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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惊道:“咦?你怎么回事?你可想清楚了,主房的月钱比西园可不是只高了一倍两倍的事啊!”四喜胸中满腔怒火,也不欲与这小厮多说,握紧了拳头自行离去,留下那小厮在那里一头雾水。
四喜回到西园,正吃午饭的周管事见了,过来问他:“柳管家说你转去了正房?是什么情况?”一想起昨夜之事,四喜便咬紧了牙关,太阳穴处青筋暴露,但他终究是宽和的性子,强行挤了些笑容出来道:“正房那边事精细,我做不来,还是不去了。”周管事听了,笑着拍拍他的臂膀道:“可惜了,那边的月钱可高。吃饭没?没吃过来坐。”四喜点点头跟他过去坐了同吃,饭后回房里换了套衣裳,拿毛巾随意擦了下身体,便出来上工。
身体虽然比起平日不适很多,那隐秘处的难受更叫他痛苦不堪,但相比起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打击对四喜来说要更大一些。做了十来年大府邸的下人,他当然知道贵人们有养漂亮娈童的喜好,但这对五大三粗长手长脚的四喜来说是完全不搭界的事,他也没想过会有人对他抱这样的念想。那姑爷看去是个正派人,谁知竟是个好男风的,这也罢了,大户人家的事,下人哪里说得清楚?只是想到自己堂堂八尺男儿,竟被人视作玩物般任意肆虐,这种自尊心被践踏的强烈羞耻感,只要是个男人,便无法容忍;即使是如四喜这般生性宽和的老好人,也恨不得踩在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狠狠揍他一顿出气。
四喜愈想愈气闷,又无从发泄,只拼了命的做事,将其他家人的工作也一并揽来做了,家丁们虽奇,却也没有好奇到来问他,反正乐得清闲,便由他去。
却说那柳晋,发泄一通后美美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神采奕奕地去各分店巡回,又连续见了数家外地来洽谈的商行,连续见了几拨人依然精神抖擞,看得柳安啧啧称奇,当下使人去通知周管事,将昨夜那个陈四喜转到正房来。午时过不多久,小厮跑来报说那陈四喜执拗不肯来正房,柳安看了眼正与人商谈的老爷,一想传唤那陈四喜从西园过来也不费多少时辰,便不再说什么。
又说陈玉儿,初过门时柳晋与她夜夜厮守,后来便淡了些,近日忙碌起来便是全然顾不上她了;不过陈玉儿本就是温顺的性子,有也好,无也不求,再加上柳晋给予她的吃穿用度、分配来的下人都是极好的,对她的偏好也多加注意,是以她并无甚怨言,还满心欢喜郎君如意。
这日陈玉儿早起了,正房那边又有两名小厮送了滋补的药材过来,陈玉儿心中甜美,面上仍做矜持地收下,打发了小厮后,便在房里看书。到了近午时,二夫人携着几个婢女来了,进门便行了大礼,坐下闲谈了几句后,二夫人宫氏提起,说是有处酒楼名曰凤来楼,其间菜肴乃扬州一绝,说得性起了,便力邀陈玉儿同去那处用午食,陈玉儿不善推脱,便应了,宫氏喜滋滋地派人去知会了柳管家,然后二位夫人各带了数名贴身的婢女,招了几名小厮来抬轿,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往那凤来楼行去;其时柳晋、卫夫、季啸等人,皆在正房客厅与一众商户议事,谁也没多加注意到这两女的动作。
陈玉儿与宫氏到了凤来楼,那楼里的大掌柜见来了贵人,命人清出三楼雅间,让二位夫人坐了,又将小厮下人等安排到二楼坐下。陈玉儿与宫氏各带两名贴身婢女,一席饭吃下来倒也尽欢。待吃饱后,那宫氏神秘地一笑,道:“今儿请妹妹来此,其实也不全是我一人的主意,乃是有人急着见你,才出此下策。”
陈玉儿柔柔的道:“哦?却不知是何人欲见我?”
宫氏笑道:“却是妹妹的亲人。”说着拍了拍手,一个身着华服的胖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陈玉儿见了他,又惊又喜地唤了一声:“大哥?”
这胖子正是陈玉儿的大哥、陈府的大少爷陈启明,在柳府门外求见柳晋而不得,便想寻他妹妹,那些家丁又不放他进内府,他便闹了起来,被李管事得知;这李管事也是个精明人,便去套陈启明的话,陈启明这草包怎是李管事的对手,被人套了个里外无保留;李管事听了他的来由,便去知会宫氏。宫氏本因之前翠莲一事憋了闷气,此刻立即嗅到其中关键:她好歹嫁了柳晋四年,对柳晋其人的脾性是有些了解的,最不喜妇人多言外事;当下便打定了主意助陈启明见妹妹,让陈玉儿去求柳晋,让她碰个大大的钉子。
当下陈启明坐下与妹妹说事,原来他执掌陈家的布庄时,红利皆经他手,行事便极奢侈,又交了一帮酒肉朋友。柳晋暗地夺了他的权后,虽然每月分给他的红利钱几乎能抵得上朝廷五品大员的俸禄,便是一人养一个宅院的全部用度,也都够了;只是陈启明穷奢极欲了数年,这点月钱哪够他花天酒地?他又无甚脑子,全然不知自家产业已不姓陈,还当他仍然是大当家的,只是被严厉的姑爷管住了不当花销,又不敢去找陈老爷子说,便来求柳晋给他月钱分红多加几成,那柳晋又怎有时间花费在这猪脑人身之上,便不理他,他思来想去,便把主意打到妹妹头上。
陈玉儿虽然无甚阅历,自陈启明言语间也看不出柳晋做的手脚,不过她这个大哥她倒是了解的,当下板起脸来训了他几句,陈启明厚着脸皮仍是苦苦哀求,陈玉儿心软之下,便答应了他,让借故避嫌躲到隔壁去偷听的宫氏听得心花怒放。
13
回柳府后陈玉儿与宫氏分头回房,途经花园时,见四喜正独自在园中翻整花坛,见左右无人,便出声叫他:“四喜哥!”
四喜正将胸中怒气发泄到泥土上,见陈玉儿意外出现,所作打扮也美的好似仙人一般,不由得呆了一呆,才丢了锄头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跑过来,满面喜色道:“小姐。”
陈玉儿也是多日未见四喜,心头略有些想念,见他仍是这般忠憨,掩面一笑,柔声道:“你在下人园里过得得还好么?这柳府规矩不比我们家里,平日里我便是想见见你,也颇多顾忌。”
四喜眼眶一热,堵在他胸口的怒火被这几句话瞬间便掩了下去,连连点头道:“我甚好,就是忧心小姐受人欺,担心助不上你。”
陈玉儿知道四喜对她忠实关切,心头涌上暖意,温柔地一笑,又想起先前兄长所托,便叹了口气。
四喜见她眉头微皱,手忙脚乱在怀中一阵摸,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珠花玉簪来,双手递上前说:“小姐……还记得这物事么?”
陈玉儿接过玉簪,左看右看也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四喜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前、前日得了些赏赐……碰巧看见这支簪子,便买了来,小姐、小姐以前……以前……”四喜羞得说不下去,只臊红了脸垂着头傻站着,看去就像只偷吃蜂蜜被抓了现行的憨熊一般;那陈玉儿这时也想起来未出阁时曾经心心念念想着的这只金玉珠宝花簪,知这物事价钱不低,也不知四喜为了买这簪子付出多少辛苦,当即感动得落下泪来,直把四喜骇得更加手足无措,幽幽地道:“唉……四喜哥,若你真是我的亲生哥哥,便不知有多好……”
四喜听了,心头暖洋洋的,只知嘿嘿傻笑,连陈玉儿走得老远了,还在那一脸痴呆相的笑着,将路过的家人吓了个半死,连早先姑爷做那事惹来的不快也荡然无存了。
“三分利?他怎么不去抢算了?多少人在这条线上谋生,他一人便要三分利,让别人喝西北风去?呵呵,我倒要好奇,没了他张屠夫,别人是不是都要吃带毛猪?”
正房客厅内,或站或坐十几人,柳晋坐在上首,端着杯茶,俊美面庞上仍挂着温和的笑容,只是语气却如寒冰般刺人。卫夫与季啸一左一右坐他身侧,前者脸上挂着三分冷笑七分讽刺,后者那张与柳晋难分高下的出众面貌则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坐在对面的中年商人笑得如弥勒佛一般,将柳晋的讥讽语气和卫夫嘲讽的神情似若无物,笑呵呵地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做生意嘛!柳老板乃是人杰,怎会被他唬住,可以再谈嘛!再谈、再谈!”
看似和和气气实则箭拔弩张的商谈持续了数个时辰,到了近掌灯时分,小厮来催家宴,才将散了。
若不是初一和十五的大型家宴,几位侧室是不上桌的,老夫人也在后堂吃斋不出,偌大的厅堂中只坐了正室陈玉儿与柳晋柳老爷两位主子。
陈玉儿心中揣着事,她年纪幼小又不懂得隐藏,面色便比平日沉重了些;柳晋吃了一会,凑身过去温和地问道:“玉儿,看你心不在焉,是有心事么?”陈玉儿面色微红,别过头去不敢正视柳晋;她生平最不愿便是给人添事,心中又清楚大哥陈启明要钱的由头有亏,更加不敢开口,只微点了下头。柳晋最是喜爱便是陈玉儿这副没有心机的少女娇羞模样,也不管旁有婢女在场,牵了她的手握在掌中,柔声道:“有什么事便对我说吧,夫君为你做主。”陈玉儿羞红了脸,头垂得更低了,羞涩地悄声道:“相公……丫鬟们都在看了……”“要看便看,有什么打……”柳晋嬉笑着调侃她,忽然脸色微变,调笑的话也刹住;陈玉儿觉察气氛变了,偷眼看向柳晋,轻声道:“相公?怎么了?”
“没事。”柳晋仍是极温和的笑着,淡淡道:“你头上这根发簪有些插歪了。”说着抬起手,将陈玉儿青丝间一只珠花玉簪抽出来,换了个位置又插上,笑着道:“玉儿有事却不来跟我说,是信不过为夫?”陈玉儿被他宠溺眼神看得羞怯不已,红着脸低声道:“我、我原是不该来说的;只是今日,大哥来寻我……我……”
柳晋凤目中一丝阴狠精光一闪而过,嘴里仍柔声说道:“大哥找了你么?我也是知道大哥所为何来的;虽说我这晚辈不好明说,不过大哥确实手脚松散了些,岳父铺中红利,一年下来,少说也要被他挥霍个三、四成,我是担心岳父的家业……”
柳晋黑着脸回到正房居室,四喜早就被招了来,侍立在他房中墙角候着;卫夫坐在堂中拿了本簿子在翻看,见柳晋面色不佳,轻笑道:“公子去吃饭,怎地吃了气回来?”
柳晋板着脸坐到主座上,向柳安问到:“谁人放了陈启明进来的?”柳安白着脸,颤声道:“小人不知。”柳晋冷哼一声,喝骂道:“不知?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见到那陈启明的?”柳安低着头,不敢接话;卫夫笑着摇了摇头,道:“柳管家,你护得她一时,却是护不住她一世的,不如早些解脱。”
“纯和之意是?”
卫夫头也不抬,仍在翻着那簿子,淡淡地道:“别院中的人来报,午时宫氏骗了夫人去凤来楼用膳,安排了那陈启明藏在楼中,与夫人相见。”
柳晋怒极反笑:“好,倒是学会权谋之计了。”又看了眼柳安,道:“我这府邸中,心计太重的女人是留不下的,没那多时间让她折腾;老夫人寿辰将至,我也不愿家宅不宁,扰她老人家清静。此女还算个尤物,看哪位先生中意,便送了吧。纯和,你可有兴趣?”卫夫连连摆手,笑道:“公子别来捉弄我,我那发妻醋意可是很大的。”柳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颤声道:“老爷!请将二……宫氏赐我!”
四喜站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这个长得跟仙人似的姑爷,发起狠来竟是这般可怕,那么厉害的二夫人,说送人就送人了。只是四喜想破头也不明白,小姐见一次自家大哥,怎地惹姑爷如此恼火?
柳晋挥退了柳安卫夫二人,对四喜道:“你过来。”
四喜磨蹭了下,缓缓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老爷。”他心中对姑爷昨日所为虽仍气愤,然积威仍在,不敢造次。
柳晋上下打量看他一遍,其身量超于常人,虽只着下人服饰,魁梧的身躯与英武的面庞看去仍颇有几分好汉的架势;其宽肩熊背,手长脚长,拳大如斗,可见练过些粗浅拳脚,又常年劳作,才长得这般精实;在瞄到他的腰腹、大腿处时,不由想到昨夜的销魂,轻舔了下嘴唇。
四喜站了半天,见对方一言不发,正觉奇怪,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