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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轻饶了他!先是不知廉耻,和我抢丈夫!现在又来诅咒我的儿子!」烁兰摇着头,面色发青地道,「都一个月了,怎么会得脐带风的,若不是他作祟,怎么会这样?!」
「就是说啊。」李嬤嬤说,「宫人们都奇怪着呢,二殿下一定是受了邪风,才会病倒的。」
「本宫要去育婴堂。」烁兰说。这个时候,她不论怎样也得待在儿子身边。
「奴才这就去安排。」李嬤嬤赶紧说道,退下去了。
「母妃。」四下无人,烁兰也就不需要再遮掩什么了,恶狠狠地说,「我想到对付那个贱种的主意了。」
「什么主意?」
「我要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烁兰阴冷地说,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芒。除去柯卫卿之后,这后宫里,就再也没有人敢和她作对了!
想着自己飞黄腾达的未来,烁兰冷冷地笑了。
※ ※ ※
残雪消融,枝头上冒出嫩绿的尖芽。今年的春天虽然到得晚,却是一片繁荣,宫苑里,墙角下,到处是一片片的嫩绿色。
柯卫卿站在西暖阁的廊檐下,借着清晨的大好时光,想要练剑,重拾本事,但是李德意送来的竟然是一柄笨重粗钝的木剑!
他手握那把木剑,想着自己已经好久没碰这种小孩子的玩意了,脸上不禁浮出微微笑容。
煌夜显然是不想让他使用真正的兵器,所以才让李德意送木剑过来,难道煌夜还担心着他会造反?
柯卫卿不禁叹一口气,看着手中毫无锋芒的剑。他怎么可能会再次背叛煌夜呢?不,应该说他的心从来未离开过煌夜,一直是忠心耿耿的。
只是他的忠心,又如何能用言语说得清?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和煌夜之间的间隙,不是生了卿儿,就能弥补的,煌夜已经不再信任他,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想到这里,柯卫卿就觉得很悲哀,身体靠得再近,心若远离,又有什么用呢?
「小王爷,是这剑太钝了,不好用吗?那奴才再去找一把。」李德意见柯卫卿举着木剑发呆,便问道。
其实这木剑比真剑还要难找,因为只有小皇子才会使用这东西,而现在皇子们都还小,李德意在杂物房里翻来翻去,好半天才寻到这么一把差不多的。
「不,我可以用。」柯卫卿低声说着,屏息调气,木剑便挥动起来。
衣袖翩翩,风动、剑舞,柯卫卿的步履轻盈矫捷,宛若初春的燕子一般,在庭院里练剑。
清俊的面容是那样肃然,春风、柳枝、树叶无不在他四周旋转。忽然——刷!凌厉的一剑飞出,数片绿叶飘然而下。剑刃轻翻,瞬息之间,已将大大小小的翠绿,一分为二!
李德意看得两眼都瞪出来了。柯卫卿手里拿着的真的是又粗又钝的木剑?不由拿衣袖擦了擦眼睛,没错啊,那上下翻飞,闪着白光的东西,是木剑啊!
「所谓善书者不择笔……。」李德意无限敬佩,不由想起这句古话来。
可实际上,柯卫卿却觉得自己的反应已经慢了,而且力气也大不如前。
「柯大人,李公公。」柯卫卿正练剑时,一个绿衣小太监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礼部尚书大人有请。」
「礼部?」柯卫卿收起剑,回头看着李德意。只见李德意一拍脑袋,急急忙忙地说,「对了,礼部佟大人!你着奴才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柯大人,皇上前些日子说,要给大殿下办开荤礼,所以礼部要请柯大人过去一趟呢。」
「开荤礼是什么?」柯卫卿是孤儿,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不可能懂这些官家的典礼。
「是这么回事。」李德意热心地解释道,「大皇子已经有三个月大了,照皇室的规矩,该喂一些除奶水以外的东西。比如肉糜、蜜糖等,这就叫做开荤,是有大讲究的,所以要举办典礼,讨个好意头。」
「我明白了。」柯卫卿思忖着点点头,「这事是不是也要我来做?就跟弥月礼一样。」
「是,所以礼部大人才会请您过去。」
「那我们就过去一趟。」想着也许能见到卿儿,柯卫卿就爽快地应道,并把木剑交给一旁的宫婢。可是刚抬起手腕,虎口竟然一麻,木剑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奴婢没拿稳,奴婢该死!」宫女吓坏了,赶紧跪地磕头。
「不,这不关你的事。」柯卫卿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怎么回事?才练了这么一会儿,手就累得发麻?
「还不快下去。」李德意责怪般的斥责宫女。
「是!」宫女赶紧抱起木剑,退下了。
「真的不关她的事。」柯卫卿说道,微微握紧了酸软无力的手。
「是,奴才知道了。事不宜迟,就请柯大人这就移步吧。」李德意恭恭敬敬地说,本想处罚宫女的,见柯卫卿这么说,此事也就这样算了。
※ ※ ※
静谧的御书房内,煌夜坐在龙案后头,翻着费瑛呈上来的自荐书,而他本人则跪在下头,一脸严肃。
此事也确实轻松不得。南边的梁国因天灾不断,匪寇结党作乱,请求邻邦大燕派兵支援。
梁国的北部与大燕的沧河接壤,境内有高山、草原,也有大海,面积颇为广阔,在诸国中,它算不上贫瘠,但也不十分富裕,但是民风淳朴,自古以来,与大燕是素无纷争的,它既然主动提出请求,大燕自然得作出回应。
煌夜打算派出精兵三千人,战车二千辆,另拨出军饷三十万两,用于此次的出兵,一来是为了稳定南疆,二来,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梁国探查,收集情报。
带兵的将领是谁?煌夜在朝上并无定论,这不,才过了两天,费瑛就忍不住来毛遂自荐了。
这慷慨激昂,数千字的信上,写的都是些场面话,比如他对大燕及皇帝如何忠心,将如何不畏艰难,也要剿灭匪徒等等。看来,只是做铁鹰骑士的首领,并不能满足心高气傲的费瑛,他想要在战场上立下实实在在的功劳。
「费瑛,你知道什么是一代名将吗?」煌夜微笑着,放下手里的自荐信,看着堂下拘谨又严肃的男人。
「末将知道!」费瑛一抱拳,声音嘹亮地说,「忠于国君,不惧死亡,善于战术,不畏权贵……」
就在费瑛滔滔不绝地说话时,煌夜却想到了柯卫卿,因为很久之前,柯卫卿就问过这样的问题。
「皇上,到底什么是名将?」
「哦?卫卿想做名将?」
「嗯。」
「名将,自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远播的了,还有……」
「还有……?」柯卫卿眨着那双乌黑的眸子,直直地望进煌夜的心里。
「还有心如铁石、冷酷无情。」在遍布尸首、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一颗再热的心,都会被彻底冰封。
煌夜打从懂事起,就学会了强者生存这个道理。
在战场上,没有帝王,也没有将军。大家都是人,拼的都是命!所以「仁不带兵」就是这个道理。说起来,煌夜曾经非常担心,柯卫卿无法适应战场的残酷,但没想到他竟然撑下来了。
而且,他身上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腥的恶习。将领或者士兵,经历的战争越多,也就越冷血,在他们眼里,性命已经成了挥手可去的东西,他们会屠杀敌国百姓,掠夺一切钱财。
在有些时候,烧杀掳掠,也是将领奖励士兵的一种手段。
然而,柯卫卿不论如何,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也严令禁止士兵骚扰百姓,有人说他太妇人之仁,打仗哪有不捞好处的,煌夜却不这么想。
因为他的仁慈是对着老百姓的,若面对的是敌人,他可是杀得比谁都要狠,「心如铁石、冷酷无情」的教诲,他是完全记下了。
也难得他能在腥风血雨中一面保持自我,一面创下种种辉煌战绩……。
若是柯卫卿没有造反的话……煌夜锐利的黑眸,微微眯了起来。像现在这种时候,他根本无需考虑,就直接派柯卫卿出兵梁国的。
「皇上。」费瑛提高了音量,他的话已经讲完,可是皇上没有任何表示,让他惴惴不安。
「什么?」美好的回忆被打断,煌夜稍有不悦,但还是抬眼问道。
「微臣……。」
「启禀圣上,兵部尚书刘辂到了。」这时,门外的太监嘹亮地通传道。
「宣。」煌夜颔首道。
刘辂很快进来,双手上还捧着一方白檀木剑匣,里头装的是名剑虎啸。
「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把剑拿上来。」煌夜说道。
「是。」
刘辂曾经因延误军情,被煌夜处以廷杖,这之后,他就规矩了许多,凡事都及时上奏,也就没被撤去代理兵部尚书的官职。
刘辂小心地打开剑匣,解开绛紫色绸缎套子,象牙的剑鞘就露出来了,锋利的虎爪和山河,不管何时看,都极为震撼人心。
煌夜抽出剑,喃喃道,「这把虎啸剑……是朕赐于柯卫卿的,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了。」
「皇上……。」刘辂和费瑛全都躬身,显得有些惶恐。
「传朕的旨意,封存虎啸剑,以后谁都不能再提起,柯卫卿担任骠骑将军一事。也不准任何人,再称呼他为将军!」
「是!臣等明白。」
虽然柯卫卿被贬为庶民很久了,可那些他亲自训练过的士兵,仍然很尊敬他,暗地里都称呼他为「柯将军」。
「不过,既然柯卫卿一直留在宫中,朕就暂时让他做……。」做什么好呢?禁闭的时间已经过了,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西暖阁里吧。
煌夜环视了一圈,看到站在小书案前,努力起草圣旨的庶起士,便微笑着说,「就让他做回文臣吧。」
柯卫卿以前就担任过庶起士,现在算是重操旧业,应该不难吧。
「可是皇上……。」刘辂有些不满,庶起士整日跟在皇帝身边,不但能参与起草圣旨,还可以吹耳边风,这权力实在太大了。
可煌夜毫不理睬,下了决定之后,就要求他们退下。
刘辂知道自己又逆了皇帝的主意,他可不是柯卫卿,叛乱了都会被原谅,于是和费瑛双双磕头,退下去了。
两位大臣走后,礼部派人送了一道帖子过来,是备选的开荤礼的日期。煌夜流览了一遍后,定在了三月初一,是个非常吉利的日子。说起来,已经有大臣暗示他太过宠爱大皇子,而忽略二皇子永福了。
永福总是在生病,前阵子才从鬼门关回来。因此倒不是煌夜偏心,而是他确实不适宜出现在人多吵闹的场合。
不能举办隆重的典礼,也不能过多看望,对此,烁兰表现得很大度,可煌夜就是无法喜欢上她。
阖上帖子之后,煌夜闭目养神,歇息了一会儿。想到傍晚还要与外国使节议事,便起身,命令太监摆驾西暖阁了。
※ ※ ※
煌夜来到西暖阁时,柯卫卿刚好从礼部回来,两人便在前院碰了面。
「奴才叩见皇上!」和其他宫人一样,柯卫卿规规矩矩地行礼,低垂着脸。
「呵。」煌夜倒也颇享受,柯卫卿这般恭顺的模样,「起来吧。」
「是。」柯卫卿起身,但仍低着头,问道,「皇上找奴才何事?」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煌夜说。院子里一片新绿的春景,让人心旷神怡。
「木剑用的可好?」煌夜问道。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柯卫卿练剑了,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嗯……。」柯卫卿轻轻点头,没说自己掉落剑的事情。
「那就好。卫卿,朕突然很想知道,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呢?」煌夜走近柯卫卿,凝视着他俊逸的脸庞。
「奴才心里……?」柯卫卿很困惑,不觉抬起头来。
「朕想要统一天下,所以绝不会在战场上后退。你呢?是什么在支撑着你?」煌夜很想知道答案。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奴才心里想的,自然是皇上您了。」柯卫卿低眉垂眼地回答道,没有将自己真实的心意说出口。就算煌夜不是君王,他也愿意为他去死。
「看来你也和费瑛他们差不多……。」明明是不错的答案,煌夜却失望极了。背过身,走向庭院里的一株桃树。还是初春的时节,这棵高大的桃树上,已经绽放出杏粉色的花朵了。
「皇上……?」柯卫卿跟在煌夜身后,不明白他在不悦什么?
煌夜注视着满自的桃花,似自言自语道,「朕真的不懂……。」
「什么?」柯卫卿小心地问道。
「你既然这么忠心于朕,又为何会选择永麟?」煌夜的视线从花朵移到柯卫卿的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突兀的感觉,因为这人也是一样的俊俏清雅,让人怦然心动。
「奴才……。」柯卫卿蹙眉,不知该如何解释?若说实话,皇上会是何种反应?但若一直欺瞒下去,也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