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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步抬眼,只见那精光烁烁的两眼始终不离自己,不必多想也猜得出定是刻下毫无内力的虚浮模样吸引了人注意。
「雷羿?难得贵客临门,做主人的自是得有所招呼,省得让人说怠慢不是?」邪肆地一挑眉,曲逸旸故作虚张声势般审
视着修长十指,而后意有所指般朝书生一笑:「倒是义父寅夜奔波不知又为哪桩?不会是同若旸般夜半起了怀古之思吧
?」
「担心我儿罢了,似有些微恙不是?」
「原来流言也到了义父那儿,看来左相也听说了吧,我还在奇怪,他怎么不怕咱爷儿俩联手敢同您一道?原来,只不过
……」语声一顿,黑眸掠过抹兴色,「凡事还是小心谨慎的好,曲媚儿难道没跟义父报告清楚?」
「我儿有所不知,若非媚儿为父也不会这般担心你,当初传你指禁煞时为父即说过,此招凌霸敌我皆伤,切忌妄用,媚
儿却说你一连三指,指指劲透毙命,之前白辰也曾向为父抱怨过,所以为父十分担忧我儿功体是否有损,何况……无风
不起浪,就算是空穴来风也必有其因对吧?」
睇视着那双打量的眼,曲逸旸回以记不置可否的淡笑。
看来,老头也跟他存了一般心思,打算趁此机会永除后患,该是这阵子杀戮太盛叫人不得不权衡轻重做此决定,省得秦
泸瑜未除徒子徒孙就已被自己宰了个干净。
「那么,若旸该如何才能让义父安心呢?」垂睫,掩饰着眼底血色渐漫,心音却依然平静。
胜负一瞬立分生死,他没打算给人机会鏖战,他的战场不在这里。
「和为父切磋两手如何?」
「……谨遵谕令。」
掌起,并指如刃,一前一后环护着,看似站得随意却油然生出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然而十足的架势举手投足间却像是毫
半分力劲,封舟瀛眯了眯眼。
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打造的杰作,老实说即便是他,亲手毁之也不免有几分惆怅,不是对人的不舍而是种心血付诸东流的
遗憾,可惜人就像匹脱缰野马难以掌控,生杀由性令他渐渐觉得比秦泸瑜那只狐狸还要危险。
杀,这十余年的布置转眼成空,不杀,照人这半月来的表现,谷里菁英只怕迟早毁之殆尽东山再起遥无可期,两相取舍
,留之不得。
立掌于前,褐衫无风自动,不论人眼前毫无内息的模样是真是假,有着最后道「催命符」在手,他定立于不败之地,只
防着人玉石俱焚拉上自己垫背。
掌出,试探之意远大于实击,封舟瀛打算真先切磋上几招,让人搞不清楚他的真意,再出奇不意取人性命,若是一开始
就让人坐实了他已有杀意,会出什么意外可就难料,他一点也不敢轻忽极乐祭上出来的人蛊。
谁知,试探的虚掌竟然真真确确地印上了人胸膛,望着被自己轻轻一掌就打得血吐倒飞的身影,封舟瀛大感困惑,直觉
有什么不对,而还不及细想,一种再耳熟不过的咻啸声响拌着灼热在左胸炸开,恐惧油生的同时右臂疾扬,四缕指风势
如万钧。
「封、若、旸!」
厉吼中,血如花绽,开在褐襟上也开在渲染着红彩的淡青间。
淡然扫了眼右肩叠划在刀伤上的血槽深壑,曲逸旸重新点了几指止住泉涌血流,神情漠然看着佝偻着背脊的男人步履踉
跄不住后退,最后狼狈地颓倚在石壁上捂胸粗喘不已,鲜红艳泽,不断自发颤的五指间溢流而出。
「这名字就陪你下地狱吧。」
「你……敢……我死……你……也……」血沫满嘴,封舟瀛已快喘不过气来,两眼却犹是难以置信地直瞪着,眼里尽是
不甘。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还是被人拉作了垫背,这小子竟是打开始就打算与他同归于尽,而自己却选择迂回以对,早知道
一开始就下杀手,也不会败得这么冤!撑不住地滑坐于地的男人含恨死盯着眼前,鼓起最后的余劲绞杀体内的母蛊。
就算要死,他也要看着这男人蛊蚀锥心痛不欲生,满地打滚地先在他面前断气。
「……」撕裂般的锐疼骤然由背心漫扩背脊,紊窜的血气更如滚水般沸腾鼓噪,曲逸旸不由地眼前一黑晃了晃,却是咬
紧牙根竭力不让自己倒下,伸掌撑壁,反身一步步朝来时路走去。
「……为……」气息渐微,面前的模糊身影却没如预期中地嘶吼挣扎,甚至连声呻吟也没有,摇晃的淡彩反似渐行渐远
。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身上的毒蛊没有反噬?死前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人竟似离他越来越远?灰白的唇无力蠕动着
,撑着最后口气想要答案。
「没听懂吗?只有封若旸……三个字陪你,我不会去的。」
孱弱的语声语意却坚如磐石,尽管痛得一脸苍白唇血斑驳,蹒跚而行的步伐没有停下,涔涔冷汗和着鲜红渐湿青衫。
还有人,在等着他。
第十八章往事尘封
望着那把看来好像好几十斤的大刀,雷羿努力想着该怎么做才撑得住留有命在,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老话
一句——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打得赢这个老妖怪!
若是知道得对上这位传说中的刀客,他一定不耻下问好好和老大请益一番,不用多,只要能像古天溟当初和人交手的三
、四百招也就够用了,只可惜,古人早说了千金难买早知道。
一脸沉肃,秦泸瑜的人也像他的表情般惜言如金,只是目光如炬地尽在他身上打量。
平时一点也不在意跟人大眼瞪小眼的雷羿,继不久前那位有着双勾魂眼的红衣女后再次不知该把眼朝哪儿放。
个头可是这大名鼎鼎沧浪客的罩门,他怕一个看不对那把大刀便横到了眼前。
如果可以,他很想就这么静静站到有办法的人回来,光靠右腕这条链子可摆人不平,虽然曲逸旸提醒过他别在本事比他
还高的人面前使火雷,但就算炸不到人也能制造点烟幕吧,总比明晃晃地亮兵刃多分胜机,偏是被下了禁令不准用。
算了,人家也只要求他「撑住」,识时务者为俊杰,为自己这条小命着想,他还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至于另件交待要
办的事,再想办法就是了。
「你就是雷羿?青浥门副首?」
天不从人愿,就在雷羿难得温驯不惹事生非地想蒙混过关时,静默已久的秦泸瑜突然开口,毫无起伏的音调听不出轻蔑
或是挑衅。
怎么又是尊泥塑木偶……认命地点点头,原想扮小装娇叫人轻视松戒的算盘顿时落空,对上这种不假辞色的木头人,戏
演得再精采也白费功夫。
「封若旸的情人?」
情、人?不是脔宠?嘴角微抽,这回雷羿头可点不下去了,心底猛拉警报,还在奇怪这样硬梆梆的死木头怎么会被人叫
作老狐狸,原来又是个貌似忠良实则满肚子鬼贼的家伙。
是想拿下他好威胁曲逸旸就范吗?手心直冒汗,雷羿面上却犹不动声色地学做木头人。
局面若真搞成那样,只怕小夜那招拿剑穿肚皮的「绝技」想不用也不成,而这里可没活死人肉白骨的莫磊,下场……啧
,看来想不跟阎老儿见面打招呼得靠点运气了。
「情人?那要看左相大人你是怎么算的。」仿佛嫌站着腿酸,雷羿一跃而上颗丈高的大石,随意地屈膝而坐,唇角微扬
带着几分流痞之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畏首畏尾再缩下去实在不像他雷羿,这些日子他实在已受够了到处手脚伸不开的鸟气,反正
无论如何脑袋也换不成那个走一步算三步家伙的,打不过就打不过啰。
如果真得见阎王那张脸,他宁可轰轰烈烈干上一场。
「阁下何意?」眼微眯,秦泸瑜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这个看来变得有些不同的小鬼。
刚刚明明就还蛮忌惮自己的,眼不敢直视,话也不多半句,连身子板都站得有如枪杆般笔直,一副战战兢兢不敢稍怠的
模样,怎么转眼间就变得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似的?
这小鬼在玩什么把戏?真有所恃还是虚张声势?
「拜托,你们那个『公子』是什么德性左相难道不知?如果你认为有过肌肤之亲就算的话,我点头,否则我绝对摇头。
」只手撑颊大摇着脑袋,雷羿说得可是一点心虚都没有,全属肺腑之言。
如果他这样也能算是那家伙的「情人」,那么这两个字铁定另有新解,要不他就是全天下最歹命的情人。
试想天底下哪对有情人既不谈情也不说爱?整日不是吵嘴就是在血里翻江倒海游?被那家伙看上后,他可是一天好日子
也没过过。
「你很有意思。」
「承蒙夸奖。」嘴上称谢,心底却是警钟直响,雷羿紧了紧袖下长链,通常赞美他的都不会是好话。
「所以封若旸该会舍不得你。」
就知道不会有好事,白眼一翻,雷羿认命地拍拍屁股站起。
「废话少说啦老头,想试那家伙到底舍不舍得也得先抓到我才有得试,既然老大一把破扇子就能搞定你,没道理我就不
行,再说打不了跑总成吧,小旸旸可没说不准跑。」
前半句叫阵,后半句咕哝则是给自己听的,雷羿一甩长链抖擞精神,说到跑,青浥门里也只有狐狸腿长还追得上,连曲
大护卫可也望尘莫及……呃,应该吧,至少「以前」他从没跑得过自己。
环抱的双臂缓缓松开,闻名遐迩的黑色大刀划了道弧,一改仰天之姿横遮着那双如鹰锐利的狭长眼眸。
深吸口气,雷羿折链成棍持握两手,面对内力远在他之上的老妖怪,他没笨到以为拖着条长长链子就能对付,一个不好
,根本是送上门去让人当是放风筝甩着玩。
睇凝着刀柄上的枯瘦指爪,雷羿犹记得前岛一役古天溟的目光也不在刀上,当时他并不是很明白,而今他却有点懂了,
因为这把「巨灵」不同于一般钢刀,刀身通体漆黑又三尺有余,若当它是一般兵刃应对,眼睛追上残影时只怕劲气早已
临身,惟有在脑海里勾勒出刀形,注意着人手势变换才不会尽吃闷亏。
然而窍门懂是懂了,真动起手来就不知是不是那么回事……屏气凝神,雷羿发挥出从未有过的集中度,再无其他杂念。
枯掌青筋微鼓,拇指下翻,巨灵动了!
从石上扑下凌空飞击,刀链只一触,雷羿便滑链沿着刀侧借力下摆,灵巧地自刀下挺腰翻出屈腿蹴踢,只是还离着尺许
之距背脊便一阵发凉,雷羿立时松了左手滚地趟下后方。
鱼跃而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