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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黎泱便站在他寝居门口,怎么劝都不肯回去,知道这孩子是为了要他同去凤朝,所以他便铁了心不去理他
。
谁知两个时辰过去,黎泱却依然站在门前,也不管外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明明已经脸色惨白,身子忍不住在雨中轻
颤,却硬撑着不肯回房,到最后,他终于看不过去,开了门让他进来。
对于黎泱,他终究是狠不下心的。想到这里,穆见清忍不住蹙眉。
「老师,是泱儿让你为难了?」伸手抚向他的眉心,黎泱有些怯然。他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国主不怕王后,就怕老师生
气不理他。
「你也知道会让我为难?」穆见清侧过头,淡淡地道。
「从前无论我要什么,老师都会答应,为什么这次不可以?」眸中掠过一丝委屈,黎泱语带埋怨。
「泱儿,你终究要长大,而我……」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也终有离开的一天。」
「胡说,胡说,胡说!」黎泱激动的用力扯住他的袖子,「我们绝不会有分开的一天,你忘了那天你说的吗?你说就算
我什么都不剩了,依然是你的学生。」仰首瞪着他,他一字一句地道:「难道你忘了吗?还是,你已经不要我了?」
穆见清低低叹了一声,像从前那样抚上他的发,无奈的说:「泱儿,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他愤愤地指控,「三年来,我努力修习,一刻都不敢懈怠,为的就是能够变强,能够保护你不
受伤害,可现在你竟然告诉我,你终有离开的一天!」
「人有离合,月有圆缺,本就无人能够回避。」穆见清平静地说。
「不,我要你答应我,永远不会离开。」望着他的眼睛,黎泱倔强地要求。
点了点头,穆见清忽然承诺,「我答应你,这一世为你而生。」
如果这样能让泱儿安心前往凤朝,那么给他承诺又何妨,反正未来注定的结局他早已预见,既然做不到永远陪伴,便只
有为他而生,为他而亡。
得到慎重的承诺,黎泱反倒怔然。他听得出老师话里的认真,以及那难以察觉的淡淡悲哀。
这一世为你而生。
这承诺着实太重,来得却太轻易。
老师惊才绝艳,傲然于世,便是对国主也从未承诺过忠诚,这样的人,今日却认真地对他说:这一世为你而生?
听了这话,他纵是又惊又喜,却又患得患失起来,就好像一件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落到自己手上后,就开始担心
哪天会不会忽然失去。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茫然的问了一句。
「我本是为你而来啊。」穆见清笑答。
「我不明白。」黎泱惶惑地望着他。
「泱儿,睡吧。」他微笑,柔和地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点了点头,黎泱带着满心的疑惑,顺从的闭目睡去。
睡梦里,周围忽而是漫天的火光,忽而是雷鸣的战鼓,忽而是悠然的山林,然而不管身在何处,总有那抹幽碧的身影伴
在身侧。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场景忽然变成一处绝崖,那青衣人冷冷含笑,毫不犹豫地跃下山谷……
「老师──」惊呼一声,他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
「醒了?」穆见清伸手拭了拭他额头的冷汗。
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头重脚轻,他愣愣地问:「我……病了吗?」
睨了他一眼,穆见清没好气地回答,「淋了两个时辰的雨,你说会不会病?」
他尴尬地笑了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朝外望了望。「今天本是为我摆宴饯行,前去凤朝的日子吧?」
「太医方才来过了,说小王爷忽染风寒,这几日不宜远行。」穆见清端了汤药过来,接着道:「陛下给了旨意,等你病
好了再起程前往凤朝。」
黎泱心虚地点了点头,接过汤药一口气喝干净,不敢叫苦。
在榻边坐下,握了握他垂在锦被外的手,穆见清说:「这几日不要再任性妄为了,我会在愫玉阁里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他微笑地问。
「等我回来那天,你便知道了。」黎泱神秘一笑。
揉了揉他的头发,穆见清取出一方青玉坠子,亲手将它挂在黎泱颈上。「这玉算是为师临别赠你的礼物,记得莫要取下
来。」
黎泱立刻点头。既是老师送的,他自然不会把它取下来。
低眸望去,只见那玉虽然未经雕琢,却是晶莹剔透,不见一点瑕疪。他抚着青玉,觉得那玉冰冰凉凉的,握在手里分外
舒服。
「这玉的气息和老师好像。」他忍不住道。一样庄严端正,一样青碧无瑕,一样深邃沉静。
穆见清一怔,随即笑说:「也许是跟着我的时间久了的关系。往后你便是它的主人,可别亏待了它。」
握着青玉,黎泱眼中漾起笑意,然而更多的却是离别的愁绪。
老师,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他在心中暗暗说。
曜月国都城近郊有一座小山,叫做临岩,临岩山正对城门,在山上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列整齐而肃然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
城,队伍的最前方飘着一面金色旗帜,旗上绣有一弯新月,衬着篆体的「月隐」二字,更显光彩夺目。
一炉香,一张琴,一曲清音动九霄。
临岩山上,穆见清端坐琴前,望着城外蜿蜒前行的队伍,一曲「远别离」从指尖幽幽流泄。
黎泱骑在马上,依稀听见熟悉的琴声,心头一震,拉住缰绳,蓦然抬头望去,山顶之上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人影,那人
临风而坐,墨发飞扬,远远的看不清神情,然而那满是离情别绪的琴音,却益发清晰地回荡在他耳畔。
他挺直了背,对着山顶喊道:「记得你的承诺,泱儿很快就会回来。」喊完这句,他用力扬了扬马鞭,策马朝前奔去。
这次,他没有回头。
直到再也望不见少年策马远去的背影,穆见清才扶琴而起,低低叹了口气。
「长老说,殿主该回去了。」
耳边传来温和的嗓音,穆见清抬眸望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当风而立,正含笑望着他。
白衣男子有着一张温雅秀致的容颜,他衣袂飘飘,腕上戴着个金色镯子,温言浅笑的时候,仿佛天地间的灵气都集中在
他一人身上。
「秋叙离。」穆见清望着他,语气平静的问:「你不留在繁云殿,来我这里做什么?」
「殿主离开繁云殿已经三年了。」
「那又如何?」
秋叙离蹙眉,苦恼地抱怨,「这三年来,我被长老逼着代替殿主入主繁云殿,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玩了。」
「当年我既然将繁云殿交给了你,便不再是繁云殿的殿主。」穆见清淡淡地道。
繁云殿位于天山繁云谷中,独立于各国之外,亦不受凤朝约束。每一任殿主均擅长星相术数,出众者更有预知之能,而
穆见清正是繁云殿上一任殿主,也是预知能力最强的一个。
「你明知道我们都希望你回去。」见他似乎全无归意,秋叙离眉间笼上一层郁色。
「繁云殿并不是非我不可。」
「但是殿主不可在外久留。」秋叙离担忧地望着他,「繁云殿中人离开谷中灵气庇护,轻则能力尽失,重则危及性命,
这你不是不知道。」
「这是预知天命的代价。」穆见清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殿主可以不用付出这样的代价。」秋叙离皱了皱眉。
「愫玉阁是她当年用血咒结成的灵穴,我留在愫玉阁中可保灵力不失,你不必担心。」
秋叙离低眉想了想,再劝,「前日我为你卜了一卦……」
「别说。」穆见清打断他的话,「透露天命是会遭反噬的,何况卦象的结局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知道。」
「就为了她,值得吗?」秋叙离不解,「她甚至全然不顾你的性命,逼你立下血誓。」
「这血誓,是她用余生的寿元换得的。」他神色黯然。
「殿主不怪她?如果是我,我会怪她的。」
「她没有错,也不曾负我。」他举目遥望城内,「只是在她心中,家国天下的分量远比我重。」
「我还是不明白。」秋叙离难以理解他的心情。
穆见清只是笑了笑,「我答应了她,自要保护泱儿无恙。」
为什么会爱上?也许只是太寂寞吧。他在繁云殿中过了十八年形同幽闭的生活,除了读书修习,便是观星列阵,预测天
命。
知天命,却无力改变,看着云云众生在尘世间辗转挣扎,却依然走向注定的结局,他逐渐变得淡漠、无情。
生活在清寂的繁云殿里,他倦看凡尘,淡心冷情,然而那白衣女子的闯入,却在他静水般的生活里掀起惊涛骇浪。
温柔如月,激烈如火,她明澈的眼眸里融合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从此他的眼中有了欢喜,有了忧愁。
他与她赏竹听风,为她抚琴而歌,尝她亲手做的桂花糕,原本以为日子会如闲云野鹤般度过,无奈终究抵不过一句家国
天下。
身为从前的繁云殿长使,如今的代殿主,秋叙离自然清楚这些,却仍是不愿坐视他飞蛾扑火般的执着,再度劝道:「黎
泱既然已经前往凤朝,殿主何必再留在曜月国?」
「这三年中,有许多事还需要我去办。」
「和黎泱有关吗?」
穆见清点了点头。「如今曜月国局势玻t不明,刘氏一派坐大,若将来太子登基,泱儿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秋叙离哦了一声,随即又皱了皱眉。「三年前你为他解了月见草之毒,已是违背天命,殿主还要继续下去吗?」
穆见清垂眸,「我答应过她。」
「你已下定决心?」
「无所谓决心。」他恬淡的一笑,「不过是必做之事罢了。」
秋叙离看了看他坚定的神色,缓缓道:「回繁云谷后,我会告诉长老,说殿主已经下定决心了。」顿了顿,望着腕上的
金镯,又说:「不过我还是希望殿主能够回去,卦象上的结局让人非常不安。」
语毕,他叹了口气,白衣轻拂,如来时般飘然而去。
第三章
凤朝国都辰京
从南面的大安门进城,向北直走,可以看见一座两层楼高的楼阁,这是辰京最大的酒楼──仪凤楼。
仪凤楼二楼的雅座坐着两名年轻男子,左边一人容貌俊美,衣着华丽,束发的玉冠上缀了颗龙眼大的明珠,手里拿了把
金丝摺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