着,又跌坐了回去。段淼激动之下泪如涌泉,不消片刻便把他的前襟湿了一片。怀虚见到这少年的莽撞举止,颇有些哭笑不得,但见他真情流露,又想起那天凌绝心这般抱着他哭泣的样子,暗叹这孩子也是个性情中人,声音里便多了三分亲切:“我不是你师父。”
岂料段淼听得这话,哭得越发厉害:“师父!师父!你不要淼儿了吗?”段淼幼失怙恃,这些年来早把凌绝心当成了父亲一般的存在,这时听见“我不是你师父”这六个字,心头大恸,完全顾不上分辨这声音和自己师父的声音有什么不同,几乎没哭得背过气来。
吕慎毕竟年长,震惊一过即平静下来,细心端详僧人的容貌,发现他虽和凌绝心甚为相似,但眉目间显然多了份岁月积淀而成的宁静沉着,气质也更为淡泊出尘。及至僧人开口,声线中的沧桑一听便知,断不止凌绝心这般年岁。
吕慎心思如电,马上便知道自己和师弟是认错了人,又想,这僧人跟凌绝心长得这么像,只怕是凌绝心的血亲亦未可知。当下深深地行了一礼:“小子吕慎,见过怀虚大师。”上前去拉段淼,段淼却紧紧抱着怀虚不肯松手。
吕慎见他仍自号啕大哭,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温言道:“师弟,这位大师不是咱们师父。”
段淼正哭得天昏地暗,听见吕慎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吕慎。吕慎点点头,把他从怀虚身上拉开。段淼退开两步,瞪大眼睛打量了怀虚半晌,犹犹豫豫地问:“你……当真不是我师父?”
怀虚微笑着摇头:“不是。”
“这……”段淼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只感到一阵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面上一片通红。
其实怀虚与凌绝心相貌虽似,却绝不至于教人无法分辨,只是吕段二人一开始就存了“见到的就是师父”这个想法,再加上禅房中光线昏暗,才引出这么一场误会。
闹剧既平,司空纪贤上前拜见了怀虚,便说要回师门覆命。怀虚道了谢,司空纪贤告辞,房中就只剩下了怀虚与这对师兄弟。怀虚含笑道:“你们师父现在有事要忙,我先带你们去见陆先生吧。”说着站起来,段淼才发现他比凌绝心要略高大些。
两人跟着怀虚去到传薪轩,在大门处碰到贺兰回风正挽着两个大食盒回来。贺兰回风见到怀虚,连忙问好,又道:“这两位是真儿的徒孙吧?”吕慎和段淼又对望了一眼,各自暗暗猜测这名英俊挺拔的异族男子和师祖是什么关系。
怀虚点头:“正是。”又道,“既然碰上了,他们的饭菜就给我拿过去吧。”凌绝心知道辛如铁不愿被外人见到自己的病弱模样,因此每次都是自己到传薪轩来取饭菜,并不让陆真和贺兰回风送去。
贺兰回风道:“如此甚好。”便把一个食盒交给怀虚。怀虚双手接过:“多劳你费心了。”贺兰回风道:“大师客气。在下所做,不及凌公子为真儿所做的万一,只恨不懂医术,帮不上更多忙。”
怀虚摇摇头:“天意人心,恐非医术可挽……”轻叹一声,对吕段二人道,“这位贺兰先生是陆先生的至交好友,你们随他去见陆先生,贫僧先行一步。”说罢,缓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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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红霞如火,绚烂无端。怀虚修佛已久,早视尘世如幻,但看见这番瑰丽景致,想起辛如铁如今目不能视,心头也是一阵黯然。沿着竹林的边沿走到明镜馆,刚进庭院就听到凌绝心笑道:“……吕慎看了那药方,不由得大为生气,道:‘明明是阴虚太过,肾水不足,压制不住阳火,这庸医竟敢诊断成阳热极盛,开出这样的药方,真是把人命当儿戏!’把那病人救回来后,又教病人的父母去刻了块‘功德碑’送给那庸医。结果那庸医收到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