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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柳絮纷飞,缱绻如丝,阳光照得人格外慵懒。
英姿勃发的公子腰际垂剑,与年轻的祁氏大夫并肩出游。
他们将马匹拴在湖畔的树上,然后便言笑着离开了,途中公子想起自己遗忘了藏在马鞍之下的信件,于是单独折回,亲自去取。
殆及回到湖畔,在他的眼前,马匹旁,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
身姿窈窕的女子垂着如丝如缕的长发,正伸出纤纤玉指解着他的那匹马的缰绳。
“谁在那里?!在做什么?!”
他厉声呵斥,霎时抽出腰中佩剑,直直地指向了眼前之人。
那女子显然惊住,身子一震肩头一缩,便被吓得轻轻唤出了声来。她战战兢兢地,向着身后之人缓缓将身子转了过去。
公子剑眉入鬓,警觉地盯着正转过身来的女子,但他没有料到,那时所邂逅的脸庞,从此嵌入了他一生的思念。
女子有着倾城的姿容,面容清丽,姿态明研,一双瞳眸晃似水剪。她紧张地颦着的眉久久不散,从中带出了由衷的惊恐,面颊绯红,如带露的花朵迷了酒色。
在那过于精致的脸上,有着从眼角不自觉地挑出的媚。
“是……公子吗?”那女子蓦地开口,携着疑惑,声音清浅若一抹细线。
俄然愣了半晌的公子眼睫一触,恢复神色后,顿时又狠戾起来。
“我是。你是谁?”他的剑锋依然直直地指着眼前的女子。
“我……我是……祁大夫家的……女眷。”女子音调略略不稳。
“在这里做什么?”
她听了,不由得蹙着眉,轻微地笑了起来。
“公子能否不怪罪小女子呢?这剑……”
“你说了,我自会放下。”
“那么公子可不要告诉祁大夫。”女子似是恳求一般,甚是真诚地说,面中的笑却忽而缠上了明研与活泼。她接着说:“事实上,小女子跟女伴打了一个赌。”
“哦?”
“她们赌我是否敢混在仆从中,偷偷跟随公子和大夫出来,把公子的马缰卸下。”
素来严肃谨慎的公子蓦地愣住,一时没敢相信她说的话。
“不过,还是被公子发现了,而且,好像很惹公子生气的样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女子莞尔一笑,明明说的是发愁的话,面中容色却明如桃花。
“拿我来打赌……姑娘真是……好大的胆子,”他缓缓收了眼中的锋芒,从沉重的面色中破出一点点的笑,继而又问,“我如何相信姑娘呢?”
“这……公子若不信,可去问我的女伴们,她们可以作证的。只是,可千万不要告诉大夫啊。”
见了眼前的女子那笑靥如花,却偏偏细细颦眉的可爱模样,不知为何,他的气莫名就消了下去。
他收剑,走近马匹时用余光查看了马鞍,然后放下心来。
“你可以走了。”公子抬眼,甚浅地笑着说。
“真的?谢谢公子。”
“……等等。”在她方要移开莲步的时候,他突然又出声将她唤住。
“公子有何吩咐?”她应声回眸,任如何看来,都是妩媚动人。
他似是有一时的失神,而后出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愣了片刻,而后,却又一瞬笑开,出言之时轻轻提起裙角便转身反诘:“我为何要告诉公子?”
她轻声一笑便掂着足尖小步地跑开,年轻男子似有一时的慌张,不知为何,开口便唤:“姑娘若不告诉我,可就保不定我将此事……告诉祁大夫了。”
她顿时伫足转身,有些惊异地望着他。眼光游离之时,她恰好见了湖中游翔着的,一尾泛着碎光的锦鲤。
“锦鳞,”女子星眸一闪,随即笑语一滑,“我叫锦鳞。”
“锦鳞?”为这有些奇异的名字,他重复了一遍。
“公子可要记得,别告诉大夫,小女子可不想受他的责罚。”她说着,轻轻竖起修长的食指竖在唇间,衬着朱唇上那一点调皮的笑。
他看着她,那种天真似乎令他觉得有些温暖。
好似有日光细腻地摇落在心底。
他还想说什么,但她却转眼便跑走了。
后来,他偶尔会见到她的面,相逢总在他去祁氏家中做客,抑或是与祁氏外出游猎之时。
那女子总是明媚地笑着,不知会从哪个角落里出现。
她一旦出现,便会轻易地点亮他的眼光。
年轻的公子一直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也恪守着后来不把遇见她的所有事告诉祁氏的约定。
直至他对那个惊若翩鸿的女子的爱恋,已深深刻入了骨髓之中。
后来她终于告诉他,她是祁氏的青梅竹马,是祁氏三个月之后的妻子。
在他们相遇之前,婚约就被订了下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缘分。
那公子难以置信地,带着近似于狂怒的心绪望着眼前的她。
“我无意欺瞒公子……马缰之事,本是我与女眷玩闹的结果,不将真实名姓告诉公子,只是怕因这玩笑而受他的责罚,他是个极其认真的人。”胧雾姬华衣曳地,忧郁而愧疚地,笑着说。
“之后那么多次的相见……你为何不告诉我?”他狠狠咬住了牙。
“若我是祁氏未过门的妻子……我是否能与公子,轻易相见呢?人家听闻了便必定会说:‘哎呀那是哪家的女子,都快要成亲了,还成天和其他男子相会呢。’好歹扮作寻常女眷,我也好给自己一个台阶啊。”她说着,又好似玩笑着似的,故作忍俊不禁。
然而听着她言辞的男子,却无半分笑意。
他沉默久矣,倏忽沉音问道:“我与他,你选谁?”
胧雾姬一愣,步子不由得往后错了一步,乌发上的金步摇缓缓地晃。
“公子……何必如此?”她收了以往明亮而灼人的笑,淡淡地噙着唇边那一点惨淡的笑意,若有若无。
“我与公子相见之时已是太晚,又何必做什么选择?我负了公子,公子,亦不必把我寄放在心上。”
“……所以你选他?你选了一个臣子,而不选公子?而这个公子,以后也许能够坐拥江山?”他扬起眼,认真地,深深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地问。
“臣子也好,公子也罢,侍奉于朝衣一侧也好,江山一隅也罢,命数如此,何必在意……何必深究呢?”
他面中沉重,心似破碎一般,痛得喘气声亦变得粗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不能因此事而破损了他与祁氏之间的关系。
祁氏是他的挚友,也是他夺嫡的一个至关紧要的支持者。
他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女人把这一切都葬送。
他一直是明智的。
但此刻,却因太过明智,而痛得锥心刺骨。
为了缓解心口郁结不去的痛楚,他言词不清地说:“好……那好。只是你们成亲后,我若要见你,也不易了。然而幸在……还有相见之时……”
岂料这时那女子却陡然掷出一句:“公子……断了吧。自今往后,你我不要再见。”
他霎时震住,开口便问:“为何?”
“难道公子就那么相见我吗……?只可惜成亲之后,我便不那么相见公子了。”胧雾姬说着,面中忽而又浮上了氤氲的笑。
她说:“公子何必对一个并未真正爱上你的女子动真心呢?”
他因爱生恨,而又相思成疾。
得不到的那个人,天真而又决绝的那个无情的人,时常在心头萦绕不去,让他无法安眠。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为一个人而疯狂,原来是这般样子。
于是他下了一道命令,将胧雾姬的画像张贴出去,要寻一个和这画像中的人相像的女子。
一直以来沉稳谨慎的他,突然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他做那一切,只为缓解自己钻心的痛,而不去考虑这种做法是否会让他更深的陷入自己早就的深渊之中。
在他心中轮回般上演的,尽是那忘不掉的容颜,忘不掉的笑,忘不掉的埋葬在往昔的梦中的毒。
后来,一个容貌与胧雾姬相似的女子便出现在宫廷之中,被送到了他的塌上。
他并不在意她与胧雾姬的性情是否相像。他想见的,仅仅只是那张脸而已。
他也不在意那个女子原本在自己的家乡已有了私定终身之人。
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后来江山已定,他封她为这一国的楚桐夫人。
之后楚桐夫人终于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那就是后来的湛国二公子——宣于惑。
第32章 胧雾姬(二)
“所以你与我王兄惑的容貌……有些相似。第一次在上将军府见到你面具下的脸时,我与王兄便十分惊异。因此,我才去刑房找你问话。”
“……因此,公子才用被我挟持的方式,帮助我逃走,因为在路上,总有办法能让我将身世说出来……”
鲤眼中无神地低垂着眼睫,侧身而坐,并未看他,墨色的长发如流泉一般从颊侧倾泻而去。
他眼瞳虚静,淡得如烟云般不可琢磨。身畔跪坐着的宣于宴微微愣住,然后接到:“是的。”
“所以公子并非一时兴起。”
听他突然那么说,宣于宴想起了那时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那日月下,车中的少年颦眉,含着感激地,问他为何要帮他,他只笑笑,然后说,一时兴起罢了。
他没料到鲤还能记得那样的细节。
鲤的眼睫更低地压了下去,轻轻一颤,然后兀自将眼阖上。
“公子……我虽无情,但有些事,也还是记得的……如今想来,从相见开始,一切就都在二位公子掌控之中。”
“鲤……不告诉你,是怕徒生事端。宣于惑这个名字,不管是王兄还是我,都不愿提及。”
“……为何?”鲤眉似远山,眼如烟月。
想起那人,宣于宴不屑地笑了一下。
“他虽面目俊秀,英武果敢,却有过重的杀伐之气。而且他倚仗着父王的宠爱,偶有横行之举,甚至对王兄的继承权有觊觎之心,事事都要与王兄争个高下。他背后立着的,又是一个时常生事的楚桐夫人。我看他不惯自然有过不少冲突。他与他母亲都将王兄与我视为眼中钉,我们自然不愿提及。”
“那么公子惑后来……”
“战死沙场,”宣于宴毫无感情地说完,又从言语中挑出了一丝嘲讽,“可楚桐夫人无理取闹,坚持认为那件事与我和王兄有关,所以自他去后,那女人虽可怜,却更是不安生,而我们只得当是遇到了疯子。”
鲤仔细地听着,然后目光渐次黯淡下去。
“原来如此……”他缓缓翕合着唇角,面庞清冷无色。
“加上这本都是与你无关之事,所以不曾向你提及……你别多心。”公子宴柔和了语调,这样对他说。
鲤淡而无神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很是无力地接喋道:“公子……我有些累了。”
“那么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扰你了。”宣于宴缓缓起身。
“哪里的话……多谢公子。”须臾,有忧郁的笑颜从他的面容中浮起,苍白与疲惫之间,衬得意态慵懒入骨。
宣于宴停了一瞬,然后低眉一笑。
他离开时,将门轻轻阖上,牵出一声吱呀的响,门外,合袖伫立的门客正在斑驳的树影下恭敬地等着他。
辛垣焕牵过长袖,替他斟酒。
“为何……竟会走漏风声呢?”宣于宴含着恨意,忿忿地说。
“令臣疑惑的是那深衣……”辛垣焕接到。
“近来可有陌生人出入府邸?”
他摇头:“不曾。”
“我当真百思不得其解。”他气得握拳,倏地就砸在了几案上。
杯中酒水突然洒了出来。
“公子,以臣的猜想……”他说着,缓缓扬起眼睫,面中无色地说,“怕是,后宫惹出的事端吧?”
“后宫?”宣于宴讶然蹙眉,“你说……楚桐夫人?”
他点头,然而那公子并未取信:“她终日在宫中,怎能知晓宫外之事?”
“暂且不论谁人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敢问公子,湛国君臣上下,加上后宫,知道长公子有断袖之癖,而又有胆量借大王之手威胁长公子的,有几个人?”
宣于宴眼色流动,开始在脑中思索。
“知道在国君眼中,这是长公子最大的罪责,并且知道他一旦再犯,不论与他牵连的是谁都会被处死的,有几个人?”
他认真地看着他,正色颔首:“你继续说。”
“大王久病,不问朝政,臣子多去长公子处,如今能轻易见到大王的,殊不知又有几人。不论这人究竟是谁,这做法,明显是在针对长公子。同时,由于知情不报,公子你也会受到惩罚。再者,那人有本事知晓鲤的存在,又难道不会发觉他与公子惑容貌相似?鲤和公子惑的容貌,是让人过目难忘的。”
辛垣焕说完,宣于宴接过话端,续道:“所以……能有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