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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曲待谁欤-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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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你胡说!”云珠且羞且急,抬手去撕妹妹的嘴。还未真真扯上她的粉嫩颊子,忽又低垂眼帘,黯然道,“以前倒是常想的,可现在却不想了……”
  “如何不想了?”兰珠复又睃上姐姐一眼,俏丽面孔始终挂着一丝嘲讽般的笑,“我只问姐姐,莫不是他待你不好?”
  “不!他待我是很好的,很好的……”云珠急急张口辩白,绞起一双昳丽如画的眉峰,又目光怏怏地说,“自打大将军离府、温小姐出阁,这温府就笑眠声歇,冷清得教人生怕……他每日箪食豆羹所进极少,常常一人独处于书室,自暮达旦不憩不休,似有读不完的书册,写不完的文章……温小姐一日也未回过门,倒是国公会唤奚婆来问问关于温小姐的事儿……可那奚婆埋脸向地,支支吾吾好一阵子,才说已受了交代,无论国公问起何事,一概不准回话。还说,若国公派人前去探扰,温小姐便会与佋王爷离开京师,自此萍踪蝶影浪迹天涯去……”
  云珠看见听闻此言的那个男人似怔了住——寥寥数言剜于心口,他仿佛再不是凌驾众人之上的首辅权臣,不过是个父亲。是个担了女儿十年恨意的父亲。
  温商尧无言半晌,才又咳了几声道,“我总当她还是那个在花间里跌跌绊绊扑着蝶儿的小丫头,也不管牙未齐全,一旦张口即是对我笑……”他摇头慢慢一笑,“倒忘了流年不待人,转眼那个小丫头已长大成年嫁作了人妇……是我管得多了……”
  那个笑掺着无可奈何的萧瑟与惘然,像漏于云罅的霞光,像缥缈氤氲的蜃景,令她弗能也弗忍触碰,只想静静守望便好。
  “他笑得那么好看,可看上去又好伤心……尝听说人情反覆世事无常,实不明白大将军和温小姐何以这般冷酷心肠,何以这般轻而易举地朝着至亲之人挥刀相向……”只觉心尖儿感同身受般疼得厉害,白衣美人垂眸叹道,“我能留于他的身旁已是幸极了,若再图些别的,实是有些贪了……”
  兰珠静静打量云珠脸上浮动着的少女思慕情郎的红晕,心头竟渐渐生出好些妒意。对于姐姐的委曲与不争,她本是不解又不屑的。比之温商尧的多情自伤,她当然更喜欢温羽徵的张扬酷烈;正如同比之虽断犹连的藕丝,她更喜欢快刀斩尽的乱麻。她试图抗争,竭力挽回,罔顾礼法地与心爱的男子送眼流眉甚至身心交付,到头来却竹篮打水。
  “你我皆一往情深得可怜。可你却比我运气。”兰珠视线向前,向那丈高的金身佛像虔诚叩拜,蓦然笑道,“姐姐,我好恨。恨你比我运气,恨他那好看的唇里只有花言巧语,更恨自己自取其辱不够,竟还是爱他的。”
  “女子恶毒。犹是一个难与自己心爱之人相守的女子,更是如此。”兰珠径自起身,又俯身去扶云珠,面上的古怪笑意更甚一分,“若他待我好,我便是溪出山阪,只为他柔肠百回,清冽不杂;可而今他待我这般,便莫怪我化作焚身烈焰,不单要他骸骨俱毁,更要将他爱的人、在乎的人一概烧得干干净净,教他痛不欲生!”
  眼见妹妹神色决绝不似玩笑,云珠慌神道:“姐姐求你,纵使你与大将军今生有缘无分,也万莫做得傻事!”
  “那个李谦待我倒是真心的,或许妹妹即要嫁给他了……”兰珠自随身的婢子手中接过几包扎好的中药,将它递送给了云珠,浑然不以为意地又笑道,“这针艾汤药的,除却妹妹,姐姐俱不经手他人,只怕温商尧离了你,也是活不了的。不过,妹妹实不相瞒,爹爹不满你久居于温府驳了他的面子,已经和温商尧说了,今日定要他送你回家来!”
  云珠与妹妹分别之后,又回到温府。亲手将托兰珠取来的中药置火熬煎,复又一遍遍耐心滤去药渣,将那褐色药汁滗入白瓷碗中。顾不得以绢子擦一擦为炉火映红的面颊、额角沁出的汗珠,白衣美人端药迈入屋中,却见一个衣衫质朴眉目周正的男子正与她所爱慕的那个男子相对而坐。俩人一壁弈棋,一壁笑谈。
  温商尧接过云珠递来的药碗,饮尽其中药汁,又举盏饮了一口她泡的茶。见白衣美人略作收拾就欲迈门而出,他突如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唤她一声,“云珠。”
  云珠恍然心惊,只道应兰珠之言,温商尧要将自己送回韦府了!还不待男子继续开口,她已泪落两腮,跪地哀求道:“求国公不要将云珠送回韦府!云珠不求名份、不作他想,只盼留于国公身旁长相伴侑……若云珠过去做得不好,定会学、定会改的!”
  眼前少女哭得眉靥凄楚梨花覆雨,纵然再心坚如铁之人也不由心疼怜惜。温商尧俯下眼眸凝视她一晌,终是淡淡笑出,“我只是想说,你这茶里的冰糖放得多了。”
  见云珠破涕而笑,又颇显害羞地咬着唇角退出了门,温商尧轻咳数声摇了摇头,倒是一旁的施淳大笑出声,只道,“国公风流实未减当年!”
  “这般清水无瑕、不加矫饰的女孩子,确不该任我误了她的大好年华。”深长的眼眸些微眯起,视线投于少女离去的纤纤背影,又说,“这些日子,川蜀可有动静?”
  “卑职派人时刻监视着浚王的一举一动,听探子来报,近些日子蜀军秣马厉兵一刻不殆,大有伺机逆反之心。察可古不知从何探知他送来的那些羌族美人枉死于我汉境,恸哭号召羌人与我汉军殊死相搏。羌族汉子本就弓马娴熟武艺非凡,加之天性淳朴极易受得煽惑,如今民情激愤至此,只怕大将军此翻出征断不容轻敌。胜则已,一旦败了,浚王定会手持陛下当日钦赐的那纸‘诛奸相、清君侧’的密诏,登高一呼,联合各地因推行新政而对国公不满已久的藩王举兵进京,届时——”
  施淳不敢再言,兀自皱眉噤声。倒是温商尧不慌不忙落下一子,接口微笑道:“届时浚王师出有名,兵临城下,为保陛下无虞,温某恐怕只得慨然就戮以平息众怒——”
  施淳闻言大骇,跪叩在地上道:“国公你、你万不可报有此心……陛下与大周皆不可无国公相佐……”
  温商尧正值大笑,突有一人跌跌撞撞跑入门来。那人一路摔一路爬,磕碰得直鼻方颌的一张英气面庞满是血污泪水,一见他即跪倒地上。
  “何事都不值当你急成这样。”认出来人是此番随猎后山的羽林小将郭琼,虽未如秦开这般与杞昭亲密无间,却也是鞍前马后的天子亲随。温商尧望着少年惊惶失措似魂飞魄散的模样,心中隐忧漫起,敛容又问,“发生何事?”
  “国公……国公!”郭琼还未开口竟已大哭不止,“皇上他、皇上他掉下山崖了!”


☆、56、已就长日辞长夜(中)

  中兴大周的睿宗皇帝仅有一后一妃,唯一的妃子便是知意解语的塞外公主淳尔佳。她担心汉家子弟贪享太平而疏于弓马,久而久之难以应对外敌来侵,这颇见骑射功夫的后山畋猎便与校场选帅一同积久俗成沿承至今。可杞昭此番大张旗鼓设猎围场,则另有一番心思。
  暗地将施淳招入宫内,小声嘱授于他耳旁。
  施淳心忖少年天子此举大为冒险,虽口不作声,但持重面色早已将一腔隐忧泄了个干净。
  猜出对方心中所想,龙袍少年倒还神容悠然不慌不忙。手中往复把玩一个兽面玉雕,学着那龇牙瞠目的凶悍模样做了个实教人哭笑不得的怪脸,俄而笑道,“你莫非以为朕欲擒拿温羽徵乃褊狭自用,逞一时意气?”
  施淳赶忙摇头否认,“臣不敢……”
  “敢也是无妨的。”杞昭仰起脸来,似曳了一笔墨的眼尾向上稚气一挑,笑了笑,“朕喜诤臣,若无一人敢直言朕的过失,朕还要你们这些臣子何用?”
  施淳犹疑片刻,便大胆作揖道,“臣斗胆请教陛下,胸中几分把握?”
  “一成稍余,然这并不重要。”学着那人的语气带笑说出一声,复又锵锵琅琅,掷地有声,“若此番让温羽徵携重兵离京,日后必成大患!世间事何来这么多‘进退裕如,十拿九稳’?既然杯酒难释兵权,那也只得武力相见了。想温羽徵天性骄狂目中无人,恰逢大胜于校场,定然更易掉以轻心。朕便愿为朕的子民百姓,为大周的历代先祖,赌他‘忿速可侮’,赌朕值当冒这个险!”
  知其心意已决断难更改,施淳暗自叹息道:“陛下不如与国公稍作商议?”
  “不可!今日之言,你万不可向他泄露一字!”杞昭不迭摇头,方才的果敢决绝敛于眸底,竟黯然叹出气来,“到底是兄弟同胞骨血绸缪,这些日子他绝口不提自己的为难与不舍,可难道朕耳聋又目盲,听不见也看不懂?若非温羽徵屡屡掣肘于朝冶、日益张狂难驯,朕又如何舍得教他尝尽这豆萁相煎、手足相残的苦……”兀自沉吟片刻,少年天子又叮嘱对方道,“朕以身作饵,你遣人埋伏在后,旨在擒拿温羽徵令他交出兵权,不至万不得已,切勿伤及他的性命……”
  语罢,少年颇现倦态地阖起眼眸,仰头后靠。口中喃喃道:“成败庶几一举……温商尧,你莫怪朕……”
  穿廊而过的冬日晴光映照出一张日渐棱角分明、眉靥清晰的年轻脸庞,也映照出施淳士别三日的刮目称叹——纵是依旧肤白如纨不堪吹弹,也早不复济南相见之时那尤甚嗷嗷待哺的稚嫩。他的壮志雄心初露锋芒,却已能如一个帝王般将自己的喜怒善刀而藏。施淳惊异地发现那灿灿浮动于少年脸孔上的光影,倒似一双舒展于莽莽长天之下的翎羽,正待翱翔。
  数百侍卫徐徐策马在后,少年天子与此去漠北的几位将军并驾在前,遁入山谷深腹。那些暮春的绿裳琼树、那些仲夏的红妆花簇,俱已为白雪覆盖白雾浸淫,蹄过留痕。
  杞昭跨马徐行,不时瞥视一眼那张鼻如高垒目似深壑的俊美侧脸,强捺住心头悸惮,故作轻松一笑,“人言大将军的弓马本领天下无双,可朕偏偏不信也不服,何不趁此良机与朕比试一番?”
  骏马之上的温羽徵眼梢斜睨,不屑地一勾唇角,“比试自是可以,殊不知陛下可有彩头?”
  “要何彩头大将军但管提出,只消不过分为难,朕自当都准了你!”杞昭振臂扬鞭往前赶出几步,温羽徵也挥鞭追去,不过少顷,二人便将随行身后的侍卫兵卒抛得无影无踪。
  穿过仿似与世隔绝的密林深处,直达崖边。浓郁雾气涌动似潮,不倦地推搡山脉雄浑的背脊。少年一揽绳缰,跨马而下。回眸对同样下了马的俊美郎君道,“朕今日想与大将军交交心。”
  眼见少年天子收眉敛目低声下气,温大将军竟毫不领情,鼻腔中冷哼一声,径自别过头去。杞昭也不介怀,趋步上前,仍旧作出和解的姿态,向他递出手掌道,“大将军戎马十载,功勋赫赫,实乃天下臣民之楷模!往日是朕年少无知,不解大将军忧国忧民、事必躬亲的苦心。还望从今往后,大将军能与朕尽释前嫌,你我君臣同心,共创大周盛世太平!”
  神容倨傲如昔,温羽徵以眼梢轻蔑打量少年一眼。虽觉蹊跷,倒也不作他想,只当这小皇帝见自己雄兵在握如日中天,心头怕得极了故而前来示好。
  “朕当与你说个实话,朕虽对你心中不喜,却不愿教你大哥左右为难。”见对方半晌无话,杞昭复又作出面上忧色,字字恳切地说,“他的久伤不愈已教朕好生难受,实不忍再见他日渐眉头深锁,因你们兄弟反目而憔悴更甚——”
  “我们兄弟的事与一外人何干!”似心口的创溃为人狠狠撒下一把盐。温羽徵霎然怒起,猛然朝对方推出一掌,力道沉浑劲烈,直教毫无防备的杞昭摔于一丈开外的树干之上。
  一口血沫吐出口中,胸口遭受的钝击令人头晕目眩,踉跄跪倒在地。杞昭还未自己站起身来,又被温羽徵揪起衣襟抵于树干。迸射双目的精光毫不藏掩忿恨,仿佛毒辣的鞭笞,扫过少年脸庞。少顷,他眸中凶光骤然收起,丹色唇角邪肆一勾,似笑非笑道,“交心就不必了,交身……臣倒很是愿意……”
  “温羽徵……你、你敢放肆!”杞昭急于将压在身上的男子推开,却因被他紧箍在怀而挣扎不得,仅得任凭一只温热的手探入他的衣袍,滑过他的亵裤,摸上了他胯间的性''具。
  “为何大哥摸得,我却摸不得?”于怀中人的耳畔轻吹出一口气,连着喉中迸出的一个模糊嘶哑的笑也一并送入他的耳廓。一只手反剪少年的双臂紧紧掌扣,另一只手则肆无忌惮地擦弄他的阳''物。“与其跟了那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还不如跟了我……皇上该是知晓,温某承蜩于闺帏,解牛于床榻,胯''下早已嬖人无数……与我交欢的滋味,定然比与温商尧媾合要好出百倍……”
  “你……你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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