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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二部-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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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走,心中暗下决定绝不再让自己受这种罪。一直没出声的慕容微侧着头饶有兴致地望着我笑,让我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倏然回首看他。“你早已尝过这鱼了?” 他颔首。 “那你……”恍然瞪眼,他是故意要让自己试的? 慕容大笑,眸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神采,握住我的手。“所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不是指这个?” “……”无力感开始泛滥,本就温吞的性子,与这人在一起愈久,仿佛连那剩余的脾气都要被磨平了。 回到人烟密集的地方只需一柱香的时间,我们却足足走了半日光景,我向来是闲人,自是悠然得紧,慕容虽谈不上日理万机,也不同我一般镇日无事,却厮磨在一起半月有余,他没有说,我也不去问。无论何人,身处哪里,风雨总是不会少的,若有一日悠闲,又何妨多享用一日。 暮色将近,街上依旧行人如织,此时我们顺着江流而下,离北庭已有一段距离,南朝没有宵禁,入夜之后反而才是小贩商贾做生意的良机,两人缓缓走着,清风自袖前掠过,拂动了些许发丝,我舒服地眯上眼,感受着这份傍晚的闲适。 “明天要往哪个方向?”慕容浅笑着偏首问道。 心一顿,微微敛眸,声音仿佛被什么滞住了的轻哑。“哪个方向也比不上南方女子旖旎多娇。”我从来不会费心将无可挽回的事情强加留下,然而如果还有重新开始的余地却不去争取,我想我会遗憾终生,正如当初的释怀,正如现在明明知道他话中有话。 “瞒不过你,”他摇首叹笑,想必他也没想过要瞒我。 错过的话,一次便足够,现在的两人,也早已学会如何相处。 不着痕迹也毫无顾忌地握住我的手,指尖在交握的关节处缓缓摩挲,手心传来异样的感觉,竟是无比的暧昧,惹来我警告似的一瞥,心中暗叹在他的影响之下自己也可以变得愈发若无其事起来,身旁的人来来往往,也无人察觉有异而朝我们望上一眼。南地多情,北地豪放,两个男子在街上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即便看见了,也不会有人投以别样的神情,若在中原以外,反而要惊世骇俗了。 “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的心愿了了,便与你去看尽大漠的烟云黄沙。”顿了片刻,声音陡然降了半分,带着些许少有的低沉。“还有,这次不许一个人先跑掉。” 我被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呛咳起来,略显尴尬,难道自己的素行如此不良,又觉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你的心愿不是……”话未落音,皱了皱眉,没有再接下去。 你的心愿,不是要手握天下,俯瞰苍生么,纵然再如何惊才绝艳,又如何能在短短时日内办到,只怕那大漠的烟云日月,终究是只能独自欣赏了。你放不下权势,我也舍不下自由,那么对往事释然之后,是否一切又将重归原点? “你只猜对了一半。”他低低一笑,深沉的霸气在眉宇间流露无疑,平添一股摄人的邪魅,令本已纷纷投以倾慕眼神的年轻女子又骤然多上许多。“能够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确实是我所好,也是慕容家自圣天皇朝以来便汲汲追求的复兴梦想,然而我和那些老古董不同,他们要的是那种实质的,可以牢牢握于手中的东西,我要的,却只是那份感觉而已。若你换个角度来看,就会发现你一直不愿提及的事情本来是很好解决的。”他看穿了我的心思,笑声在喉间流转,动人心弦。“自由与权势,其实是两个不相干的东西,可是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手指拂去被风吹散在我额前的发,语气有些叹息。“偏偏要将它们绑在一起……” 在南方并不显冷的冬天,他的声音低缓而清远,如同早到的春风般令人迷醉,不觉间,我的神思已远,迷迷糊糊的竟有点昏昏欲睡,他的话三句倒有两句没有入耳,脑袋渐有些混沌,视线漫扫过人群,却忽而定在某一处,神智陡然清醒了大半,心中惊诧难言,忙侧首望向慕容以作求证,他朝我微微点头,想是也看见了,然而目光一瞥,那抹娉婷袅袅的白影却已不见踪迹。 两人对望一眼,神色交流之间,无须多言,他已颔首会意,微一闪身掠入人群之中。足下平平踏了出去,也不见如何作势,身子已离方才的位置一丈有余,长袖轻振,自将旁人与自己隔开,身形若流水行云,处于人多之处却毫无迟滞之色,衣不带尘,极是弘雅潇洒,很快消失于茫茫处。 我轻轻一笑,收回目光,提起竹篓哼着小调往无忧楼的方向走去,并不怎么担心。以慕容的脚程,不用片刻即可追上方才那人。虽然头戴笠帽,然而身影却无比熟悉,不是秋云罗又会是谁,只是她又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还在追踪什么人不成,距离上次收到她的传讯也足有两个月了吧,这其中缘由,也只有见了面才清楚。 无忧楼不似潮汐日月楼,松江北舍那般闻名,虽名曰楼,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小店,日色近暮,冷冷清清,除了我坐在那里,似也没有其他的客人,然而无忧楼却有一项得天独厚的好处,便是它背临清泉,随时可以砌上一壶好茶。 啜了口银针,再夹起一筷子的清蒸鱼肉细细咀嚼,任鲜美的味道在喉间滑动,心中暗忖果然比起刚才慕容所烹,已是珍馐,也不枉我一路提到这里,再一次提醒了我以后千万莫让慕容下厨,方才只不过吃了一块鱼肉,却仿佛要将自己二十几年的味觉全部颠覆。 感觉全身的力气又流回身体,思绪也缓缓清晰起来,慕容方才的话开始一字不漏地浮现在脑海,我只手捂着杯子,望向楼下人来人往的街市,嘴角不由轻轻扬了起来。 为什么如此轻易便原谅了,为什么要与他在一起,当年的留衣也曾这样问过我,若说那时的自己回答得还有一丝迷茫,那么现在也彻底澄明了。 因为…… 因为当有一个人可以不用言语就让你明白一切,可以在眼神交流之间了解彼此心意的默契,那种会心一笑的快乐,并非轻易可以觅得。 人生太短,而路又很长,有一些事,明知它曾经是错,但只要还有挽回的余地,便值得去珍惜,这样的念头,并不是当初踏入凤台的那一刻才萌生的,或许早在自己中毒昏迷而慕容衣不解带未曾片刻稍离的时候便已下了决定。曾见过爹夜夜对着娘的坟茔哀恸怅然却流不出泪的空洞痛苦,想必他是在后悔自己没在娘还活着的时候再多一些时间与她一起,而只能致于死后才来寄托自己的哀思,这样的覆辙,我已不想重蹈。无法否认当慕容那番话重新萦绕在耳畔时,心中泛起的温暖与充盈,纵使未来的事情不可预料,或许两人的分歧并未完全解决,然而此刻,所谓的明澈与飞扬,也就如同现在这般光景了吧。 “公子,可还要斟上一壶茶?”小二轻快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打断了我的沉思。抬起头,年轻的脸上挂着贯有的殷勤笑容,却让人看得舒服。 “好的……”未竟的话语结束在视线定住的那一刻,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异样,奇怪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随即恍然:“公子可也是觉得这玉玦好看?” 我也顿觉自己唐突,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二哥,你这玉玦甚是精美,倒看得我一时失神了。”岂止精美而已,分明同当初沈夫人交给我的那半块玉玦相似之至,更甚者,或许它们本来便是一块完整的玉佩。 那名小二倒也大方,一听我如此说,左手抹了抹搭在肩上的毛巾,解下腰间的玉玦递过来,边笑着解释道:“这是刚才有位客人来吃饭,却忘了带钱,说要留下这块玉抵押,等他拿了钱再来赎回去,我见他是熟客,就答应了,这会儿也该来了吧。” 我接过玉玦,也不多说,伸手便从袖中掏出沈夫人给我的那块玉玦,两者缺口相嵌,正好是一块完完整整的玉环,原本在上面残缺不全的诗句也立时呈现在眼前。 试以身手射雕狼,跃马平江阔。 苍劲楷体镌刻在玉石之上,却掩不住丝丝的豪气流露出来,可以想见玉的主人在写下这句话时的飞扬神情,快意满襟。小二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我却想着要如何找到这人把玉交给他,毕竟这是沈夫人所托。 正在思忖之间,大门外已跑进一个瘦小的中年人,气喘吁吁,脸色有些仓皇,小二见状忙迎了上去。“掌柜的,您回来啦?” “这,这下糟了!”那名掌柜断断续续地喘道,“要打,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小二听得莫名所以。 掌柜气急败坏,话也越发说得不清楚。“就是那两边,嗳,北庭和南朝!” 我心中一跳,抬头朝他们望去。 小二这回是听明白了些,嘴巴张得大大的竟也忘了合上。“这不是真的吧?” 掌柜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不是真的?” “你不要急,慢慢地说,到底怎么回事?”乍听时的惊讶之后,我很快冷静下来,打断了掌柜几近语无伦次的絮叨,温言道。幸而这时候店里并没有其他客人,不然只怕会引起骚乱和恐慌。 掌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那双灿若星海又深如寒潭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却莫名地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他镇定了些,声音犹带着一丝惊魂甫定:“外面的人说,两国的战火将起,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莫怪他如此惊慌,这里靠近长固山,正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虽然不会成为兵家必争,如果真有战争,却也极易遭人践踏,不过前提得是南朝北上而不是北庭难下,这样想来也真不知掌柜在慌乱什么,我有些哭笑不得。 想他数十年经营也不过这家小店,一家老小全在这里,真有战祸,只怕逃都来不及逃了,掌柜仿佛越想越害怕,连脸色也铁青了起来。 我自然不知道他一瞬间已千回百转的心思,听了他的话便问道:“外面的传闻么,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如果还没发生,这种军国大事又怎么会轻易让我们这些小民得知?” 掌柜显然被问得有些懵了,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几年前北庭不也在边境上集结了大军,差一点就真的打起来了。”他说的便是世间传闻那次秋云罗只身劝退北庭元帅楚霄的事,尽管与事实有些距离,但传说总是令人热血沸腾而心向往之的,然而对于只想安居乐业的百姓来说,那无异于一次可怕的威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掌柜越说越颓唐,索性一屁股坐在桌旁,神情如丧考妣,我见状正想说些什么,陡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兀插入。 “小二哥在么?” 21(下) 三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颀长的汉子向里面走进来,长衣洗得发白,微髭未理,形容落拓,掩不住其下的俊朗和坚毅,一双眸子露出淡淡倦怠,却不失锐利。 好一个漂亮人物,我怔了怔,不由暗道一声彩。然而那人自进门以来却未曾向旁人看过一眼,左手握着一壶酒,右手却微垂在腰侧,呈现些许不自然的扭曲。 小二闻声迎上前去,笑容可掬。“明爷您来了?” 男子轻轻颔首。“方才押在你这儿的玉呢?” 我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莫非他便是那半块玉的主人? “哦哦,”小二解下悬在腰间的玉玦,递了过去,顺手接下男子的饭钱。 一旁的掌柜恍若未闻,犹自坐在那里失魂落魄地喃喃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我看得好笑,不由出声道:“掌柜,莫说现在只是陈兵边境,就算真的打起来,你身在北庭,难道还怕南朝那边会打过来不成?”即使现在北庭内有萧墙之祸隐现,就实力来说,却也比稍显柔懦的南朝要来得强,然而若真想南攻,也不是什么易事,南朝蔺氏能与北庭昭氏划江而治,对峙百余年,不是没有它的道理。“我想,如今北庭安定,但天灾不时还有,算不上富庶,皇帝一向谨慎小心,不会断然下这种命令的。”就我了解的北庭皇帝确实如此,那日在狩猎宴上所见,也正如印象中,是一个威严而温和的守成之君,既没有称霸天下的手段,也不会轻易去打破这种平衡。不过,狩猎宴上遇袭的事,难免会有人想借此兴风作浪一番。 兴许是我的话有条不紊,又说得不慌不忙,连那名男子都不由抬头朝我望了一眼,飞快掠过一丝讶异,遂又低下头去,仿佛不愿与生人打照面。 掌柜闻言也渐渐平静下来,强笑道:“看我真是杞人忧天了,竟还要公子来安慰我,公子学识渊博,分析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岂是我们这些小民所能及,您还想吃什么,我给您端上。” 我笑着摇头,一边瞟过门口,心道慕容即使追不上人,这会儿也该回来了,莫不是碰上了别的事,如是沉吟着,却并不怎么担心,若以慕容的能力都不能解决的事情,那么我的担心也是多余的,或许再等上一阵,他便会回来了。 男子一声不响,接过那半块玉便要走,小二送他出去,便带着几分新奇地道:“明爷,刚才这位公子的半块玉佩竟是可以和您的合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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