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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感叹还感慨的霎时如泡幻灭找不着点影,雷羿很想掏掏耳朵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雷,你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吧?」
找荏的语调,外加很是碍眼的笑容,雷羿立时后悔得差点没把舌头给咬掉,怎么笨到又以常人之心忖度起这家伙?平白
给人机会笑话。
「这座庙供什么?」清了清喉咙没话找话,雷羿重新拾级而上,步伐却加快了不少,把那张可恶的笑脸甩在身后。
「死人。」
「咳咳咳咳……」好巧不巧一口气给堵个正着,雷羿不禁被呛得口水眼泪齐流。
「咳咳……你说……咳……什么?」
「死、人。」字正腔圆重覆了遍。
「姓曲的,你存心找我乐子是吧?」
管它是神是佛是鬼还是魔,哪个又会是活人来着?
面对人义正词严的指控,曲逸旸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看样子这阵子他是玩得过火了些,才会把人训练得草木皆兵全往
歪路上想。
「雷,我说死人是真的死人,千骨埋冢。」
抬眼望着不复绚丽的凋敝角檐,沉如夜深的暗眸掠过抹复杂难明的流光,似有些嘲讽又似几分怀念。
「这破庙以前叫做极乐殿,举办极乐祭用的。」
愕然停步,雷羿满脸诧异地望着神情依旧自若的男人,「极乐祭?那不就是……」
「对,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长大……很普通的字词,此刻听着却倍觉刺耳,究竟是怎么长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转头再朝破败的殿门打量了两眼,
之前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可开始觉得有些鬼气阴森了。
「很多年没来了,不知道冯倩的恶作剧还能不能用?」
「恶作剧?嘿嘿,大爷你会不会太客气了点?」干笑两声,雷羿可不认为那些「杰作」能是恶作剧三个字打发的,天底
下哪来的恶作剧是专要人命的?
「又以为我在骗你?」若有所思睇凝着人满脸的不信,曲逸旸开始认真地检讨起自己究竟骗了人几次。
「冯倩只会在我常在的地方布下机关,在我看来是恶作剧,在她而言大概是挑战吧,那妮子从不认为自己比我差,总想
着跟我证明『智取远胜力敌』,反正不痒不痛我也就随她玩去。」
努力想着辞汇解释两人的关系,这是曲逸旸从未有过的经验,感觉有些烦,但在瞥见面前小脸先是瞪眼而后咋舌的丰富
表情后,就又觉得无谓。
「你们两个还真是兄妹……」再次为那无缘的门主夫人致上三分佩服之意,巾帼不让须眉指的就是这种女人吧。
抬腿迈过高起的门槛,雷羿好奇地朝四周巡视了眼,没想像中的阴森恐怖,大殿虽然残破却还算整洁,比起外头的蛛网
杂草可谓截然不同。
「这里你常来?」
没听错的话,刚刚人说过冯倩只会在他常在的地方「恶作剧」。
「嗯,出谷之前,留在青浥后就很久没来了。」
「那怎么还这么干净?是知道你要回来了特意派人打扫?」状似随口问问,实则雷羿已提高了功力戒备,同时也不忘留
神曲逸旸走过的地方。
果然,这家伙走得路子还真有些诡,却又自自然然地令人完全看不出不对。
「除了同是这儿出来的,谁还敢靠近这鬼地方?」唇撇,几分轻蔑,踱步而行的身影在方锈褐色祭皿前停下了脚。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
微沉语声如浪滚滚朝四周漫去,奇的是雷羿就在一旁却感受不到半点压迫,显然这话并非用上内劲而发,不过是仗着大
殿的特殊设计。
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
「见过公子。」
循声望去,只见一具古色古香的扬琴旁不知何时多了抹出现抹黑影,紧接着不远处的柱旁也跟着落下个白衣男子,最后
则是名红衣丽人嫋嫋自排编钟后款步而出,「见过公子。」
玩味的目光落在红影身上,看似有些意外,「看来秦泸瑜这回是破釜沉舟了,没想到居然舍得让你曝光,琉衣,你就这
么有把握能封得住我的嘴?」
那两只老狐狸还真好本事,各安了个探子在对方身边,一个枕边情人一个得力臂助,想想还真好笑。
而实际上,曲逸旸也真的扬唇笑了,除了对上雷羿外,少有他隐忍的时候。
「琉衣没敢奢望有这本事留得下公子,只是奉命请公子在主子到来前稍安勿躁。」
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然而妍丽的容颜却依旧面无表情,古怪的搭配令雷羿不由地朝人多看两眼,赫然却发现女人的眼
睛竟似琉璃般耀着五彩缤纷,正待凝神看个仔细时,熟悉的背影倏然挡在眼前。
「雷,那双勾魂眼再看下去,你可就得学狗舔人家脚丫子了。」
陡然一惊,雷羿是记得曲逸旸提过极乐谷有门技艺擅于迷惑人心,却没想过有天会有幸领教。
「你舔过?」
不真有什么用意,只是习惯性地顶了句话回去,谁知还没听着下文,就见面前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三张脸先有了变化——
看他活像看怪物似的。
有没有搞错,谁才比较像怪物啊?没好气地翻了记白眼,被人如此莫名其妙盯着,饶是雷羿刻意顶着「副门主」头衔表
现得天塌不惊雷劈不动,终也是忍不住低头检视自己究竟哪里不对。
「他们在奇怪你怎么还活着。」
总算在他快要把腿抬起看看是不是裤子破了洞时,有人善心大发给了答案,然而这记马后炮的轻快语调却让人脸色不发
青也难。
缓缓抬头,果然,平常总笑得皮肉分离的家伙,这回竟连那双老爱玩捉迷藏的眼瞳都染上了明显笑意。
「好威风呢『公子』,小的是不是该谢谢您大人大量没砍我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恭维」了句,雷羿忽然记起月余
前他也曾这么对人酸过,两相比较心境却大为不同,那时候他可巴不得把人揍扁好好教训一顿,哪想得到两人间还能够
如此亲密地拌嘴斗气。
不过月余的光景,他们却走了好远,只庆幸绕的是个圆,终有原点。
「听来好像不怎么服气,看不惯我威风的样子吗?雷。」一模一样的回语,曲逸旸显然也想起了当日的针锋相对。
唇扬,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只是这么一来,三张冷肃的面孔可就更精彩了,或是瞪眼或是皱眉,面面相觑全写着
愕然。
「这回又是怎么了?」瞧着原本泥塑般的脸庞精彩得不下于剧台上戏子,雷羿笑得更是眉弯眼眯,揶揄的口吻不无点悻
悻然——
就说嘛,八风不动这门和尚功可不光是他一个修得差。
「没看过鬼笑吧。」引起骚动的男人话说得轻松,深邃的目光则意有所指地在三人脸上扫了圈,「祭典出来的鬼物怎么
会笑呢?对吧?」
无语,三张脸孔只是重新恢复了原先木然。
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最后雷羿给了身侧的曲逸旸一个肘拐:「这三块木头你都认识?」
用上「木头」两字,只因人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初识的曲逸旸,不知情的以为叫做驽钝憨厚,实则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
不过是深藏不露想使的坏没人看出来罢了。
「要我介绍吗?」
型美的唇棱微微挑起,慵懒邪肆复又有点讥诮,魅惑人心的笑,足令人目不转睛,然而雷羿只消一眼就知道又踩着了大
坑。
他可不可以要人当他没开口?
「不过是和我一样没死也没疯的,极乐谷硕果仅存的『人蛊』。」
果然,就知道这家伙笑成这德性时准没好事。
「……不就你一个?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没好气地咕哝了句,雷羿很难不摆着张臭脸,一个曲逸旸就
已经很够看了,三个曲逸旸?他不敢想这间破庙等会儿还能留有多少残瓦碎片。
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玩味着两个词汇的新奇组合,曲逸旸颇有意见地挑了挑眉,「我好像没说过我是唯一吧?」
「又是『误会』?」磨牙霍霍,大有把人拆解入腹的架势。
「极乐祭其实并不单因我而停,我不过是让那些老家伙下定决心的最后一个。」没点头或摇头,曲逸旸只是识时务地将
原委娓娓道来:
「极乐祭中,杀得兴起是常有的事,如果不幸有个特别点的家伙,特别阴、特别残或是特别的强,结果不是全军覆没就
通常只存唯一,谁叫我们这种『特别』的人都不太喜欢分享,对吧?」
缓缓扫视了眼面前所谓的同类,曲逸旸眼中血色隐现。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血脉沸腾喧嚣着渴望,整个人仿佛自沉眠中苏醒,满溢着仿佛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力量,一种真
真正正活着的感觉。
「这三个全都很『特别』?」
话里藏话,雷羿才不想管那个鬼祭典是什么玩意,他只想知道这究竟在男人算计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琉衣,极乐祭上唯一单独出洞的女人。」没正面回答问题,曲逸旸只是权充引介者一一替人介绍:「另外这两个一黑
一白,则是唯一双出迄今又都活着的例外,黑衣的叫渊、白衣的叫罄,这对才是上得了台面的文武双判。」
意思是几个时辰前被摆平的那两只是冒牌的?视线多在那一黑一白间绕了绕,雷羿朝身旁的男人投了记大问号,敢情极
乐谷也有影子替身这套把戏?
「这是秦泸瑜的意思,谁叫这两个八人大轿也抬不出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两尊『菩萨』,想打响名号另外找人
在外头招摇就好了。」
瞧人侃侃而谈说得一派轻松,自始至终眉头也没皱半个,雷羿忍不住抱了点希望地朝人传音:「既然你都知之甚详,意
思是这三个也在你预料内吧?」
若没点安排,就算加上所谓的恶作剧恐怕也摆不平这群与人齐名的大麻烦。
「一半一半。」配合地也压低嗓音,醇沉的嗓音像说悄悄话般轻拂耳畔:「那个一身红的不在我意料中。」
「……所以?」
「所以她是你的了,雷大总堂。」
第十六章柳暗花明
小旸旸会不会太看得起他了点?
目送着撂下话后便朝一黑一白走去的人影,再转头瞅了眼面前的鲜艳红影,雷羿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未免也太放
心了吧,就这么相信他嘛;第二个念头则是——不能看眼的话,那该看哪儿?
脖子?离那双勾魂眼太近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