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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含笑看著小何子,“这谷外什麽大夫没有,还用你特意跑一趟?”
“那些个大夫怎麽能和我比?我好歹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妙手神医!”小何子骄傲得翘著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行了,赶紧去吧,陆叔身体不适,晚饭後已经回屋歇著了,你再晚些去,恐怕当真睡下了。”夏天这些年见小何子的次数并不多,个把月见一次,算上近几年的护法会,也才不过多见了十几回,但每多见小何子一次,他就发现他越来越管不住自己。一开始只是喜欢逗这个小子,可近来夏天发现,他的手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往小何子身上招呼,不是拍肩就是揉头发,今次更是发展到想要掐他下巴掐他脸蛋的地步,所以夏天趁自己手还没举起来之前,赶紧想打发小何子离开。
“什麽啊,我都已经看完诊从陆叔屋里出来了。你真以为我不办完正事就满世界瞎逛啊?!”小何子嘟嘴,显然不满意夏天看轻了他。
夏天这下真管不住自己的手了,直接掐了小何子鼻子一下,“是,我们何大总管最知事了,怎麽可能不做完正经事就瞎跑呢?!那有劳何大总管告诉小的,您做完了正经事不回谷,跑我这院子里来干什麽来了?”
天奈何07
“要不是你这箫声吹得奇奇怪怪的,爷我才懒得来呢!”小何子很奇怪,在陆鼎原的面前就一副乖觉的小奴才样,可离开陆鼎原的视线,那架子可真不小呢!常常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刚开始不熟悉他的人可能会怕他,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其实他就是个纸老虎,莫说不吓人,那心更是软的什麽似的,有事没事的只要你求他,很少有他不答应的。当然,涉及到他主子陆鼎原的事情除外。
“我的箫声怎麽奇怪了?箫不都是这种动静吗?”夏天笑,笑得很欠揍的样子,但眼睛里却清冷的可以。
“行,那爷走了,您自己慢慢吹。”小何子多剔透一人啊,虽然明知道夏天敷衍,但也没有强人所难的癖好,於是转身欲走。
见小何子要走,夏天却急急一把将人攥住了。“别走。”
“……”小何子没说话,回头看著夏天攥著自己的手臂,眨眼。
夏天苦笑,知道如果想留小何子下来,必须要交代些什麽,可他此时真的不想他走,如果他没来也就算了,但他来了。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夏天的手一直没撒开。
“……”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啊,还听睡前故事?小何子张嘴,却突然反应过来夏天要说的事情很可能和他自己有关,於是深吸了口气,把未出口的话换成了,“好。”
夏天轻轻一笑,攥著小何子的手一提,纵身携小何子上了树。到了树上,两个人在枝桠间坐下,夏天却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你有兄弟吗?”夏天问小何子。
小何子点点头,却并没接话茬,他知道夏天只是要找一个话头,却未必真要他答什麽。
果然,夏天继续道,“我有一个弟弟的。”夏天抚著手里的萧,“可是我们没有娘,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娘就死了。”
小何子看了眼夏天手里的萧,知道那东西可能对他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可小何子没多嘴,只安静的听。
“有一句话叫长兄如父,可我们有爹,於是我就想,也许我可以代替娘亲疼爱弟弟。但是显然我做的不够好。”夏天微微苦笑,抬头看天上的星斗。“从小,弟弟就喜欢从我手里抢东西,小到一块糕点,大到儿时亲近的玩伴,他甚至和那些孩子们说,如果想继续和他玩,他们就不许理我。”夏天扯扯嘴角,修长的手指转动手中的萧。“弟弟古灵精怪,总有很多鬼点子,相比较之下,我就显得呆板很多,於是孩子们大多愿意和他玩的。”
夏天虽这麽说,但小何子却知道,其实未必是夏天性子呆板──从和他相处这麽就知道,其实夏天性子跳脱的很──而是身为家中长子,那些个责任什麽的,逼得他不得不听话懂事些。而没有玩伴的童年,多半是孤单又寂寞的吧?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我少和孩子们胡闹,父亲反而疼我很多,很早就开始教我习武以外,还亲自教我吹萧。”夏天扬扬手里的萧,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萧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的乐器,时常要爹吹给她听。”
天奈何08
“为什麽是萧?”小何子想把这个笑容留得久一些,於是难得的插了句嘴。
“据爹说,娘说箫声空灵,是距离灵魂最近的声音。”
“空灵……”小何子点点头,倒是第一次听人这麽说,说箫声萧索的倒是大有人在。看来夏天的娘亲,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就为了这个,弟弟又不知道砸坏了我几管萧。”夏天窃笑出来,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如临大敌般的到处藏萧,而天旻却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并毁掉。
“大概正因为如此,爹才觉得弟弟顽劣吧!”夏天神色一整,变得有些悲伤。“其实我倒是觉得那只是小孩子的顽皮而已,爹却坚持认为弟弟个性阴毒顽劣,不但不肯教他吹萧,甚至连武功也打算传给他。”
“我是在隔了两年後才知道爹的打算的,於是便悄悄抄了本内功心法,送去了给弟弟,并告诉他是爹给他的。可是也不知道我当初这麽做,到底是对是错。”夏天揉揉眉心,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看来接下来的回忆,是颇让他痛苦疲累的。“弟弟学了心法,爹却不肯教他武功招式,我也不好明著和父亲作对教他武功。可是他也不知道打哪儿尽学了些阴损的招式,等他技艺大成的时候,当著爹的面施展了一番,竟是连爹也降不住他的。那次之後,爹亲气得一病不起,过不多时就过世了。临过世前,爹甚至都不肯再见弟弟一面,只把我叫到跟前,临终之言居然是教我防著点我的亲弟弟。我当时怎麽也想不通父亲如何就对弟弟有这麽大的成见,那也是他的亲子啊!可是後来……”夏天苦苦一笑,“记得你们救我的时候吗?”
小何子点点头。他当然记得,当时的夏天浑身是血,几乎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我是被自己的亲弟弟打的。”这句话夏天是笑著说的,不过声音很轻很小,低沈的仿佛要融在这夜色里。
小何子愣愣的,他听了夏天的秘密,甚至能感觉到夏天此时深沈如夜的悲伤,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他。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下意识的,小何子如此说道。话一出口,甚至吓了小何子自己一跳,不是因为那轻柔低缓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他竟然自己主动要揭自己的伤疤。不过想想也没什麽,秘密换秘密,他不吃亏,甚至他的秘密比夏天的简单得多。
夏天眼中冷冽的沈郁淡掉了一些,慢慢染上了一点温暖的颜色,一如他低沈的嗓音,“好啊!”
“我没有弟弟,我是家里的老小,不过我有哥哥,哥哥们也尚算疼惜我。我的故事没有你的那麽复杂。”小何子的嗓音竟然也不若往日般尖细了,低低柔柔的,仿若秋水一般的流淌,“我自幼体弱多病,每年总得让家里花上些银子吃药看病,慢慢得家里越来越负担不起,终於那一年,家里揭不开锅了,年头送走了唯一的姐姐。姐姐大概是恨我的吧,就是因为我,她才小小年纪便被人牙子带走做工。但即便如此,家里仍旧难以糊口。於是,当宫里的人来收人的时候,娘做主,将我这穷根儿给卖了。”说到这,小何子居然嘿嘿一笑。
天奈何09
“其实娘不知道,我後来进了宫里才知道,娘是被人坑了呢,将我卖的贱了。宫里的规矩,卖终身进宫的,不但可以得五十两银,甚至还能得一旦粮食,可娘才拿了十五两银就将我卖了。”小何子说道这儿撇撇嘴,“後面的事我不大记得了,总之皇宫里规矩甚多,我年纪小,懵懵懂懂得也记不实,大约是得罪了谁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是被打出来了。打出来的时候,浑身筋骨尽碎,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是那时候,主子救了我。”
如果之前的话,小何子说的还稍有些苦涩,後面的话,小何子则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主子和老庄子不但将我救回庄,还请了当时的神医到府中常驻调理我身子,不但医好了我的全身残疾,甚至连宿疾也根治了。後来主子看我对医术有兴趣,更是请神医亲自教导我医术,但我因不识字,底子不好,主子又专门请了一个先生教我识字。不仅如此,主子还亲自教我武功。无奈我身体受过重创,高深的功夫是不可能练成了,主子说我也就混个强身健体就算了。”说到这儿,小何子嘟嘴,对於没办法练成高深武功这一点,还是挺介意的。
夏天却发现了一点,小何子的叙事从宫里出来後就没离开过他的主子,也就是陆鼎原,却只字未提过他的爹娘父母。“那你後来回过家吗?”
“家?”小何子才要说广寒宫就是我的家啊,却突然反应过来夏天在问什麽。“你是说我原来父母亲哪里吗?”小何子摇头,“我病著期间主子去寻过,没找到人。我後来也专门回去过一次,早就人去屋空了。问了邻居才知道,他们早在我一入宫的时候就慌慌张张地搬走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怕什麽,是怕我熬不过宫刑死在宫里,宫里人来收回他们手里的银子?还是怕将我卖了後我恨他们?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其实我不恨他们啊,我就是当时家里的穷根,年年吃药,他们不将我卖了又怎麽办呢?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看著小何子真心迷惑的样子,夏天伸出手去,抚上了小何子的脸颊。其实他只是不愿意去深思吧,以他那麽玲珑机灵的人,又怎麽会不知道,其实他爹娘只是怕他当太监出来还要给他养老,而且皇宫不比一般人家,他们也怕他们的儿子在宫里闯祸,拖累他们一家。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是他们没福气享你这个儿子的福。”
夏天摩挲在他脸颊上的麽指让小何子一个激灵,而且夏天那眼神也太怪异了,要吃了他似的,莫名的灼热。
“我……我要回去了。”小何子没来由得吓得嗓子都哑了。
“今天我生日。”却被夏天突来的一句话定在了当场。
“啊?”小何子张大嘴,愣愣得不知道该怎麽回应,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
“给个生日礼物吧!”夏天突然笑得很邪恶,还没等小何子反应过来,一个吻已经落了下去。
很轻,却正好印在小何子温软的唇上。
天奈何10
“唔……”小何子一惊,往後一躲,却忘了自己是在树梢上,於是整个人以倒栽葱的姿势十分狼狈地落了下去。
“小心!”夏天立即窜了过来,稳稳得将小何子接住,安全地送到了地面,没磕著碰著他一点。只是这姿势难免有些暧昧不雅。就见夏天一手环在他腰间,一手绕於他的身後,竟是牢牢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再看小何子,因著一番运动,加上他穿得本就是不适宜练功运动的常服,前襟口处已经松散开来,露出了大半个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小何子“呀”一声大叫,双手推开夏天的环抱,撒丫子跑了。
夏天看著小何子消失的背影,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愉悦而清脆。等笑声止了,夏天背靠向树,仰头看天,轻轻喃了句,“天旻,生日快乐。”今天是他的生日没错,也是他唯一的弟弟的生日。
从那日以後,小何子怕夏天怕的要命,再不敢轻易单独到陆家庄闲逛,在广寒宫里也是没见面呢就躲著走。对於这一点,夏天倒是乐见的,虽然见不到小何子让他心里总是一阵阵空茫的不是滋味,但到底以他现在对小何子的心思,一个把持不住就可能让两人万劫不复。
夏天不傻,也不是没入过红罗帐的童子鸡,虽然对小何子到底是有多深的心思他不敢保证,但到底欲望是有了的。而对於一个男人,甚至是身体残缺不全的男人产生如此强烈、无法抑制的渴望,夏天知道自己就算不是全心全意、掏心掏肺的地步,这心思估计也假不到哪里去了。对於自己可能已经爱上小何子这一点,夏天当真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以後每次再见到小何子,竟是不管人前人後,也要捉弄一番了,不是摸脸就是掐腰,更有甚时干脆直接拍屁股,吓得小何子每每抱头鼠窜。现在全广寒宫估计已经没人不知道他夏天是小何子的克星了。
夏天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就这麽酸酸涩涩、冷暖自知的过去了,谁知道,那日小何子和陆鼎原又救回来一个人,而这个人,彻底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