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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静心,他坐在案旁抚琴。其实他并没有心思弹琴,只是凭着感觉挑拨琴弦,弹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弹一首时兴小曲。虞静卿从来不弹小曲,因为章文龙喜欢,他特意学了一首,可能因为天天练习,自然而然便弹出来。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题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他轻声唱起来,恍惚中觉得自己的声音难以控制的哀伤哽咽,他苦笑一下,喃喃自语道:“当真是断肠人忆断肠人……”
当时因为不能暴露太后的身份,不得以将人藏在床上,造成欢好的假象。回想起章文龙震惊绝望的表情,好像拿钝刀子割肉般让他心痛难忍,听着那凄楚的狂笑他只觉得心在滴血,天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忍住上去拥抱他的念头。
是的,他想拥抱章文龙,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用自己的胸膛抚慰他,告诉他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可是,不能。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愤怒、悲恸、失望、灰心……然后在他和自己的心上插上一刀。
凡事都有代价,而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亲手毁掉自己的爱情!
纵使负了情,失了心,输了爱。
在所谓大局之下,个人的爱情原是毫无关系,自己这一腔曲折
哀痛的情意有没有人相信,算得了什么?
当他在沉思中淡淡苦笑时,门被猛地推开,章文龙踉踉跄跄走进来,显然喝了不少酒。虞静卿忙过去扶他,章文龙一把将他推开,口中怒骂道:“走开!”
章文龙常年习武,手劲大得惊人,这一巴掌又使足气力,把虞静卿推得连退数步,重重撞在柱子上。虞静卿被撞得眼冒金星,五脏六腑似易了位一般,一股腥甜直冲喉头,鲜血从口中喷出来。
他擦去嘴边的血迹,抬起头,直视章文龙。
章文龙迷迷糊糊的,并没有注意到他吐血,反而被他清明的目光激怒,几步跨上来,一把捏住他的脖子。
此刻在章文龙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是虞静卿坐在床上的沉静无波的面孔。他慢慢收拢手指,感觉到虞静卿的血脉在自己掌中脆弱的跳动。
章文龙激狂的想,他在骗我!他在骗我!
那些温柔的眼神,那些滚烫的泪水,那些灿烂的微笑,那些诱人的呻*吟……何曾有一丝一毫矫饰做作?怕在他心里,我还不值得他如此。他为的,不过是委曲求全。
竟是天上仙人下凡历劫来了。
怪只怪,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动了色念欲念,还动了心。
相遇争如不遇,有情却是无情。
就让我现在了结了吧,只要再用一点力,再用一点力……
虞静卿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被憋得通红,但是他丝毫没有挣扎,神情竟然出奇的柔顺安静,甚至还带出一丝笑意,仿佛眼前面对的不是可怕的死亡,而是幸福的解脱。章文龙头脑中突现一点清明,想起他在床苐间婉娈承欢时,也常常流露出这一种温柔神色,忍耐的欢愉和爱恋。
他手上的劲力忽然松懈下来,喃喃失声苦笑道:“我终究……我终究……我真是傻啊!”
他丢下虞静卿往门外走,虞静卿声音沙哑的喊道:“文龙……文龙……”他脚下顿了顿,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章文龙连续两天没有回来。到了第三天,他遣人回来吩咐,要虞静卿离开他的卧房,搬到偏院去住。
张立贤不服道:“公子从来都是和王爷一起住,为什么要搬?”
侍从无奈答道:“这个……小人也不清楚,王爷是这么吩咐的。”
虞静卿温言道:“王爷这两日宿在何处?”
侍从看看他,吞吞吐吐道:“王爷……宿在……城南的相公堂子。”
虞静卿了然道:“王爷可是要带什么人回来?”
经过坤明一战,虞静卿在王府的侍从中很有些威望,现在他态度和蔼的询问,那侍从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犹豫半天才答道:“王爷相中了一位相公……要带回来。”
虞静卿点点头,吩咐张立贤道:“收拾东西。”
张立贤咬着嘴唇,不甘不愿的收拾,他看虞静卿一脸平静,终于忍不住道:“王爷居然为个相公要我们搬走!”
虞静卿淡淡道:“他心里不痛快。”
张立贤还要说话,虞静卿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天王爷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就让他出出气吧,原是我伤了他。”
张立贤想起章文龙在翠红楼的样子,心中明白虞静卿的意思,便不在说话,迅速收拾好东西,和虞静卿一同搬到偏院。
这些天京城因为有了云南王,不知凭添多少风流。
除了上朝之外,章文龙每日在驿馆中宴宾客喝花酒,一座驿馆每天管弦齐响,妙人云集,清歌绕响,丽容耀目。
这一日,关于虞静卿脱奴籍的奏疏终于被获准,原先这件章文龙顶关心的事,现在却让他感到锥心般的痛。
他知道这段时间虞静卿偶尔还会去翠红楼,过了开始的震怒之后,现在他已经不再生气,只是感到一种心如死灰的冰冷。原来那人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到如今一心惦念着别人,竟到了连掩饰都不耐的地步。
章文龙渐渐意识到,那个人在自己心上留下的,不是伤痕,而是无边无际的空洞。这空虚如冰川海洋一般,无论用怎样醇香的美酒,无论用怎样销魂的欢情,都无法驱赶。每当午夜梦回时候,立刻汹涌而至,无处不在。
只是——那颗心从来不属于自己。
所以在接到诏书时,章文龙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现在他自由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自己,也好,走了干净。他着人将诏书给虞静卿送去,同时送去一些黄金,意思已经很明白。
不一会儿,虞静卿就来找他。他正在屋里和几个相公喝酒作乐,听说虞静卿要见他,便对身边侍从道:“本王现在没空,你去问他有什么事?”
侍从出去一会儿,进来禀报道:“虞公子把王爷的赏银都退回来了。”
章文龙冷哼一声,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侍从又道:“虞公子还在外面等着,他说有话要和王爷说。”
章文龙冷笑道:“本王没空!”
不知过了多久,章文龙带几个相公去酒楼吃饭,出门时看见虞静卿站在门口,显然一直没有离开过。有些时日没见,他好像瘦了些,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湖绿的长衫被风吹起,更显单薄。
两人目光相碰,章文龙心头一抽,而虞静卿的眼中浮上一抹温柔。
章文龙避开他的眼睛,转头就走。
虞静卿在身后叫他,他本想狠下心不理,却神差鬼使回头。
“我有话要和王爷说。”
“本王有事,你先回去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本王有空会去找你。”章文龙听到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回答。
虞静卿还要说话,章文龙已经快步离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章文龙寻欢作乐的心都没了。草草吃完饭,把相公打发走,神差鬼使就往偏院去。
进到院中听见虞静卿在唱曲:“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题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说不出的哀婉凄楚。
章文龙听得呆了。等曲子唱完时,他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人世间还有一种温柔一刀,伤心小箭,任你百炼钢,也成绕指柔。
门突然打开。虞静卿瞧见章文龙在外面流泪,又惊又痛,走上前颤抖着轻拭他的泪痕,触手所及,一片冰凉。
虞静卿心疼道:“你怎么……快进来吧。”
章文龙由他拉着进了房间,坐下之后,一时无话。沉默半晌,章文龙道:“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虞静卿轻声道:“你真的希望我走吗?”
章文龙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我希望你走,而是你迟早都要走。
见章文龙不答,虞静卿又道:“如果你要我走,我会离开。可是,我……想陪你。”
即使两不相见,即使终将分离,我还是想陪你走完这一程。
听到他饱含深情的话语,章文龙对上他清亮的眼眸,眸中透出思念、痛楚、挣扎、苦涩……章文龙的心就像揪起来一般,几乎把持不住又要潸然泪下,怔怔的回望着他,心神俱碎,不知今夕何夕。平素亲密旖*旎光景便似乎回来了几分。
“罢了,他是去是留,他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了。”章文龙自暴自弃的想,“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他……”
第三十四章
翠红楼,素兰房中。虞静卿很快要随章文龙返回南疆,今天特意来做最后的部署。
交待叮嘱一番,素兰问虞静卿道:“公子真要随云南王回南疆?”
虞静卿点点头。
素兰疑惑道:“难道公子在南疆还有什么事未了?”
虞静卿淡淡笑答道:“是我自己的私事。”
“公子现在是自由身,离开云南王不是更方便行事吗?唐大人已经安排死士接应公子,不必怕镇北王的加害。”
“我不是怕镇北王。如果我现在离开,于云南王于我都是好时机,我只是……”只是舍不得。
这一别也许就是诀别。前路危险莫测,我已赌上生死,无法再回头。虽盼今生长厮守,却仍旧要远隔银塘河汉。即使黯然神伤,即使肝肠寸断。这副重担,挑上了,纵使勒进骨肉里,再也卸不下来。
可是,我舍不得啊!舍不得弃你而去。舍不得留你独对漫漫岁月。
虞静卿幽幽道:“你每日唱那么多曲,可知情为何物?”
素兰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晌才答道:“我记得有位写曲的人说过‘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大抵情之一字总是喜乐参半,无论喜忧都叫人心甘情愿的承受。”
虞静卿自言自语道:“喜乐参半,心甘情愿……都是痴人……”沉思中淡淡苦笑,神情落寞又无奈。
素兰从没见过他如此忧伤,虽然不知所谓何事,但从那次章文龙大闹翠红楼,也窥出一点端倪,忍不住劝道:“公子要做大事,必定有所舍弃。当断不断,反被其乱。”
虞静卿长叹一声——战车滚滚向前,由我发动,然而一路冲杀,我已无力让它停下。
镇北王府内,墨擎辉正在听属下汇报虞静卿的行踪。
“他现在还去翠红楼?”
“自从云南王闹过一场后,去得少了。”
墨擎辉暗忖,原以为虞静卿对章文龙有感情,没想到他还是惦记着女人,为个妓*女居然不惜失宠于章文龙。但是他现在已获自由身,为何还要留在章文龙身边,莫不是想打什么注意?这个人太危险,留不得!
他吩咐道:“找个机会杀了虞静卿!别在京城动手。如果不能在路上动手,就通知南疆的人等他回到南疆解决他……最好连章文龙一块儿解决。”
“王爷,章文龙武功高强,杀他不易……”
“不能硬碰,就暗取!”
“是。”
“虞静卿,我对你一直心软,留你的日子够久了。不管你和章文龙是真情还是假意,让你们去阴间作鸳鸯吧。”墨擎辉的眼中杀意毕现。
章文龙自那日见过虞静卿,同意他继续留下来后,一直都没有再去见他。驿馆内的相公戏子早打发走了,花酒也不喝了,做完该做的事便百无聊赖的等着回南疆。
他是舍不得虞静卿,但不代表他可以忽略发生过的事,像以前一样相处。虽然他常常孤枕难眠,思念难耐,有时也回忆与虞静卿的恩爱缠绵,心里却一直积郁着一股怨气,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化不掉。面对虞静卿不禁会生出疑虑、恐惧、焦虑、埋怨、痛苦诸般情绪。总觉得眼前的人飘忽不定朦胧不清……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终究是一个梦。
梦醒的失落和痛苦,不想再一次面对,无法再一次面对。
从京城回到南疆,章文龙都没有和虞静卿说过话。他从染竹轩搬出来,把柳色留在身边使唤,外人以为柳色又重新得宠,其实柳色不过是陪他说话逗趣,打发时间,床苐之间的事他没有丝毫兴趣。柳色现在对虞静卿十分佩服,又见章文龙每日愁眉不展,虽然有邀宠之心,始终不敢造次,一心一意做个尽职的小厮。
虞静卿来过几回,都被章文龙以各种理由挡在门外。然而每次拒绝他之后,章文龙心里都会来回疼个几遍,实在忍不住了,便跑到染竹轩偷偷瞧那人。
一人在屋里长吁短叹,一人在屋外心如刀割。一种相思,却偏偏咫尺天涯。
冷战没持续多长时间,虞静卿就病倒了。先是受了风寒,卧床不起,后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章文龙听到禀报,饶是心肠再硬也坐不住。亲自去探视,把郝老头叫来一问,说是过劳伤气,思虑伤神,七情难安,要好生休养。
瞧见虞静卿虚弱的样子时,章文龙那点别扭心思早抛到九霄云外。他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亲自照顾。所以虞静卿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章文龙那张放大的,充满关切之情的面孔。见他醒来,忙伸手探他额头,轻声道:“还好,不烧了。你都昏了两天两夜。”
虞静卿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上,小声道:“文龙……不要生气了,好吗?”
章文龙心中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