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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一直在流,怎麽也停不下来。
我不敢哭出声音。我好怕。
我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却更怕他醒过来。
是我的错吗?
真是我的错吗?
我不明白。
我……只是爱他。只是爱他而已!我什麽都不求,什麽都不要啊……
这样……也不可以吗?
我只是,爱他而已!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这一刻,我终於知道,我真的是被神抛弃了。
我爱着一个人。
一个永远也不会爱我的人。
他有着世上最温柔的笑,最美丽的眼睛。
他是我的哥哥。
他的名字叫凌决雪。
决然如雪的风姿,我想这名字真是很适合他。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正被几个人压在地上,他们也是我的哥哥。
像对待一个新鲜的玩具,他们轻易地撕掉我的裤子,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们叫我,妖怪。
很熟悉的两个字,我的母亲就是这麽叫我的,她总是这样一边叫一边打我。
妖怪!打死你这恶心的妖怪!你怎麽不去死!
我知道她为什麽讨厌我。
我的确是妖怪,不男不女的妖怪。
所以我没办法反驳他们,只能拼命地叫。
“闭嘴!”
父亲的声音让我停止了尖叫。
我乖乖地站起来,一边抽噎一边拉住他的下摆。
父亲对几个哥哥说了一些话,我不是听地很懂,但哥哥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这让我有点害怕。
“决雪,下面的事交给你了。”冷冷的抛下这句话,父亲就牵着我的手走掉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却完全并没有在意,只一转身,就忘了。
结果,那一天的闹剧,只成全了他们的相遇。
我也曾经傻傻地想过,如果那时候我能注意到他或者看他一眼,跟他说一句话……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可是我也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我是永远都没有机会的。
第二次看到他。是在他後院的竹林里。
他挑着一盏笼纱的素色灯笼,身上斜批着一袭干净的白衣,想是睡到一半被我吵醒的。
“怎麽哭了?”他蹲下来看我。
他少年的模样十分秀丽,眉目温润,温软如花。
我一下子看呆了,忘记要逃跑。
好漂亮。
他愣了一下,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脸一下子白了,我还记得上次有个人夸三哥哥长得漂亮,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被二哥哥打断了一条腿。
“真是……”他飞扬的眉形弯了下来,我这才发现他笑起来更好看,有一种大家都没有的东西。
“决钰才漂亮,大哥可比不上呢。”他把手伸给我,“是迷路了吗,我带你回去。”
我摇头。我不要回去。
心里却想,原来这就是我大哥啊。看起来和其他哥哥不一样呢。
他侧头瞧了瞧我,我往後一缩,看着我像小动物一样的动作,他忍不住又笑了,“那决钰和大哥一起睡吧,我的屋子挺冷清的,多一个人也热闹些。”
他又一次伸出手。
这次我没有拒绝。
他的手,很温暖。
大概美丽的东西,总是让人忍不住接近的。
从那一天後,我总会时不时地跑去哥哥那里蹭被窝。我喜欢看他在灯下看书的模样,微敛着眉,有些专注。
很好看,很好看。
年幼的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只是暖暖的,让人想一直看下去。
晚上熄灯前,他还会跟我讲故事。我好开心,从来没有人给我讲过故事呢。我发觉来他这里我都舍不得睡觉,总想听得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哥哥的声音真好听啊,低低的,柔柔的,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睡着了。
娘老是打我,爹又总是冷冷的,我从来不知道开心是什麽滋味,但是和大哥在一起,我忽然感到有一点小小的幸福。
也许神还是记得我的吧。
我第一次这麽觉得。
可是没过多久,我的身体就开始越来越差,父亲请来的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岁。
这样妖异的身体,是要付出代价的。上天不会允许我这样的存在。
我觉得自己死了也好,等我死了,母亲就可以不恨我了吧。我其实一直想让她抱抱我,她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我不希望等我死了,她还是叫我,妖怪。
我的名字叫凌决钰。你知道吗?
我开始整日的躺在床上,一天天等死。疼痛在全身蔓延,心脏开始频繁地抽痛,我明白那一刻就要到了。
昏蒙中,身体被人抱起,不知道是谁。我睁开眼,看见父亲冷冰冰的脸。
“爹……”
我吃力地唤。
“省点力气。”他不客气地回我,抱着我进了辆马车。
蓝色的车帘子在我眼前落下,我终於受不住地昏过去。
闭上眼睛之前,心里忽然涌起一点点失落。
以後都见不到哥哥了。
我有点,舍不得。
出乎意料地,我没有死。
醒来时,是在白灵山。
父亲把我带给了沈飞!,我後来的师傅。
“只四天就赶到这里,没想到,凌蓝生还挺疼他儿子。”
白眉白发的青年冷淡的看着醒转的我。
从此,我多了一个师傅和师兄。
药王谷的生活很平淡,吃药,看书,练针。进师门前,师傅让我选择学习毒术还是医术。师兄选了前者,而我选择了後者。
我没有那样的狠心,我不敢伤害别人,即使他们对我不好,那也是一条人命。
我知道自己一向懦弱。
药王谷里人很少,除了我和师兄,其他的都是师傅从外面拣来的孩子。
呆久了,我便知道药王谷其实并不神秘,这里有的只是一个药王,和一群被神遗弃的孩子。
和我一样,禀异於常人的残缺,让他们不容於世间。
这一个山谷,是师傅保留给我们的,最後的藏身之所。在谷口设了厉害的阵法,只是不想外面的人伤害我们。有着那样醒目的容貌,我想师傅以前一定也受过很多苦吧。
虽然总是冷冰冰的,脾气也不大好,可我知道师傅是个好人,他有一颗温暖的心。
和爹不一样。
我能感觉到,爹的心冷地像冰一样,锐利并且阴寒。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麽会救我,明明是那样凉薄的一个人。
渐渐的,我的医术学地越来越好,远远超出了其他的师兄弟。甚至,有时候连师傅也会夸赞几句。
我很满足,因为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有用的。我沈浸於现在的生活,凌家……已经渐渐被我遗忘。只是,偶尔的,会想起一个人。慢慢的,就会有一些惆怅。
记忆里,灯下少年垂眉淡笑的身影,是我苍白的童年里,唯一的一抹暖色。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个少年将在我以後的生命里所占的重量。
直到我们再一次相遇,在那场漫天的风雪里。
十三岁那一年,我捡到了他。
雪地里他苍白的容颜让我心惊。
我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温雅而疏淡的眉目,一如当年。
一刹那,心里忽然涌起巨大的惊慌。我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还好,还好。还有脉搏。
我舒了口气,把他的身体扶起来。
“大哥,不要怕。我……我会救你的。”
细瘦的胳膊紧揽住身後的他,我费力地背起那人。
颈边轻轻地抚过哥哥微弱的呼吸,我突然无比真实地感觉到:在这一刻,那个记忆中的少年,重新又走回了我的生命里。
燃起火盆,我开始一件件解下身上的衣杉。
手指在抖,我闭上眼睛。
尽量克制住翻涌的厌恶感,我把贴身的里衣褪下。
赤裸的身体在寒冷的空气里瑟瑟发抖。
没关系,没关系……这是哥哥,没有关系的。
我拼命对自己说,然後缓慢地拉起被子将自己的身体贴上他。
我其实非常厌恶与别人肢体的接触。师傅曾经对我说过,我的身体中的女性部分非常完整,甚至有可能帮男人孕育孩子。听到那样的话,我吐了。
我是不正常的。是怪物。
我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意识到这句话的真实性。
从此以後,我便再不能以平常心和别人接触,我害怕别人碰触我的身体。我知道这是源於对自己的自卑与自厌。
那样妖异的身体,让我永远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抬起头。
我一眼都不想看。
皮肤相触的瞬间,我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好冰。
我忍住欲吐的冲动,展开身体,尽量覆盖住他。
他皱着眉,挣了一下,是下意识的抗拒。我犹豫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纤细的四肢缠住他……
身体的每一寸都帖服着,那感觉让我战栗。
好可怕……好难受。
我把脸埋在他的颈边,小声地抽泣。身体随着我哭泣的动作微微地抖动,那细微的摩擦让我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好怕……大哥……我好害怕……”
他开始不住地喃喃,辗转着,像是想推开我,又像是想抱住我。
我模糊地听到他叫我别哭,叹息似的喊我的名字……
决……什麽?
身体被他极小心地拥在怀里,他凑过来在我的耳边喃喃,混乱的,含糊不清。
他长入鬓发的剑眉皱在一起,额上落下几缕墨发,被汗水黏附着,衬地那脸异常的苍白。痛苦蔓上他的眉宇。
他反复地呢喃。
别哭,别哭啊。
轻若游丝的声音,凌乱地倾诉着什麽,挣扎的,苦涩而酸楚,从最初无限心疼的怜意到最後无可奈何的绝望。像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在一切都逝去之前,一定要,一定要说出来。
那是只有在最後的最後才可以说出口的话语。
……
是什麽呢?
一点一点,漫上来。
他声音里渐渐渗透的情感让我再不能呼吸,最终将我溺毙……
灭顶的哀伤。
眼泪忽然就落下来,一滴一滴,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来……无声地化在他散落的长发里。
我慢慢地伸手,摸索着,紧紧地与他相扣。我不知道为什麽要这麽做,只模糊地感应一种深刻入骨的情感。
不是我,不是我。
我明白的。
却忍不住五指交缠,他的和我的。低柔的声音在我耳边重复那一句话莫名的话语,我忽然回想起那一年,也是这个人,曾经那样温柔地在我的床边低低地絮语……那一刻,心里泛上的,究竟是酸楚还是甜蜜,我已经分不清了。
身体温暖起来,烫贴着,我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他不会有事了。看着他慢慢睡去,那一声声呢喃渐渐轻下去,终至无声。
紧紧交握的手渐渐失力,一点点地松开来,像是生生的分离,什麽都留不住……
我低头看着他。
身体还是紧紧相贴,却再不会想逃离,只想和他深深地沈溺。
我挽起唇边一点笑,眼泪却落下来。
我忽然明白他所说的情感。
爱,是的。
是爱。
我的爱结束在一晚,一个时辰,那甚至不是我的。
我不知道这有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