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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都有弱点。”凤天筠胸有成竹。“既然他重情重义,我便从‘情’字入手。”
“哦?”凤天缘挑眉。见凤天筠银眸中闪过阴狠,执茶杯的手不由的抖了下。
情麽?自己又何尝不是困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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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阴暗的地牢,此时一片明亮。
武萧的待遇不错,没有被严打拷问。自被俘以来,除了关在地牢,倒好吃好住。凤天筠的心思,他又怎能不知呢。可是,若要他背叛凌国,除非他死。
“武萧,你对清王的忠心真可谓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凤天筠坐在牢外的椅子上,笑眯眯地对牢室中的武萧道。
武萧充耳不闻,只管吃着牢饭。有酒有肉,好不痛快。他倒不担心酒菜被下毒,既然凤天筠想利用他,就不会多此一举。
“武萧,难道你就不管妻儿了?”凤天筠身边的副官高声问牢中的人。
夹菜的筷子一顿,武萧终於抬起了头,满脸胡腮,却掩不去他愤恨的神色。
“──你们敢!”他瞪大眼,萧杀之气立现,牢外的副官和几名牢头不由骇然地退了半步,待回神,看到粗壮的牢栅,又不禁羞恨。居然被关在牢中的囚犯给吓住了。
“啪、啪、啪!”
凤天筠不急不慢地拍手,笑道:“不愧是清王座下的猛将,气势不凡。”
放下筷子,武萧挺直了腰,声音嘶哑地道:“你们不必再费心机了。便是杀了我的妻儿,我武萧也绝不背叛凌国,不负了清王。”
“忠胆之士,好!”凤天筠赞赏。“清王有你等忠义之将,也死而无憾了。”
武萧一震,瞠目。“不可能!清王他……”
“那日清王被我们围攻,身中剧毒,便是落入河中不死,也难逃一劫。”凤天筠起身,靠近牢栅,居高临下地望着武萧。“如今凌国朝中太後垂帘听政,皇帝年幼无知,云丞相被削职,外戚争权夺势,哼,无需我攻城,凌国数百年根基,恐怕都要毁於一旦。到时,本王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仰着头,对上牢外人的眼神,锐利得几乎能穿透人。武萧不得不承认,凤天筠那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直逼得人不敢正视。战场上他们对峙多年,有胜有败。以前清王为将时,胜多败少,如今清王不在了,凌国恐怕不堪一击。他不禁自嘲,这个王朝,持政者换了,为国浴血的将士,却什麽都不是了。那些稳坐朝堂的当权者,岂能懂何为一生戎马?当兵将士,一生都耗在了边疆,无数的人永远的留在了战场。那远在家乡的妻儿亲人,几十年都不曾再见,还有的,永远都见不着人了。多少无名之士,马草裹尸,留下的,唯有那些刻着名字的牌子。每一年,领将回朝一次,都带回无数的牌子,逐一送还到他们家人的手中,面对一张张悲痛哭丧的面孔,他们只能面无表情的毅然转身离去。
将士们在边疆拼死拼活,那些稳坐朝堂的高位者,锦衣玉食,除了争权夺势,他们还会什麽?眼下凌国有累卵之危,清王生死未卜,那些人在做什麽?如果不是他们不派增兵,不给後援,凌国怎会丢了两城?狼城一破,功亏一篑,若再被夺了汉城,凌国离灭国不远矣。
他知道凤天筠为何一直留着他不杀。与他在战场上打了几年,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凡有机可趁,凤天筠绝不会错过。汉城难破,如无内应自内打开城门,任何强悍的将士,都无法破城。
“萧某一生为国,不为富贵,不为荣华,更不为当权上位者。”武萧语音沈重而肃穆。“我只想让我的妻儿有口饭吃,只想让更多人的妻儿实实在在的活着。我武萧带兵多年,能征惯战,什麽战没打过,什麽苦没吃过,多少次陷於生死之际,但萧某从未放弃。士兵战死沙场,无怨无悔,如果想欺侮我们的妻儿父母,那便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凤天筠,你杀了我吧!”
他倏地站起身,冲凤天筠狠狠地吼着,锁着四肢的铁链因他一挣,发出刺耳的声音。
凤天筠身後的副官吓了一跳,急急上前,喝斥:“放肆!”
武萧不畏所动,定定地望着凤天筠。
对方嘴角一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萧将军,也许你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挥挥手,带上一脸愤忿的副官,离开了地牢。
直到凤天筠离开,武萧坚挺的背方微微弯曲,不知何时握成拳的手,慢慢地松开,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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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地牢,天已全黑,遣了副官,慢悠悠地回到寝房,果然看到凤天缘坐在案前看书,案上摆了一桌的酒菜。
听到声响,凤天缘放下书,冲门口的人一笑。“回来了?”
凤天筠点了下头,解开领口,脱了外衣,坐下,吃饭。
菜吃进口,还是温热的,不禁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
“你吃了?”
“嗯。”凤天缘看着他吃,顺道给他倒了杯酒。
“陪我喝几杯。”桌上有两只酒杯,另一只自然是他的,凤天筠亲热地给他倒上一杯,递到凤天缘面前。
凤天缘接过,手执着酒杯,与凤天筠的碰了一下,慢慢地放在嘴边喝着。
他们兄弟二人,一年忙到头,极少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喝杯酒。他刚从凌国秘密回来,天筠已打了几场战,两人都有些疲惫,却从不敢松懈。
曦和国在北方,北方从来都物资缺乏,严寒酷冬一来,每年都要死牛马羊,这意味着,人也要跟着饿死。於是他们不得不从别国抢物资。
这便意味着要有战争!
战争中,死的人很多。自己国家的,他国的。世世代代的仇恨,无法终结。凌国堵住了曦和国的掠夺,曦和国上下自是恨上了凌国。在国人眼中,凌国是一块肥肉,一旦有机可趁,便要死死咬住。
然而,凌国这块肉,着实大了些,一口吞不下呢,只能一点点地吞噬它
不知不觉,两人都喝高了。唤侍者撤了一桌的空盘,洗了洗,两人便一起躺在床上。
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床够大,可仍显得有些拥挤。摸着床上的丝被,这是凌国的特产,在曦和国,那只有毛皮。
“阿缘。”
“嗯?”
“前日皇兄信里问我,要不要娶妻。”
“呃?”凤天缘愣了愣。在曦和国,皇子从来不能养尊处优。很小的时候,便要经历残酷的磨练,走出炼狱後,来不及享受富贵,便需潜入他国,一生为曦和国效命。历代许多皇子死後,都不曾被人提及。
天筠是皇子中的佼佼者,从炼狱出来後,他违抗父皇的命令,坚决上战场。从那时候起,曦和国有了战神。
而他呢,成为军师,一生都伴在凤天筠的身侧。
不由又忆起天祈,为了凌国的女子,玉石俱焚的兄长。
倦意袭来,昏昏欲睡。
凤天筠却不许他睡,摇了摇他。
凤天缘无奈,眯着眼,问:“你想娶麽?”
“不想。”语气坚决。
凤天缘失笑,摸摸他的下巴,道:“那便不娶。我们……都要老了。”
“……”凤天筠磨了磨牙,支起身,低头便封住那恼人的嘴。
老了吗?
从少年,到青年,到如今,他们在一起很久了。二十年?三十年?谁算得清呢。
第二章
北方的夜晚,很冷。
俘虏营里,寒气刺骨,薄而破损的大帐篷里或躺或坐了数百凌国人。为了抵御刺骨的寒风,很多人挤在一块取暖。
最里面的角落,坐了两人,许是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其他人不敢靠近,於是那相拥而坐的两人,便拥有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清王叉开双腿,坐在风逝的背後,手从风逝的腋下穿过,直接圈住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头搭在他的颈间,热气呼出,喷在风逝的耳边。
被如此亲腻的抱着,风逝拘谨而僵直。两人靠得太近了,一点空隙都没有。最叫人难堪的是,多日的苦劳,衣服破损肮脏,身体更是灰尘和汗臭。清王是何许人,养尊处优的他,怎能忍受这些日子的艰苦,今日一反往常,竟毫不忌讳地抱着他。
除了那日在阿瓦山寨,他们有过亲密的举动,出山後,一直似有若无的保持着距离。清王是主,他是仆,两人偶尔视线相撞,风逝都很快地闭起眼,躲开他灼热的注视。
即使表明心意,主仆身份仍在那,风逝不敢越逾,更多的时候,他是被动的。肌肤相亲过後,翌日醒来,风逝迷惘。为何会与清王变成这样的关系?难道一切皆因蛊麽?
耳边似乎有清王的叹息,恍惚间,感到清王在摸他的手。寒冷的夜晚,清王的手竟微暖和,粗糙的手指,磨着风逝的,轻轻抚过那些劳作留下的细痕。怜惜的轻柔,令风逝慢慢地放松了身体,耳根子缓缓发烫,手动了动,反握住清王细磨掌心的手指。
帐营并不安静,白天繁重的劳作,耗去了大半的体力,夜间松懈下来,浑身伤痛便袭卷全身,很多人控制不住地呻吟,粗重的呼吸声,哭泣声,还有细碎的求饶声。
寒冷的夜晚,人性沦灭。为了得到温暖,有的人用最原始亦是最快的办法,让身体热起来。在这只有男人的帐营里,欲望蔓延得很快。离风逝和清王几尺处,两个男人交叠着不断地动作。趴在上面的男人发出低而急促的声音,身下的男人两腿紧紧圈住他的腰,不断地呻吟,偶尔夹杂着哭泣声。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风逝整个人都呆了,而清王只紧紧揽着他,默然。
如今,再看到这情形,已经完全麻木了。
那个躺在下面的男人,明天,将会死在繁重的劳作中。夜晚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白天几乎不能劳作,曦和士兵的鞭子会将他打得遍体鳞伤。
即使知道会死,为何他们仍如飞蛾扑火般的甘愿雌伏呢。
“风司溟……”耳边是清王的轻语,风逝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一绷。猛地睁大眼睛,握紧男人的手。
今晚清王一返往常,风逝想他定是有话跟他说。然而,他绝想不到,清王一开口,便是唤出了他的本名。
风司溟──有多久未曾听人叫唤了。当清王吐出这三字,便说明他早已知了他的底细。何时知的?为何他一直不曾点破?可此时此刻,他又为何在他的耳边,温柔的唤着?
“你……知了?”许久,风逝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似乎没有感到风逝的僵硬,清王抽出手,慢慢地掰开风逝握成拳的手。
“五年前,风家在凌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风伯光富甲一方,频繁与周边国家通商,不知给曦和国送了多少绫罗绸缎。”顿了顿,清王缓慢地道,“朝廷很早便关注到他了,却一直没有查到蛛丝马迹。然而,风伯光在五年前,自暴身份,被朝廷轻而易举地搜到了通敌证据。他甚至没有反抗,敞开家门,迎接朝廷的暗势力。”
风逝在发颤,他想捂住双耳,不想听清王的话语,可那贴在耳边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钻进脑中,刺激着他。
“是你!是你派人毁了我的家!”风逝咬牙切齿,恨意侵袭全身,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翻滚着冲出,袭向身後的人。
清王牢牢圈住他,压住了他外泄的真气,引导着归入丹田。
“风伯光的原名叫凤天祈,曦和国大皇子,二十五年前,潜入凌国,化名为风伯光,娶了江南女子何氏,此後在凌国经商,不到两三年便小有成就,之後越做越大,成为一方富豪。他与何氏伉俪情深,婚後育有两子一女,羡煞旁人。然而风伯光是曦和国人,一生一世受制於曦和国,只有死亡,方能挣脱束缚。”
风逝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帐营里被曦和国折磨的凌国人。
清王很少说这麽长的话,此时却耐着性子,在他耳边娓娓道来。
“凤天祈……与凤天筠有几分相似,毕竟是兄弟。只是,他的眼睛却是黑的,曦和国很多皇子一生都没有机会露出眼睛的原色。你小的时候,眼睛也是黑的吧。”
“……嗯。”风逝想起小时候,父亲长期让他和兄长妹妹吃补药,其实那种药是为了改变眼睛的颜色,并非补药。每个月给一瓶,叮咛着绝不能丢。家中出事後,他逃出家前,仍不忘带走药,然而一个月後,药吃完了,他的眼睛便开始变色。他很害怕,不敢告诉师兄,只能闭起眼睛,过着瞎子般的日子。
清王的手,不知何时覆於他的眼睛上,风逝微仰着头,靠在他的怀里,眼睛酸痛,似乎有液体溢出。
“云翰将你保护得很好,你的身世,他抹得一干二净,甚至骗过了身为丞相的父亲,然而,那晚你不该潜进我的书房──”清王叹一声,感到怀里的人又是一僵,心中不由一动。这孩子被他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