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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他又浅淡地笑了一瞬,容颜中似乎浅浅的笼着在雪底暗自浮动的沉香。
宣于宴见了他那难得的柔和,便又生出了玩闹的心性。
于是他不顾那人来人往的视线,轻浪地伸出手缠上了他纤细的腰肢,随即亲昵地低眉,笑意顽劣地说:“看来夫人对这礼物还算满意,甚好甚好,为夫甚为欣慰。那么,夫人随为夫去寻兄长和那管家的去吧。”
此言一出,原本心性柔和下来的鲤霎时变了脸色,且又被他的举动挑出了一丝躁怒。
念起他贯来的无理取闹,他横眉,撩起狭长的凤目便以手推他,忿忿道:“公子,怎的又拿我来取笑?这街市上俱是来往的人,你竟……!”他甚是抵触地说着,脸颊在灯光的渲染下似乎些微泛红。
“嗯?夫人生气而又娇羞的摸样,也甚是美丽,惹人怜爱啊。”他得意地笑着,轻佻地用手指在他削瘦的下颚处一撩。
“你……!”他一咬牙便从瞳中迸出了怒意,倏地一掷袖便离了他,独自转身往人群里去。
“哎,别啊!玩笑,玩笑而已!”他突然收了容颜中的谑然,连忙伸手扯住了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如此,明知是闹着玩的,又生什么气呢?”宣于宴将他的身子扳过,不知悔改地笑个不停。
长发捎过颊侧,鲤怒意未消地掀起眼睫,无言地瞪着他。
“好了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宣于宴憋了一会儿才不再笑,然后努力稳住了容色,颇有些认真地凝视着他说道,“最后一次,真的。我不再跟你开玩笑了。别生气,好吗?”
鲤淡淡牵着唇角,方要出言之时,却闻一旁的商贩突然开口唤了起来。
“小两口要闹别扭也别挡在这儿啊,床头床尾的才适合吵架呢!而且今夜多少人和和美美,你二人有什么拗不过的居然吵起来了?”中年人忽然对宣于宴嘿嘿一笑,道,“快哄哄你家小娘子,说几句好听的赔几个笑,来我这摊儿上买些好看的给她,她转眼就不闹了。”
夜里虽灯火璀璨,但在人水马龙车马喧哗之地,他大抵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也不甚看得清他们容貌,便以为是夫妻不和,于是这样说了。
岂料鲤原本稍稍定下的心顿时一搐,瞬时便恼得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商贩一眼之后,猛地回身怒然而去。
“哎,等……!你真是帮倒忙啊大叔!”宣于宴情急之下焦急地追了上去,临行时还不忘回头扔下这么一句。
湖中五座相离的小岛之上已微微泛有火光,长空中连珠般的长明灯,映得秋日的寒夜尽是暖意。
塔下的宣于静央和辛垣焕一边等待着那两人的到来,一边欣赏着月下的风景。
时而有凉风自袖际拂过,漾那云裳层层如莲,耳畔,亦有渐次递来的花叶摩挲的细响。
湖畔,有的是黑压压的人影。四下里笑语喧嚣。
宣于静央淡然蹙额,接喋道:“那二人未免也太迟了些,已经开始燃火了。”
辛垣焕往街市那头望去时,在人群中辨别了许久,然后眼色一亮,伸手指到:“长公子,那应是鲤?”
宣于静央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了一个一袭红衣的,手中持着面具的清瘦的人。
那红衣在夜里,如枫叶般单薄,却又如此明亮。
当鲤靠近的时候,辛垣焕微笑着招了招手。
红袖容易攫取目光,他凑巧向那边望,于是恰好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辛垣焕身边的男子脸上之时,他忽地脸颊绯红。
念起此前种种,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面具再次遮在了面上,黑如子夜的眼瞳亦不敢造次地向那边游去,生怕会逢对方的目光。
长公子此时并未将面具戴在脸上,而落在鲤身上的视线,是一贯的温雅柔和。
“鲤,你走到哪里去了……?”宣于静央突然那么问。
鲤微微一顿,然后轻声回答:“没想到在人群中被撞了一下,就走散了,虽仍是在街市中,却找不到二位公子和辛垣先生。”
他心中忐忑,微微低抑着眼睫。他突然有些感谢面具的遮蔽,让对方无法看清自己的神色。
而后辛垣焕出言问他:“鲤可曾见了三公子?如今只差他一人而已。”
“他……”鲤听了这称谓便轻轻咂唇,方要出口,却有一个有些狼狈的红衣男子突然从背后跑了上来,将手搭到鲤肩上之后,气喘吁吁地说道:“终于跟上了……这么多人,差点就跟丢了。你就不能体恤一下我吗?”
辛垣焕见是公子宴,是故合袖而躬。
鲤依然恼怒,晃了一下肩头便别去脸去不看他。
长公子不解地笑:“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一言难尽,大概玩笑过火了。”宣于宴无奈地陪笑。
辛垣焕云淡风轻地说:“鲤,玩笑若不过火便不是三公子的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公子宴咂唇:“是我的门客,就捡些好听的说。”
于是辛垣焕神色不变地立刻接到:“当然了,若不是亲近的人,他并不稀罕与之玩笑。”
宣于宴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宣于静央忍俊不禁。他望着湖中逐渐明亮起来的,那几近染红了半壁天空的火光,说:“火势比之前大了不少。”
“可惜塔上全是人,自长公子与我到这里来时便是如此……只能委屈三位在这里观火。”
辛垣焕说完,公子宴接过了话端:“罢了,在哪里不是看?”
是时风过,湖心五岛上的火似是受了挑拨,更胜地撩动起来。
一派明红的色调充溢眼眶,映得山湖一片明朗。连空明灭的长明灯锁住星河随之转动,火焰窜动似怒放的红莲,妖娆而不羁。沉静的湖面倒映着天地间的盛况。
目之所及,不似人间欢景,却像有神祇捻起一团星河,云袖一撒便点燃了浮生。
那四人伫立在湖边安静地看着,不似旁人般喧闹,只是兀自将思绪收拢在各自心底。
公子宴望着焰火的目光渐渐淡了,那日朝议过后,他与宣于静央的对话的场景,却渐渐自眼底浮了上来。
第24章 火夜浮鱼(六)
那时他们在宫中漫步,如砌的风景簇拥在身边。
他疑惑地开口问他的兄长,为何要将那件深衣送给那个眼波如描的少年。
他身边的兄长倏地神色一滞,脚步猝然而停。
“宴,有些事,我虽不想忘,但恐怕已是不得不忘……两年过去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两年来我一直劝你忘了青,你若真能忘得了,我自然为你高兴。王兄不必为此自责,恐怕就算是青,也不愿见你一直被困于从前。”
“我知道,我知道……”他说着,手指攀上了面颊,遮住了他一瞬忧戚了的眉眼,“可我怎可能轻易忘得掉……他被绑住活埋时……嘴被堵上且……看着我始终流泪的样子……”
他说着,又不停地咳了起来。
宣于宴于心不忍地锁住了眉峰。
“那么那件深衣……”
长公子努力定了神色,清了嗓子而后续道:“那深衣……总是要有人穿的。一件被特意裁出的衣服,若无主人……也未免太过悲哀。”
“所以你给了鲤?”
“他的话……应该是适合那件衣服的罢……?我当时是那样想的。更何况我也想见到,那件衣服被人穿在身上的样子。”
“……送出去,你心里终归会好受些?”
“是啊……”长公子忧郁地笑了起来,“我虽还不曾忘掉,却觉得,必须忘掉了……青已经许久不到我梦里来。大概他也看不下去了吧?我如今这般的模样……”
宣于宴的面上全然没有平时狂傲放浪的影子,始终端凝地锁着眉宇。
宣于静央继续低声轻笑,错落的言辞里,夹杂着自嘲与暗流的悲伤:“几年来我一直不肯成亲,也不知父王究竟能够容忍我到何时……依我看,怕是拖不下去了,但我始终不愿让一个无辜的女子……为我陪葬。”
“王兄,别那样说。父王逼你是没办法的事,身为一国的长公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宣于宴难得地不胜忧虑地看着他。
“我心里清楚。”
“你若真能忘记从前便是好的。一步一步来。青不会怪你。”
听者淡而忧郁地笑了一下。
而后公子宴将玄色的瞳眸暗自滑向了他面上,携着一丝疑虑地问:“那么你对鲤……”
他不解地反问:“对他什么?”
宣于宴撩起了唇角有些顽劣的笑意:“他似乎对王兄有些在意,所以我想知道……王兄对他,是如何想的。”
宣于静央一顿,说道:“这……”
他蹙额思忖,斟酌着含在唇边的言辞,直至宣于宴再次敦促着问了一声。
“我不否认,他有时的确吸引我……兴许是那……清冷而忧郁的媚意吧,”宣于静央淡然而笑,之后又似沉思,“只是那似乎和青有些不同……”
“哦?”他煞是仔细地端详着兄长的面庞。
长公子缓缓翕合眼睫:“说不清,也道不明。我如今说不好,而且……现在的我顾虑太多,若再看上什么男子,只怕到头来又是……害了别人。”
他们的对话停顿了少时。
而后公子宴无奈地匀了匀唇角的笑,重新将话端拾掇起来:“其实对我而言,并不在意他人如何,而只留意王兄是否开心。母亲死后,不受父王宠爱的我始终记得‘长兄如父’这句话。王兄啊……只要是你做的,只要你觉得好,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长公子缓缓向他转过了身,温和地直视着他,逆光而笑:“宴,这我何尝不明白?兄弟阋墙之事曾深深伤过我,从小到大除了同母的你,又有哪个兄弟如你这般,是我真心希望太平一生,且幸福一世的呢?”
金色的烈焰晃似直上云霄,天空的浓云堆积出参差的形貌。
浓烟也弥漫了出来,甚是呛人,然而围观的人却念着明年的气象,面色明媚。
漫天的烟花突然惊起,璀璨而升,须臾便阑珊而降,而后又在空中绽开了新一轮的涟漪,仿佛花开般盛然,将那些扬起的脸霎时照亮。
好似钦定的命数回环往复,暗涌的情愫生生不灭。
湖畔处,涌起的是一片片的惊呼。
胜景之中,却有人心猿意马。
此时的宣于宴轻悄地将视线从长空中了拉回来,睥睨着身边的人。
是时,他只见鲤正扬起微挑的眼角,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正专注于烟火的宣于静央脸上,俄顷又将视线低抑着挑回,仿佛缠着未解的心绪。
宣于宴不禁唇角一弧,却未笑出声,只是那一点从唇间漏出的笑意,似乎含着一缕不易察觉的落寞,随着一轮烟火的升腾与消散,暗自埋在低垂的睫毛之下。
一旁的辛垣焕伫立着,不料却被人从身后轻轻一撞。
他回身,只见一名女子正将挑起的灯笼扶住。幸好灯笼内红烛未倒,罩子没有燃起来。
“真对不住,姑娘。不过人来人往之地,打着灯笼多不便啊……”他紧忙俯下身子,小心地扶起她的灯笼,扶住她手里的细竿,低眉笑着说。
夜中戴着面纱的锦衣女子垂着似绢的长发,抬眼之时并未出声,却在黑如子夜的眼眸下薰出了琉璃般的眼线,深深地注视着他,在灯火的映照中轻轻撩起了细纱下朱色的唇角。
第25章 祸起(一)
高贵的妇人正抱着怀中的白猫,伸出白皙的手指细细地抚摸。一袭红衣锦绣而明研,下裳逶迤于地面,翻动如海。
她容姿秀丽,如画的眼眉间镌着妩媚与典雅,眼角与唇上的绛色敛住了那一季未灭的芳华,高盘的鬓发幽然如云,而垂在发际的金步摇,因日光的斜倾而熠熠生辉。
只是那倾城之容,却微有瑕疵,因她分明如描的眉眼中,偏偏刻着一笔生硬的狠戾。
将那张脸仔细看取,竟辨不出年龄,似是无人看得出她那三十多岁的年纪。
这时日照疏浅,薄光似水流泻在她泛香的衣褶间。忽有宫女小步急急地来,垂首欠身,款款而言:“禀夫人,靳大夫之子——议郎靳玥求见。”
一席竹帘悬在殿内,一人一岸。
身姿曼妙的宫女细细上前斟了茶,端庄地笑着径自退下,随后帘内那美貌的妇人便微微抬起了皓腕,向他淡颜一笑,示意他饮茶。
“谢楚桐夫人。”靳玥虽看不清她容颜,但辨得请动作,于是恭敬地执过身前案上的杯盏,送到唇边浅浅一抿。
“议郎今日怎会突然造访?我与你父、与靳氏并无瓜葛,轻易到这后宫中来,议郎不怕遭人非语?”帘后的楚桐夫人伸出兰花指轻轻捏过细瓷,垂眸砌着杯中茶水,冷淡地笑。
靳玥清秀的脸上并无过多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