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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绝心忽然双手揪住辛如铁的衣领。他是如此的用力,仿佛把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以致手背鼓了起一道又一道的青筋。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却是咬牙切齿:“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辛如铁的沉默,如同压在凌绝心心头的巨石,一分一分地,不断变重。
良久,辛如铁才轻轻地道:“哥哥,对不起。”
凌绝心的脸一下子褪尽了血色,十指却慢慢地松开了:“为什么,辛如铁?”有一丝湿意,从眼底升起,慢慢地,汇聚成一滴水珠。“为什么?”
“对不起。”辛如铁重复,声音无波无澜。那张可以操纵他灵魂的脸,已经被他摒于视线之外。他竭尽所能去控制呼吸的频率,压抑声线的颤抖,于是看起来无懈可击。
“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水珠,终于夺眶而出。凌绝心一把推开辛如铁,指着他的鼻子,“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声音却蓦地哑了。
答应过的?
辛如铁答应过他什么?
同生共死?
说“只要你死了,我就决不会比你多活一个时辰”的,是他,不是辛如铁。
共度余生?
说“只要你愿意,以后每年夏天我都陪你到山上避暑”的,是他,不是辛如铁。
永不分离?
说“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我们都不会有”的,仍是他,不是辛如铁。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这一桩桩“承诺”,只有许下的那个人,才把它们当成了承诺!
他从来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辛如铁仅有的表示,不过是安静的倾听。他原以为自己的剖白便已足够,未尝索要对等的言辞,却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这些单向的诺言,从来就缚不住那一颗他不曾读懂的心。
如同大半年前的那一夜,他被哄离碧血山庄,回谷去找陆真的路上,他满心庆幸,却不知道那几个时辰的心安,不过是辛如铁让他看到的虚幻好景。
他以为给了他保证的那个人,其实根本就没有答应过他任何事。
从来就没有。
凌绝心双目尽赤。
原来,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所有关于幸福的憧憬、所有关于相守的期盼……全部是他一个人在唱的,独角戏!
辛如铁被猛力一推,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他仍不看凌绝心,只垂首道:“哥哥,你回去吧。陆先生不宜在此久留……莫要耽误了时辰。”
陆真被提起,似乎也已经激不起凌绝心应有的反应。他只盯着辛如铁,眼中渐渐透出凄厉之色:“辛如铁,你已经决定了,对吗?”
辛如铁合上眼睛。
“你已经决定了,要出家为僧,从此尘缘尽断,与我也再无任何牵扯,对吗?”仿佛含着一块冰,凌绝心牙关打颤,用尽气力才能把话说得清晰。
抿唇不语的姿态,等同默认。朔风骤猛,把辛如铁的衣袍吹得猎猎响动,可在凌绝心眼里,他闭目静立的模样,和岿然不动的铁石并无分别。
“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从无更改。”凌绝心惨然一笑,“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便是!”猛地伸手,他拔下了髻上的发簪,尖锐的簪尾对准心窝的位置,狠狠地刺下!
作者有话要说:T_T各位亲……人生瞬息万变,可怜的我最近当上了保姆,帮父母的朋友辅导一个小孩子……完全的,不自由……写文受到极严重的影响……本说要多点写,结果……呜呜,我对不起大家!!!
今天捱夜更文,请你们原谅~~~~~~T_T为小凌默哀,阿弥陀佛。
祝大家看文愉快。
56
56、五十五 。。。
乌木所制的发簪,在凌绝心的内力贯注之下,实与尖刀无异,若当真刺中,势必穿透心脏。段淼被眼前一幕惊得呆住了,竟全然忘了要怎么动作;慕容馨则飞身跃下,与吕慎几乎同时地箭步冲出。吕慎遽惶大吼:“师父,别冲动!”可他们与凌绝心相隔足有十步之遥,哪还来得及制止?
陆真站得更远,见状只吓得魂飞魄散,眼前一黑,身子已是摇摇欲坠。贺兰回风本来也想奔过去相阻,这时却只能先接住快要摔倒的人,情急之下,一串家乡胡语脱口而出,却有谁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
辛如铁设想过凌绝心知道自己要出家后的反应,本已做好了承受他一切怒气的准备,却万万不曾料到他竟会决绝自戮,这时听到吕慎的吼声,睁眼一看,只见凌绝心容颜惨淡,手中发簪毫不留情地刺向胸膛。
辛如铁骇得心胆俱裂,呼喊竟堵在喉头冲不出来,只出尽全力冲上前去,举臂相格。他与凌绝心相距最近,转眼间已奔到凌绝心身前,急急出手,本可及时阻住簪子的去势,岂知凌绝心见他冲过来,笑得越发凄凉,左手抬起,向他前胸拍出一掌,掌风之凌厉,竟带得落雪横飞!
尽管知道凌绝心用尽全力,目的是要把他逼退,辛如铁又如何能躲?他依势直冲,丝毫不缓,只想拼着受了这掌,也要阻止凌绝心自尽。不料他重病后功力大减,即便痊愈了也未尽复旧观,遭这当胸重击,竟稳不住身形,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与此同时,凌绝心右手劲头不减反增,眼见簪子就要没入心口。
辛如铁目眦欲裂,从喉间迸的呼唤直如杜鹃泣血:“哥哥——”
然而这撕心裂肺的呼唤,并没让那发簪缓下一分一毫!
电光石火之间,数道破空之声不分先后地响起,快要触及胸膛的发簪忽然被什么东西击成了两截,尖端斜斜飞出数尺,这才跌落地面。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凌绝心右肩的几处要穴忽地一阵麻痹,臂膀登时软软地垂了下去,断簪也脱手掉下。
原来,定恒与怀虚二人见情势不对,各自弹出挂在颈间的念珠,解了凌绝心此厄。只是前者处变不惊,仅用念珠敲断发簪,阻了凌绝心自尽之举便好整以暇地捻着珠线的断口,余下的珠串仍稳稳当当地挂在脖子上;后者关心情切,连着弹出好几颗珠子,封住凌绝心肩头四周的大穴,教他右手再也使不出气力,珠串却散了,念珠掉落一地。
危机已经消除,辛如铁却的脸色却比方才还糟。本已惊恸交迫,又硬受了凌绝心不遗余力的一掌,他只觉得脏腑中气血乱窜,一阵阵地往上翻腾,头上刀口更传来连绵的剧痛,竟像是随时都会迸开一样。这时呆呆站定,看向凌绝心的眼中犹带惶怖,又慢慢地,尽数化作了悲凉。
凌绝心猝然弯腰,一口鲜血剧喷而出,把身前雪地染得通红。
辛如铁猛地一震,一颗心便像是被锁链缠住了,寸寸绞紧,直要透不过气来。
凌绝心以手按胸,怔怔地望着地上血迹,眼神是越来越深切的绝望。而后他蓦地合眼,两行清泪潸潸而落,身子微晃便向后倒去。幸好刚刚赶到的吕慎及时地接住了他,他却又吐了一口血,把前襟弄得一片淋漓。吕慎连忙扶他坐下,探他脉搏,但觉极其紊乱,直如练功时走火入魔之象,心中惶急已极,求助地看向辛如铁,却又咬着唇不敢吭声,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会引起更大的波折。
天下间最深切的感情,莫过于父母爱护儿女之心。作为风暴中心这两人的父亲,怀虚的心情矛盾至极:辛如铁出家一事自己无法劝阻,尽管明知不妥,还是依着他的请求,事先瞒了凌绝心,实则存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自我安慰之念。不料事态急转直下,辛如铁几句话竟把凌绝心激得要自尽,远远超过了他设想中的最坏情形。然而事已至此,他虽为大儿子心疼,却也觉得小儿子可怜;虽不忍见凌绝心万念俱灰的模样,却又怎舍得责备丧魂落魄的辛如铁?瞧着他们这般难过,心中实如刀割,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发出沉沉的叹息。
但陆真的反应就比他剧烈得多了。自从收下这名聪明伶俐的徒儿,陆真才觉得寂寞的行医生涯添了鲜活色彩;长年累月的相处无间,他对凌绝心爱护有加,凌绝心对他尊敬仰慕,两人的感情简直比亲生父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他来说,凌绝心是心头肉,而辛如铁虽不能说是屣下泥,却又如何能与凌绝心的地位相比?即使深知在这段感情中,辛如铁付出的绝不会比凌绝心少,可眼下爱徒模样凄惨,直教他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哪里还能保持理智客观?对凌绝心越是疼惜,对辛如铁就越是忿怒!
——大半年来,为救了他,凌绝心一次又一次地以身犯险,这样的努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真心?
——得不到凌绝心的爱时他了无生趣,可既然凌绝心已经回应了他的感情,他便算是得偿所愿了,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凌绝心费尽心机给他治好了病,两人间最大的障碍已不复存在,而在这两情相悦的当口,他却要撇下兄长跑去当和尚,被如此辜负,凌绝心情何以堪?
——即便辜负已成定局,无可更改,为什么不能挑个适当的时机,缓和地表明心意,却要这般毫无先兆地突然发难,刺激得凌绝心情绪失控、差点把自己逼上绝路?
顾不上周身大穴那一阵阵冰针刺攒般的麻痛,陆真从贺兰回风怀里挣出,吃力地挪到凌绝心跟前跪下,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在他的膻中穴上细细按揉,发颤的声音中满是心疼爱怜:“别难过,师父在这里,你先收摄心神,什么都不要想,啊?”说着向辛如狠狠瞪去,毫不掩饰的怒色直如刀锋。
听得师父温柔安慰,凌绝心只觉得充塞胸臆的凄苦酸痛霎时间变成了无尽的委屈,睁开眼,曲曲折折的泪光简直能令人心碎,嘴唇微动,却又呕出一口血来。
陆真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地去拭他嘴角血迹,近似哀求的劝说已经语无伦次:“不要伤心,听师父的话……有师父在,决不会让人欺负你……”他贴雪而跪,双膝冷得简直要失去知觉,侵体的寒气缓缓积聚,逐渐在经络中恣意游走,不多时头上已见了冷汗,却咬着牙苦苦强撑。一旁的贺兰回风看在眼里,五内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众人围拢在凌绝心四周,凌绝心却只盯着陆真一个人看,便如受尽委屈的幼童见了至亲,恨不得纵体入怀,放声大哭。刹那间,陆真好像回到了当年,那个痛失慈母的小小孩童,把他当作唯一的依靠——凌绝心所有的快乐,只和他分享;凌绝心所有的不快乐,只由他排解……再也顾不上许多,陆真一把搂住凌绝心,就和很久以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让他把头埋在自己胸前,一下下地抚着他的头发,轻声哄劝:“乖,别哭,别哭了。”凌绝心紧紧地抓着陆真的前襟,呜咽出声。
犹如被这悲切的哭声感染,盘旋着跌落的雪花,也比方才浓密了几分!
其实辛如铁也不懂,为什么看着这一切,自己还能如此平静。心,仿佛变成了一口枯井,无论往里面扔多少石头,都激不起一丝波澜。眼前的画面,甚至使他有片刻失神,他想,凌绝心哭泣的姿态真的很惹人疼,偎依在陆真怀中索取安慰时,两人是那样的合衬。
他慢慢仰起头,唇角勾出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自从知道他的病情,凌绝心从他身上得到的,好像一直只有难过。而这最后一次难过,凌绝心有恋慕之人在旁抚慰,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无声咽下喉间的热块,辛如铁慢慢走上去,在凌绝心面前跪了下来。吕慎等连忙退到一旁,不敢受他的大礼,只有贺兰回风还护在陆真旁边。凌绝心哭得昏沉,忽听得辛如铁低低地唤道:“哥哥。”
凌绝心满腔凄酸,置之不理,仍自抽噎不止。辛如铁也没勉强,自顾缓声说道:“你本应知道,若你死了,我也决不会多活一个时辰。”
近于誓言的话语教凌绝心轻轻一震,却又听得他再次开口,语气中似带嘲讽:“既然你千辛万苦地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如今又何苦再把我推回去?”
陆真本以为他是要给凌绝心认错,岂料他竟敢反过来指责凌绝心!一时间怒火腾生,不可遏止,于是大声叱道:“辛庄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嫌伤你哥哥的心伤得不够重吗!”
辛如铁对陆真的话似是充耳不闻,却朝凌绝心磕了个头,然后径直起身,掉头而去。
陆真被他气得直发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