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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异挣扎着坐好,已是痛得气喘吁吁,歇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伸手去够那碗粥。
李安人已自己拿了过来,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朱异愣住了,抬头看着李安人,“王子,你不用这般,我自己来。”
李安人将那勺子往前移了一寸,“张开嘴!”
朱异张开嘴,李安人将勺子里的粥倒进去,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朱异张着嘴跟呆了一般几乎没有动作。
李安人皱着眉毛,“吃了吞下去!”
朱异只得几口将那粥嚼了,用力咽下去,这时李安人已将那舀好的勺子又靠近了过来,朱异只得又张嘴,吃下新的一口粥。
如此几番重复,一碗粥已被朱异吃得干干净净。
李安人站起来,将被褥盖在他身上,“你伤口太多,疼痛无法避免,只盼你能忍耐一下,无事可做我可叫人来给你念书听。”
朱异急忙道,“我可以忍耐,麻烦王子了!”
李安人看了看他,“那好,门外有仆人候着,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走了。”
说完将他被褥边又压了压,转身离开了。
朱异看着门口,觉得自己必定还未从那奇怪的梦里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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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朱异在屋子里忍着伤口的疼痛模模糊糊睡了。门外,李安人一出了小院就被阴魂不散的崔明缠得是脸色发黑。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是崔明还是催命啊?我不过就想让朱异给我做个漆罐,你到底想盘问什么?”
崔明一脸坏笑,“你居然抱着他回来,真是稀奇真是稀奇!据我了解,你连你妻妾都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过她们吧?”
李安人算是明白崔明什么意思了,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崔明,“别以为你喜欢男人,其他的人都跟你一样好不好?我若是你,就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孩子,而不是在一棵树上吊死,况且这棵树根本连回头看你的机会都没有!”
崔明本来还嬉皮笑脸的表情没了,“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安人继续往前走,“因为我还有很多事做,没时间跟你废话连篇!作为朋友,奉劝你一句,早日放弃回头是岸!”
崔明停下脚步,捏住手掌,朝大步往前的李安人喊,“我不会放弃的!”随即低下头,喃喃道,“若是可以放弃,我早已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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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异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看见崔明凑在他面前的那张白生生的脸,吓了一跳。
崔明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直接撩开他的被褥,然后拉起缠在他身上的白布条,开始一点点检查里面的伤势。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朱异于是只得开口道,“谢谢崔大夫照顾我,我的命算是崔大夫给我救回来了。”
崔明摇摇头,“你错了,你的命可不是我救回来的,是李安人给你救回来的。”
朱异转过头,“他差点杀了我,谈何救?若不是为了那个漆罐,我大概早就在昨日清晨被砍了头。”
崔明一笑,“也许吧。不过你还活着,便是托李安人的福。你是我所见过刺杀他还能活着的第一人。我记得之前有士兵不小心伤了他一块皮,他当场便把那人的头砍了下来……”
朱异扬了扬眉毛,心道这鲜卑王子果然残忍难测。他很难理解李安人对他态度的转变,但这得归功于那个小漆罐已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他性命无忧,更不担心自己的脸会被改成如何,伤口是否能复原,他只关心那唯一的一件事。
“崔大夫,我想问问,上次被李安人抽打得浑身是伤的那个女孩,是您医治的吗?她现在情况如何?”
崔明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朱异的意思,抬起头来,“那女孩叫小萱吧?是我医治的,她伤口比你可少多了,也没伤到脸什么的,我给她上了药,肌肤也就十来天便可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了,这你倒可以放心。”
朱异抬起头来,“那崔大夫您知道他是被安置在哪里?”
崔明笑了笑,“我不知道。”
朱异心知他这是推脱、崔明若是去医治过小萱,必定是知道她住所的,所谓的不知道自然是不愿意说了。
他虽感谢崔明救治过他,但崔明有时并无医生的端正做派,而且又为鲜卑人服务,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暗自叹了一口气,话里便有些刺了,“崔大夫,你是汉人,为何却要到鲜卑人的军营中充当军医呢?”
崔明愣了一下,看着朱异,“朱先生,救死扶伤是大夫的责任,汉人是人,莫非鲜卑人就不是人了?”
朱异呆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汉人应该先为自己朝廷医治伤员吧?”
崔明笑了笑,“那便是朱先生对我不甚了解。我本是汉庭的御医,见鲜卑人攻势甚急,多次向皇上奏请去前线充当军医,可皇上为了自己的安危,迟迟不放我走,我便私自逃出了京城。结果刚到前线军营中,便被早已得知消息的将军抓了起来。在被押回京城的途中,我不得已再次使计打昏了看押我的士兵,逃了出来,最后躲进了鲜卑的军队中。”
朱异哦了一声。
崔明又道,“我本没想过要去做鲜卑人的军医,可一路逃走的路途中,我见了无数鲜卑人横尸野地。我以前总以为鲜卑大肆进攻汉庭,必定是汉人伤患更多,可到了战场我便知道了,只要是战争,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是进攻的还是防御的,遭殃的都是老百姓。我那时便想,只有战争尽早结束,大家才不会有那么多死伤。可我医术再高明,也只是一个人,不可能分做两人即照顾鲜卑的百姓又照顾汉族的百姓。若要救死扶伤,便只能选择一方。为了能让死伤更好些,我选择会让战争尽快结束的一方,只有这样,我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况且,我还有一些私人的原因,必须留在鲜卑军队里……”
朱异看着他,“抱歉,崔大夫,我问得太唐突了。”
朱异低下头,他本以为崔明是个活得浑浑噩噩的混人,空有一副好医术,却没想到他竟也有一番思索才到了这里。
那他自己呢?
他刺杀鲜卑王子失败,自杀未能成功,又为了救小萱而屈服在鲜卑人的淫威下,比起崔明,他真是个软弱之人!
崔明看着他陷入沉思,笑了笑,“朱先生,你不用介意我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看待世事的法子。这世界本没有什么对错,总要划分黑白,不仅太累,而且让这世界少了颜色。我如今是军中立下功劳的军医,今后新朝成立,我自然有许多可说话的机会,我定不会让汉族的医术就此失传。我不是个当官的材料,却可以动用新朝的力量开设各种医馆,让汉族的医术在宫廷和民间散播。对我来说,如此这般便没有白费我之前做的那些。有些汉人骂我是卖国贼,那又如何?只要医术永存,我便汇入这医学的洪流中,若干年后,若是有人明白:当年若非崔明大夫,这许多的秘方会被丢失。那我便不枉此生了。”
朱异如被五雷轰顶,呆住了。
崔明也检查完了,站起来道,“明日我须得给你全身换药,今日的汤药你还是按时喝了便好。”
说完净了手,也不管自己在朱异心中产生了多大的震撼,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回头道,“这鲜卑的六个王子中,只有五王子最喜爱汉人的文化,他是真心喜欢漆器,你倒不妨用这机会,让漆器在新朝也繁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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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朱异百般无聊度过了剩下的一天,心里一直想着崔明的话,虽然这番言语与他之前的所知大相径庭,但在内心深处,他也不得不承认崔明说的是有道理。
而崔明临走时的那段话,实在是击到了他内心深处。
虽然漆院应该有其他的漆工逃离出去了,可真正得到赵派漆艺真传的弟子,如今只有他还活着。鲜卑人向来不大看得起这些技艺,总认为南朝是因为这些才亡了国,可这些继承着华夏文明数千年的漆艺若是真的在他自己这一代衰落下去,他必定是个罪人。
朱异想了半天,叫来候在外面的下人,要来笔和纸,打算将自己所学到的一切漆艺都记录下来。
结果他才刚想了想该从哪里开始自己的第一段,李安人已经在外面敲门了,“朱先生,你在吧?”
朱异丢了笔,支起身体,“在的王子。”
李安人推门而入,见朱异坐在桌子前面,上前看了看,“朱先生要写东西?”
朱异点点头,“我想把我所学的关于漆器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李安人睁大眼睛,“以前有人做过吗?”
朱异摇摇头,“应该没有。漆艺向来是师徒口耳相传,没有文字记录。”
李安人摸了摸头发,“那朱先生你就记录下来吧,这样说来,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本记录漆艺的书呢。你写下来出来后,我可以印上几千册,广为散发。”
朱异笑了笑,“谢谢王子,印倒不用了。我只是怕我从赵师傅那里学来的漆艺被遗忘,所以做个记录而已。”
李安人点点头,“这也不错,我给朱先生的书取个名字,就叫《漆经》如何?”
朱异愣了一下,“《漆经》?听起来不错呢。那我若写成了,便给这书冠上这名字。”
李安人也笑起来,“如此甚好。朱先生今日恢复的不错吧,若是现在精神还好,不如跟我到这院子逛逛?”
朱异迟疑了一下。逛逛?他现在根本就不能走动,如何逛呢?
李安人立刻给了他答案,将他一把抱起,往外走去。
朱异只觉得心都要从肚子里跳出来了,用指头拉住李安人的衣襟,“王子,别这样!别这样!让我自己走。别人看见不好。”
李安人往外走着,边走边笑,“朱先生,你自己能走吗?等轿子来接上你,我们都到了。”
朱异见一个仆人迎面而来,急忙低下头,忘了自己其实浑身都被白布条缠着,没有谁能看见他的真面目。
不幸中的万幸是很快他们便到了目的地,一处隐蔽的小院。
李安人让守卫打开院门,将朱异放在院内一把椅子上。
朱异坐定后大量四周,差点没被周围的宝物闪花了眼睛,“这些是什么?”
李安人笑了笑,“京城被攻占后,我从北苑抢到的宝物。”
朱异的脸沉了下去,“王子,你想向我炫耀你们的胜利,告诉我我们汉人有多么失败吗?”
李安人摆了摆手,“不,朱先生,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以前很沉迷于宝物,可那漆罐被你劈开的那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朱异扬起眉毛,“什么?”
“对于这些宝物来说,我们都是过客。”
李安人看了看朱异的眼睛,转过头指着其中的一张画道,“朱先生,你看看这幅画后面的落款,除了画家本人,还有十几个人的落款,这些都是曾经拥有过这件画作的人。这个第一个落款的人,叫墨韵斋主人。”
朱异点点头,“我看见了。”
李安人问,“你看见这些名字的时候,会不会想。这墨韵斋主人是男是女?他是从如何得到这幅画的?是画家送他的?还是画家卖给他的?也许甚至是别人从画家家里偷走的?这墨韵斋主人拥有这幅画有多久?一年?还是一辈子?这画又是怎样从这人手里到了第二个主人手里?”
李安人微笑起来,“每当我想起这些,便觉得这画真是有意思,或者说,这些宝物真是有意思。每一个珍宝都让我产生无穷无尽的猜想。与此同时,细数这些得到过它的主人,谁都会发现,这宝物只要没人摧毁它,便可永远地在不同的主人之间流动,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因为这画可以保存数千年,而一个主人,也不过是区区百年的光阴与它共享。”
朱异看着李安人。
李安人又道,“但不论如何,在所有这些拥有过它的人里,只有一个人可以与这宝物一起永恒。”
朱异道,“谁?”
李安人从怀里掏出那碎成四瓣的漆罐,递到朱异手上,“创造这件宝物的人。他的名字,他的精神,将和这宝物共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