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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闯新无忧宫的第一日,朝儿就遇上了舒伦。彼时,舒伦正坐在殷妲寝宫外面那颗最高的红枫树上嗑瓜子。
“你要不要?”舒伦主动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瓜子,笑容天真明媚。
“你是什么人?”朝儿自然看得出来,舒伦不是新无忧宫的人,虽然她的悠闲惬意是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也没告诉我你是谁……”舒伦把头一扭,就自顾自地磕起了瓜子,再不理会朝儿。
“是你先问我的好不好?”朝儿气急,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我就是随口问问啊。”舒伦信口开河,其实她就是闲极无聊,而且眼前的这个少年,实在是太像某人了,她很好奇。
第八十章
然而,没等舒伦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他们的行迹就因为朝儿的疏忽而被阿烈古琪的属下发现,无奈之下,两人不得不匆匆选择撤退。
“都怪你,人家本来待得好好的……”舒伦嘟着嘴抱怨道,其实雅尔海晴也就是让她过来看看,便是没有朝儿的出现,她也该回洛城了。
“那又如何!”朝儿不以为然,又不是他让她跟着他的,不过他们会那么容易就被发现确实是和他在见到那个男人的瞬间一时失常有关,而且他能感觉到,那个人是故意放他们一马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因此对舒伦有所示弱。
“你和那个阿烈古琪是亲戚?”舒伦到底还是小女孩,性子又跳脱,见朝儿根本不甩她也就不再纠缠,转而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大概、是吧……”如果父子关系也不算的话,还有什么能算呢。
“是么?”舒伦美丽的紫眸璀璨如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混进宫里做什么?”被舒伦咄咄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朝儿只好另起话题,希望可以化解眼前的尴尬局面。
“看亲戚啊……”阿烈古琪是她表兄,殷妲是她表姐,伊赛儿是她家小侄女儿,舒伦掰着手指在心里盘算,“你和阿烈古琪到底什么关系,咱们说不定也是亲戚哦,呵呵……”
“这怎么可能?”朝儿哪里肯信她的话,他只想着怎样再混回宫去。
“怎么不可能啊!”舒伦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喏,你看!”
“你怎会有这玩意儿?”朝儿大惊,那是进出新无忧宫的腰牌,难怪舒伦丫头可以横行无忌地在宫里穿行,原来是有这个护身符啊。
“你先陪我回家一趟,我就把腰牌借你玩玩。”舒伦开出极具诱惑力的条件,要不是雅尔海晴再三叮嘱她不管有无收获都必须回去一趟,她真想就这么陪着朝儿再探新无忧宫呢。
“一言为定?”思索片刻,朝儿点头应许。
“一言为定。”舒伦伸出右手,两人击掌为约。
答应舒伦的要求在朝儿而言本来只是权宜之策,结果却是大有收获。
“兰格儿,我回来了!”重返洛城,舒伦人未到而声先至,首先朝着屋里最可爱的那个金发小女娃扑去。
“舒伦姑姑!”原本在逗着晔儿和暝儿玩的兰格儿闻声迎了上来。
“阿烈古琪!你居然敢来这里?”
看见尾随舒伦而行的朝儿,依兰喀真十分震惊,她美瞳一瞪,忽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娇美的面容罩上几许寒霜。
朝儿微一扬眉,眼峰扫向依兰喀真,眼神淡淡的,开口似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片刻之后,依兰喀真似是看出了什么,又道:“不对,阿烈古琪没有你这般年轻,你……你是什么人?”
阿摩司和希奥脸上同样流露出震惊的表情,除却一双漆黑如夜、亮若星辰的眸子,少年刀削斧刻似的精致五官,活脱脱就是少年时代的阿烈古琪,只是他的神情没有那么阴霾,而是多了几分稚气。
“朝儿,是你?”见到朝儿,天权同样很意外,“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来这里作什么?”朝儿此时不是应该在渝京吗,怎会突然来到千里之外的大漠呢。
“侄儿见过四皇叔。”朝儿走到天权面前,从容见礼。
“啊!原来我嫂子是你叔叔啊?”舒伦突然捂着嘴惊叫起来,语气中透出隐隐约约的遗憾,怎么他们真是亲戚啊,她明明是说着玩的。
“你还是他表姑呢。”雅尔海晴心里犯着嘀咕,却没有说出来,看向舒伦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兄长式的纵容和不认同。
虽然天权从来没有提过,但是看见朝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是阿烈古琪的儿子,至于天枢和阿烈古琪的关系,他知道得比天权更早。
与朝儿的出现相比,他带来的消息更是让人震惊不已。
天枢失踪,天璇逼宫,摇光退位,简简单单十二个字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渝京变天了。
这样的事实太过让人震撼,天权和雅尔海晴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父王是在什么时候?”天权双眉紧锁,陷入沉思。
三年前,文帝驾崩,摇光登基,天枢摄政,天璇请旨离京,从此不朝,多年音信杳无。天权知道他的二皇兄素来深藏不露,但是没想到他能把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
“去年十一月初四。”朝儿不加思索道:“那天是父王的三十岁生辰。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也没说要去哪里,不过他答应我们会早点回来,结果却一直没有回来。”
“可是我上个月还见过他啊!”雅尔海晴睁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当初在清江之畔,为他和天权解围的人恰恰就是天枢,他还在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来到朔州呢。
因为天权情况危急,雅尔海晴当时也没多想,再来便是两个孩子的艰难出世。天权难产,几乎性命不保,暝儿又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他一时忙乱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上个月!怎么可能?”朝儿的表情充满疑惑,“我快四个月没见过父王了,而且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你见过我哥!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天权同样不解地问道。
“上个月初六,就是我们见面那天。”雅尔海晴解释道:“当时我体内‘烛泪’未解,内力受制,如果不是你哥,我根本不可能从阿烈古琪手上把你救走。”
天权恍然大悟,他就说嘛,雅尔海晴怎么会如此放心地陪他留在洛城休养,完全不担心朔州之事,原来他一直以为天枢在朔州。
沉吟片刻,天权缓缓道:“朝儿,你以为此事和阿烈古琪有关?”
“父王失踪没几天,二皇叔就突然出现在京城,借着还政皇上的旗号开始对朝廷进行大肆清洗,隐退多年的沈雅致和上官桀也重回朝堂,恢复昔年的宰相和御史之职。除夕年宴,皇帝突然宣布退位,要传位于兄长。”话到这里,朝儿冷冷哼了一声,“二皇叔倒也爽快,连推托之词都没有就应了下来,也就是在那时候,我查到他回京前曾和阿烈古琪有过很密切的往来。”
“所以你就来流芳城了。”天权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随即问道:“朗儿他们几个呢?”
“始终没有父王的消息,加之二皇叔的一系列举动,我看情况不对,就让朗儿和月华跟着若即舅舅去了芜城。”朝儿顿一顿,又道:“佳期坚持留在渝京,我便一个人来了,我知道父王的下落一定和他有关。”很显然,朝儿口中的他指得是阿烈古琪。
“海晴,我们马上就回朔州。”思索片刻,天权立即做出决定,不管天枢在哪里,先控制住局势再说,绝不能给阿烈古琪可趁之机。
“……嗯。”雅尔海晴点头应许,便转身对依兰喀真道:“晔儿和暝儿就要暂时拜托给姐姐了。”
“没问题。”依兰喀真盈盈笑道:“海晴,你们就放心去吧,我会带好两个小家伙的。”
沉默多时的舒伦突然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阿摩司和希奥始终都没有开口,雅尔海晴意味深长地看了舒伦两眼,微微点了点头。
天权一行四人离开洛城后,朝儿却不愿意跟随他和雅尔海晴去朔州,而是执意要去流芳城打探天枢的消息,天权劝说无效只得任其自然,好在朝儿年纪虽然不大,身手却是不凡,再加上一个武功同样高强的舒伦与之同行,他也不用太过担心。
“你真要回去流芳城?”舒伦的神情有些担忧,虽说她有姑姑给她的可以随意进出王宫的腰牌,但那是在没有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下,如今看来,阿烈古琪显然是对朝儿动了心思,他们真的还能来去自如吗。
“那当然,你不想去可以不用勉强。”从舒伦口中得知阿烈古琪近期常常留宿黄昏庄园,朝儿就隐约猜到天枢会在哪里,他怎能不去。
“既然如此,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舒伦郁闷,朝儿怎么会是阿烈古琪的孩子呢,这样他们不就是表姑侄了,真是不好玩。
“我想——”临行之前,朝儿特地拖长声音,轻笑着撂下这么一句,“我不是君子。”听得舒伦愣愣的,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吗?”半晌,舒伦哇哇叫着追了上去。
“不怕就好,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朝儿神情肃然的脸上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我不知道二皇叔还会做些什么?”
时近三月,赫提一年一度的春祭即将来临。由于春祭过后,赫提王族就要北迁喀颜,所以朝儿和舒伦必须抓紧在流芳城所剩不多的时间。
这一次,他们没有选择新无忧宫,而是直接去了黄昏庄园。
第八十一章
阳春三月,春回大地,此时的渝京早已是一派桃红柳绿、春意盎然的景象,然而北国的春天却是姗姗来迟,尽管已过了春分的节气,仍是严冬未尽,寒意犹存,不时还有洁白、晶莹的雪花飘落。
天枢功力尽失,身体大不如前,偏生他又有了身孕,更是畏寒惧冷,整个冬天几乎都是困在屋里,可谓无聊至极,前几日气温略略回升,许是心里闷得慌,天枢便在园子里逛了逛。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在外面待得稍久了些,晚间身上就有些发热,天枢本想瞒着不说,不想还是被阿烈古琪得知,于是扔下政务不管,特地带上那伽搬到落霓居来照顾他。
“天枢,把药喝了。”阿烈古琪端起药碗,用汤匙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吹凉才送到天枢唇边,天枢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想喝。
“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行呢?你就不怕你病得厉害了对孩子不好?”
阿烈古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能劝说天枢乖乖喝药,甚至就连他历来最不喜欢的孩子都搬出来当借口了。事实上,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既能顺利拿掉孩子又能不伤及天枢的法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这两个月好容易把天枢的身体养得好了些,正要和阿莉森商量是不是可以动手了,偏偏他又病了,真可谓前功尽弃。
“这药、对孩子不好……”无视阿烈古琪送到嘴边的汤匙,天枢仍然摇头,表示不会喝药。阿烈古琪的那些心思他不是一无所知,他不敢拿孩子的性命来赌他的诚意,这险,他冒不起。
“你别担心,药是我让阿莉森特地配的,对孩子不会有影响。”阿烈古琪这话倒是真的,他就是再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也不会选择在天枢生病的时候下手,那样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真的!你不骗我?”天枢将信将疑,话里有了些退让的意思。
“我怎么会骗你呢?”见天枢有所动摇,阿烈古琪再次舀起一勺汤药想要喂他,天枢却是偏头躲开,反问道:“你上次不就骗了么?”
“这个——”阿烈古琪顿时语塞,道不出下文,遂一时无语。
话虽如此,天枢仍是抿了一口药,随即不悦地皱起眉头,“好苦!”
“良药苦口……”阿烈古琪笑着安慰道:“来,再喝一点!”
“不要!好苦……”天枢左闪右避,坚决不肯再喝。
“不行,你必须得喝!”阿烈古琪也是决不让步,两人玩起了对攻战。
“叔叔不乖,叔叔不乖……”看着天枢百般逃避阿烈古琪喂到嘴边的苦涩药汁,那伽趴在床边“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