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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争奇记-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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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三奎觉着欠了人情,花四姑又是洗手多年,家财甚富,无从报答,几次想要亲赴江南拜访面谢,均未得便。这次闻得花四姑借做生日为由,代朋友帮场,特地抽空赶来助威还情。满拟手中双锏,纵横北五省极少遇见敌手,还可人前显耀,不想上来就吃一幼童戏弄,打了一枣在口里,虽不能算是受伤,众目之下到底不是意思。先还想对方一个小孩,不过江南人诡诈,惯弄小巧,自己适才只顾说话,没留神中了暗算,真动手如何能行?又想对方年纪大小,胜之不武,看这身手如此矫健,也许师父是个名手,自己做的是镖行生理,不愿结仇,打算将人擒到,说上几句放掉,以显自己大方,还免树一强敌,虽然忿愧难当,并没伤人之心。哪知一动上手,对方不特身手矫捷,解数精奇,便那气力也非常人所及,如非内外武功俱有根底,决无这等本领。休说让招不下杀手,便把全副本领施展出来,也不见得能占上风,稍微疏忽还要吃亏,不禁大为惊异。暗忖:
  敌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好的武功,师长定非常人。自己半世威名,初到江南便败在一个小孩手里,将来传到江湖上去,不特镖行没法再干,拿什颜面见人!心里一害怕,便不敢似初上来那么浮躁,忙把气沉住,一面以全力应付,一。面暗查敌人的来历家数,越看越觉敌人手眼身法无一不是高明传授,本质之好也是从未见过。自己奔走江湖多年,在负盛名,遇这么一个小孩都打不倒,好生惭愧。秦三奎武功精纯,原是行家,只不过性情粗暴,上来有些轻敌自恃,才致吃亏,看出苗头以后,知道此事气浮便吃大亏,心生戒慎,怒火一消,步步留神,自然无懈可击。童兴虽然天生异禀,得有真传,到底年轻,火候未到,不过身法却比秦三奎轻灵得多。一个以全神贯注,沉着应战,一个仗着身轻手巧,兵刃奇怪,练就独门煞手,这样扯成平手,打了个势均力敌,各不相下,打了一阵,不分胜负。
  童兴心想:只说大个子是蠢汉,不料两条铁锏这等难弄。上来还看着容易取胜,几个照面过去,他便改了章法,守多攻少,一任自己纵前跳后,他只用双目注定自己,随手应付,并不随同追逐,深得师父所说“以静制动,反主为客”的要诀。似这样一双鬼眼老定在自己身上,无法攻进,如何是好?初次人前露脸,便遇到这讨厌鬼,休说被他打败,不能取胜也是扫兴,正想暗发飞钻取胜。秦三奎见童兴越杀越勇,那么纵跃如飞,一点不显力乏,暗中佩服,忍不住将锏一摆,大喝:“小朋友且慢动手!”童兴本想和敌人另比拳脚,怕他不肯,未说出口,闻言乘机纵出圈去,喝道:“大个子,你是见兵器比不过,想换个法子动手找死么?”秦三奎笑道:“小朋友,我和你都是为朋友帮场,并无仇怨,你怎出口伤人?先前我只当你寻常顽皮小孩,没问得你名姓来历,及动上手,见你身法手法极像我一位好朋友的门路,想问一问,看是自己人不是?说完再打,随便你挑。我在北五省也颇有一点小名,实在是爱惜你这点年纪竟有这好武功,便败在你手,成全你少年英名也没什么。你叫什名字?何人门徒?快说出来,我看猜得对与不对?”
  童兴听他口调忽变,话颇中听,心气便和平了些,哪知对方虽然粗鲁,终是老江湖,故意拿话套他,微一迟疑答道:“我叫童兴,那边动手的黑摩勒是我哥哥。我师父名字不能告诉你,你既认出我的来历,先说我听听,看猜得对与不对?”秦三奎见他说时迟疑,知有隐情,便低声诈他道:“我虽猜出十有八九,但这位朋友名头高大,近为一事隐姓埋名,上次在北方分手时,已然答应他,不能再由我嘴里提他真名姓。现在见你极似得他传授,我这人向来不愿言而无信,又不知他近年光景还似前几年隐秘也未,所以非你先说不可。我想他隐秘行藏别有用意,决不是胆小怕人。他们都打得正急,各在一边,小点声说,决听不见,这有何妨?你如胆小害怕,不说也罢。”
  童兴吃他连骗带激,果为所动,心想:这厮锏法委实不差,照这等说法,许真和师父相识也说不定。万一真是师父朋友,败了自己丢人,胜了他便没法再混。师父、师叔前杀神魔伊商、凶僧大斗等盗党,也并未隐却名姓,今日又来打擂,想是近年已不再隐秘踪迹,便告诉他有何妨碍?念头一转,脱口答道:“我师父便是北天山天寒老人门下,昔年名震川湘的彭氏双侠的头一位,单名一个谦字。我本随师父同来,师父因在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一会就到。你如真个相识,说出来由,赶快下去,换个来和我打。我好容易赶上这场热闹,要我下去,却是不行。如不相识,也快明说,不要只说不动手,白费时光。”
  秦三奎一听,童兴乃大侠彭谦之徒,便知今日之事凶多吉少,这人如无必胜之望决不出场,说不定天山五老俱要到来。虽听说主人方面也约有不少道术之士,终不能与峨眉、青城两派中剑仙侠客为敌,况且浙帮一面还有丐仙吕暄、司空晓星等高人在内,都是久闻大名、不曾见过的人物。起初便因冒失赶来,不知双方颇有能手。因听台上两个无名小辈连胜蔡党,心想:凭着自己双锏,抢先上场将敌人打倒,尽了自己的心,略补前欠人情,见好就收,再行相机进退,免得挨到后面撞上强敌,一个失足,身败名裂,无法再在汪湖上走动。照此情势,不特下去万讨不了好,便眼前这个小孩就有许多妨碍。
  自己有短处在他师父手内,便是必胜都不能和他再打,何况还取不了胜。念头一转,立即乘机收风,故意高声说道:“怪不得,老弟点点年纪,这么一身好功夫呢!果然我没看错了。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已知道你是何人门下,如何能和你交手为敌呢?不必你让,我暂时下去,等别位登场吧。”说罢转身要走。
  童兴吃他蒙住,闻言越以为敌人与师父师叔必有渊源,反而不能即胜,也极愿他下去,好和别人交手,忙问道:“你既和我师父相识,你贵姓啊?”秦三奎道:“我姓秦。
  烦告令师,就说那年泰安州北关法显寺老方丈室内所见那人,并没有忘了他的话,现在做着镖行生理,向他问候,就知道了。”话刚说完,童兴瞥见台侧过道上走来三人,内中一个正是师父彭谦,忙指说道:“那正是我师父。”秦三奎目光到处,看见彭谦正朝自己冷笑,猛然回忆前事,不禁心中一震,暗骂自己:“真个糊涂!明知彭谦要来,竟会年久忘形?还不及早抽身,顾这虚面作什?”口答一声:“再见!”匆匆便往左侧纵落。
  童兴见他走时面容忽变,又往师父来路相反之处纵落,不迎上去相见,心还以为他是花、蔡两党约来,不便当众叙说,故此走开,再一回顾,师父也没有了影。同来二人,一个是师叔凌风,另一个没认出是谁,俱都戴有人皮面具,已吃邢飞鼠匆匆赶下迎上西客台去。黑摩勒、祖存周、江明与敌人做三对恶斗,虽似略占上风,尚未将敌人打败。
  自己去了对手,又恐师父到来唤了回去,正恨不能有人上场。独立台口,待要叫阵,忽见和祖、江二人相持的徐氏兄弟忽然双双纵出圈外,口喝:“朋友,你是好的,明年今日,我兄弟在松江西门外荷花洪候教。今天甘拜下风,不和你们打了。”祖存周笑道:
  “贤昆仲本是世家于弟,不是江湖中人,少时这里便许有一场大凶杀,洁身而退,不蹚这一番浑水,足见高明。这位江兄弟不奉师长之命不能在外随便行走,去否未定。区区不才,到时定必前往领教好了。”说罢,四人一同把手一躬。徐氏弟兄各红着一张脸,往台下纵去。人还不曾到地,那旁一声“嗳呀!”和黑摩勒对敌的神刀于四,忽然撤手扔刀,翻身栽倒。同时台下一片喝骂之声,纵上一伙人来,口中大骂:“小狗!”各举兵刃拥杀上来。
  童兴巴不得有人对敌,首先举架上前将头一人敌住,黑、祖、江三人也各上前应敌,双方连话未说,便打一起。黑摩勒等只得四人,来的敌党却有六个。西客台上诸人一看,对面来的六个敌人也是由外新到,年长的一个约有四十开外,最小的才得十四五岁,俱穿着一色对襟密扣夹小袄,下着夹裤绑腿、黑缎软底快靴,右手单刀,左手铁拐,腰带各种暗器,身手甚是矫健。内中两个二十上下的矮子,使的一手好地趟刀,功夫尤为精纯,面貌神情颇多相像,似是一家兄弟。邢飞鼠愤道:“敌人无耻,讲好了一对一,我们只得四人,并还经过久战,他却上去六个鼠辈。待我说他几句,也请两位上去如何?”
  和大侠彭谦同来的康同笑道:“那是金家六虎,乃湖广路上有名的绿林人物,本领也还不弱,这都是向例轻易不与同道交往、只兄弟兵同出同入的,不知怎会来此?六贼在江湖上仇人甚多,行事狠毒,横恶无忌,此番恐是自投罗网,快遭报了。”
  话刚说完,旁坐新来的蒲青、蒲红,一听说是湖广路上的金家六虎,早走了过来,向诸老讨令道:“诸位伯叔、大老前辈,这六个恶贼贪财好色,忘恩负义。前数年二家伯因不知那两个矮贼来历,见他二人被一伙凶僧围困,仗义拔刀相助,杀死为首凶僧和德,救了他的性命。只为问出是金家三、四两虎,当时劝他几句,面上略有悔色。二贼竟自恩将仇报,乘家伯在衡山祝融峰玄真观卧病,使出人来两次毒计暗算,又乘雪夜亲身前往行刺。幸是家伯为人机智,事先觉出警兆,故布疑阵,假作人已早走,藏在庙侧石窟以内,未遭毒手。候到第三日,云开雪弄,二贼两次扑空,去了疑心,误信家伯真走,才强自挣扎,改装一教书先生带病下山,连夜走往江南,方脱毒手。因家伯一向独来独往,不肯找人相助报仇,隐忍至今。后来传到家中,始知此贼恶迹,久意约同弟兄叔伯前往寻他,家伯不许远离,未得其便。凑巧今日遇上,意欲上台取那两贼狗命,不知可否?”马玄子见蒲氏兄弟彬彬有礼,故人之孙,甚是喜欢。但知敌人厉害,蒲氏兄弟年轻,不知武功如何,又不知是否能敌那两个使地趟刀的对手,便笑道:“贤侄孙只管上前,我老头子给你看场,不愁你二伯之仇不报。”
  蒲红接口微笑道:“太世伯厚意,侄孙感谢。不过双方讲好单打独斗,这类毛贼不值大世伯污手,宁可他们不讲理,我们打不过,怨自己武功不到家,请大世伯看哈哈好了。”马玄子听他不愿自己暗中助力,一想乃祖在同辈中有名的智勇深沉,他的爱孙如无几分家传真实本领,怎会叫他千里远来,人前丢丑,自己因见贼党人多逞强,先自违约背礼,又见此子年幼英武,未免心存偏护,不料反被问住。想不到多年未见的老友竟有这等好子孙,胜负不论,即此气概,已不愧英侠之后,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欢喜,掀髯哈哈大笑道:“好娃子,真有志气,不愧名人之后,你弟兄两个上场去吧,你家传‘中’字决不要忘了。”蒲青觉兄弟不应如此说法,恐马玄子怪他少年狂妄,劲敌当前,胜了还好,如若受伤败退,拿什颜面见人?方想数责几句,听马玄子如此说法,又是满面笑容,便没再出口,只瞪了蒲红一眼;恭谢指教,同往台下走去。
  马玄子虽喜蒲氏弟兄胆勇,心终关切,在台上暗中查看。见二人年纪虽幼,走起路来点尘不扬。脚底也颇稳实,步法虽快,神态却极从容,到了台下,转往正面,顺着台阶走上,不似别人那样聚精会神,前进直跳,往台上纵去,可是人还未到,全神便已遥注台上敌人。行家眼里,一望而知精力弥满,内蕴待发,深得乃祖不矜不浮、守气惜神、不轻耗费真力、以静制动、以动扰静、藏势蓄机、临敌戒备、举轻若重、难败易胜的家传心法,固然年轻功候还差,始基已固,就便不胜,也不易败在敌人手里。侧顾彭谦、凌风、祝三立、司空晓星诸大侠,也在注视点首,相互一笑,默契无言,暗中赞赏不提。
  这时擂台上四六对打,几成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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