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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诏书落成,少年天子命宫中太监接旨送往施淳住处,见榻上的男子剧烈咳起,又立马咽下胸中疑惑,倾身向其靠去。揽进怀里,连连轻拍捋其后背。
待喘息稍平了些,温商尧忽而抬起一手勾住少年后颈,将他的脸压低下来与己近之交睫,佻达一笑道,“你既桩桩件件皆依了我……”微微起身,薄唇贴于少年耳鬓,衔着他的耳垂落下一吻,“合着我也该善来善往依你一依……”
“这戏词你倒记熟了!”杞昭亦收起忧容换作笑脸,一压身子就将对方摁于身下,听他微笑又道,“所幸年纪大了,记性倒还好。将这折戏一字不差复述于陛下,也非难事。”杞昭一口咬上温商尧的颈窝,只模糊笑道:“可朕不如你这般记性好,朕只记得什么‘旗枪高竖’,什么‘粉臀轻摇’,什么‘衾内交战五百回合’……”
少年人探着温热圆润的手指摸过男子腰际,滑至小腹,陡然一移,又往胯间探去……
床帷一层一层散下收拢,掩住一室暗香浮动,燕好欢情。
少年天子犹在襄王梦里,耳边却猝起异声,锲而不舍地要将其唤醒。
“今日早朝罢免……与你这般抱着当真舒服……”两腿夹拢,只将怀里的黄缎锦被搂得更紧,口中念念有词的竟还是戏词,“且容朕蝶逐花来蝇附膻,温柔乡里……再偷一遭……”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放肆!”终为宫人的连声哭唤给闹尽了睡意,帷幔之后的杞昭当即恶声叱道,“你这大胆奴才,何敢不闻召唤擅入朕的寝宫!若再不加杖刑责,定然越发没有体统!”
星子朦胧未落,日头惺忪尚薄,方才发现那人已不在枕边。
“早些时候守城官吏来报,国公连夜出城,不知去往何处……”俯伏地下的晋汝也不惧遭受天子罪责,仅是一味啼哭道,“奴才道是不会,便遣人前去打探,岂料整个温府早已人去楼空,唯有三俩仆奴还在搬拿府中财物——想来国公定是遣散家眷,不告皇上而去了!”
慌遽而起,顾不得梳洗束装,只披御一件明黄色的缎子披风就集结宫中守卫,匆匆跨马去寻。
听城门官吏报禀,一直寻至河边。可孤帆远影,晔晔波光,一如浮萍一叶逝于沧海,哪里还有那一袭紫貂大氅的飘然身影。
“说什么‘居于宫中,与朕相守’……他居然诳骗于朕……”只感天旋地转目黑面赤,少年天子一晃身子竟跪倒在地,朝着那奔流不息的昏曚河水大喊出声,“温商尧,你回来!”
一旁的晋汝怯声问询:“皇上,可要奴才这就命人寻船去追?”更远处的施淳则提裾奔来,只说马开元所谓的“仙人道友”确乃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业已查之有据,望求天子圣裁……
眼眸愣愣大睁,俨然魂已失尽魄已落。仍旧跪身在地的杞昭冲晋汝摆了摆手,又朝施淳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一行泪水打落飒然朔风中的僵冷面颊,“朕知道错了……朕真的知道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姑娘介意详写反攻的事儿么。。。QAQ。。。也许是本文最后一顿肉了。。。
☆、86、怪我痴暗如盲瞽(上)
少年羲宗废相的诏书不日遍传四野。这布告的文章分明有意替不臣的藩臣开脱,仓猝起兵是因由奸相逼迫,情非得已。
施淳顺应时机遵照温商尧的嘱咐,拣点朝内舌辩之士携天子亲笔书函前往朱忠良、马秀昌处游说,许诺尔等一旦归降,定既往不咎。当日这几位异性藩王因浚王扇构而兵发长安,本就假借讨伐温商尧之名,无外乎也是忧惧其推施利国利民唯独不利藩属的新政,“舔糠及米”地夺了他们的爵位封邑。属地兵力本就不足于与温羽徵、简寿相争长短,今见战事胶着不下而“奸相”已去,也就顺服少年天子废相的台阶而下,投降不止,更反戈向浚王挥师讨逆。
简寿原还任温羽徵冲锋在前,自己踞守其后以逸待劳。怎料战局一夕三变,波谲云诡,而今遭到汉兵与朱、马等人的两厢夹击,顿时疲于招架,失了先前气定神闲的架势。
温羽徵一路斩关夺隘摧枯拉朽,业已逼近汉兵最后一块布防的重地胶稽。若能攻陷胶稽城池,除了与察可古对峙漠北的秦时如还有余兵支援,直取京师已指日可待。军中将士士气大震,不顾寒天腊月之苦寒,纷纷豪言半月之后入主长安,独是温羽徵知道行兵至此已是强弩之末,不休整不行了。何况这些日子他的身子又起了好些变化。
许是练武之人素来身子强健,温大将军这病症倒并不太显于头面,独是四肢酸疼,力乏难使。反是杞晗,身上先是似起了疹子般地红去一大片——本道是水土不服,一味催促温羽徵疾速行军的他也未将其放于心上,谁知不多久之后这疹子不仅开始糜烂更发于颜面,以致整张脸孔都覆上了脓液与桃色斑片,当真似桃花开遍,灼灼其华。
待俩人意识到染得的是花柳之症,已是心头湛凉。唯恐这“面生恶疮”的模样影响军容士气,便也不愿说于别人知道,只将军中大夫秘密招来诊治。那大夫骇得跪地叩首求饶说,“大将军且息怒,刀伤箭创的老夫还有法子医治,可这花柳之疹实非老夫所长!”
哪里预想得到,容貌变了的杞晗脾性也大为改变。原本人前温和荏弱的美少年竟变得暴虐无常,终日对镜自照,时而大哭时而狂笑,更动辄就拿手下将士出气。那些无名小卒凭白无故挨他打骂倒也只敢怨言在心,可佋王爷一言不合,一念不顺,便连关谷这样跟随温羽徵南征北战多年的悍将也扬起马鞭就打。惹得关谷等将积恨心间,当着温大将军的面便愤懑出口:“将士们居毳幕毡帐以御风雨,食粗飱浊浆以充饥渴,生死无惧,奋勇拼杀,这一腔忠心为的是大将军你,可不是那个只会以色事人的失势王爷!”
虽知道手下将士怨念日深,可温羽徵自知有愧,也不忍与杞晗强辩。只屏退了属下,对他摇头道:“行兵一事暂且缓一缓,先找大夫把你身上的病治了再说。”
“大夫?”端坐铜镜之前的杞晗抬手轻捋了一把日益疏淡的眉毛,案上便又掉下好些。对着一张恶疮遍布的可怖脸庞久不置声,猝尔又阴阳怪气地笑将起来,“小王倒是识得一个大夫,清正君子,仁心仁术,就是不知将军请不请得来。”
“你为何偏要提他!”温羽徵不由勃然怒起,然怒气愈盛却愈感一种难言的悲哀漫过心间。少顷,颤声道,“我为你背弃兄长,为你开罪部属,为你担下永世不得翻身的青史污名!如何就换不来你一颗倾心相待的真心!”
“将军恋慕的是小王的皮囊,小王贪图的是将军的雄兵。”杞晗也不视对方,只对着镜子左觑右照,又怪声笑起,“‘真心’二字,戏谈罢了。”
来自情人的尖言冷语,更甚于刀锯斧钺之刑罚酷烈。温羽徵只感身心俱疲,摇头叹气着即要返身而去,忽听属下来报:皇帝御驾亲征,已临胶稽督战。
他闻言当即惊声问道:“只有小皇帝来了?还有何人?”
“还能是谁?”一旁的杞晗笑着朝其睨去一眼,妖娆眼波配以这张满是恶疮的脸孔,反倒怪异得令人悚然,“不就是你那个宁可卸去首辅之位,也要与陛下同床共枕朝夕相伴的大哥么!”
心中莫名掀起万丈巨澜,温羽徵不接杞晗的讥讽之言,只箭步上前追问来人:“你快说予我听,晋国公可否随行?!”
“皇帝轻装简从,除却随行的羽林卫,京中的大臣仅有一位阮姓的御医一路随同侍帝,寸步不离。”为大将军牢牢捏紧的肩骨发出碎裂般的咔嚓响动,抖落一地沾于身上的雪花。那人吃了一骇,结巴答说,“但卑职多方打探才知,确还有另一人与皇帝同行,出入一概避人耳目,已同在城内官衙的府邸住下……”
“既然阮辰嗣来了,那么……那么……”无暇去顾及听见这话的杞晗面色一刹大异,温羽徵怔然掉头于帐外,望着那一如倾倒般的大雪暗自出神。他清楚记得分别之日的兄长之言,想着这天太冷了,那人此刻便又该裘氅加身,中宵不寐于案前烛火,一宿一宿地咳个不止……
更不免有些担心,担心那人一语成谶。
隔了数日,又是一场朦胧雪。似老天也在为谁祭奠。
妥善安置了城中的妇孺辎重,少年天子亲自携领军民于胶稽城外重重布防,高峻土城,深广濠沟,又令秦开城外驻扎埋伏,互为声援。
获悉温羽徵即将兵临城下,杞昭不欲坐以待毙,亲率将士前往迎击。天子的棣棣威仪激得全军士气大振,皆舍命拼杀,给了打头阵的关谷好一记迎头痛击,使其不得不留下尸首数千,仓猝撤回。兵势大盛的周兵索性弃了挨打的态势,趁着逆军远道而来未及调整,一鼓作气地突杀上前,以攻代守,倒也颇有奇效。
然而正当温羽徵披甲仗剑,威风煊赫地现于万军阵前,才与同样一身戎装的少年天子打了个照面,他就看见那个修长清俊的阮御医前来,两人一番耳语之后,杞昭如闻雷霆噩耗般登时面色大变,匆匆麾兵与战,又匆匆退兵而去。
温羽徵分四路进发,一路高歌猛进再未受到周兵的拼死顽抗,转眼已与屯兵自守的胶稽城关咫尺相距。他自得之余又不免心生疑窦:为何杞昭突然自乱阵脚,任由原还占据的优势消弭殆尽?为何此后所有迎战的周朝将领都身着缟素,满面哀戚之色?又为何城内隐隐而来呜呜咽咽的啼哭之声,而那就为亲征而来的小皇帝再未露面?
本是捕风捉影,凭空妄断,可温羽徵夜夜惊怔而起,越想越觉蹊跷,越想越觉不安。
他必须要去城中探上一探。
温大将军轻功卓绝,避过城墙之上巡逻官兵的耳目,飞跃城头纵身化入夜色,干脆轻巧得一如揎起门帘迈入厅堂。他此行只为探查兄长下落,纵使明知天罗地网也甘愿只身去闯。双脚一踏入城门内就一步未歇,直奔官衙府邸。
亦料想府中或有伏兵,故而将手中当吟抖得笔直,一双始终慵懒恣意的桃花眼眸从未有过的灼亮警醒。脚步悄悄又匆匆,即将相见的喜悦越燃越烈,这相见不着的恐惧就越来越显。内心的喜悦与恐惧同时抵达了巅峰,竟成两军交战之势般万鼓齐擂万马奔腾,仿似要将他的腔膛肺腑一并刳烂扯碎。
正在府内四下探寻,便听见几个巡夜的小厮边行边交头接耳,一人叹气道:“许是大周当真气数已尽,竟连皇上也病卒不起,阮太医正在厢内设法施救……”另一人接话道,“幸是天寒得紧,这尸身倒也不烂。但管在边厅里铺设灵堂,备下棺椁,排置灵位……”言及此处竟喟然长叹,俄而才黯黯道,“怎料到一世英雄、一代权臣竟病殁于客邸,也不知魂魄可否回得长安……”
一开始他仍抱存幻想劝他随自己离开,而后又觉单单望他一眼就好……此刻却只剩下一个可怕的念头不断发乎心间,似微弱萤火发乎枯草,一触燎原,如何也难令自己将它揿灭。直到摸索至边厅门前,一颗心已悬到嗓子眼,只怕再踏出一步就要迸出口来。
温羽徵怔立半晌,终究抬手慢慢将掩阖的木门推了开。门扉吱嘎轻开,一束月光蓦然照进漆黑屋内。
祭幛高悬,香烟缭绕,果桌之上云纹蓝底一块灵牌,一排镏金楷体的字猝然映入眼帘——
故晋国公温商尧之灵位。
☆、87、怪我痴暗如盲瞽(中)
“大……大哥……”手中剑蓦地掉落在地,于这四下静谧的夜里听来异常清亮。他扑身向前,将那灵牌死死攒握在手,一字一字复又细细追索看去,真真切切就是兄长的灵牌。
高悬的心一下堕下万丈,许是这一摔摔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反倒没了疼的知觉。那对素来佻达放浪的桃花眼眸此刻长视不瞬,浑似芳华谢尽般枯萎死寂,温羽徵身子一晃即跌在地上,口中念念重复,“大哥……”
恍然间却似听见鸾铃作响,一个声音含笑应他,“羽徵。”
那个嗓音似含着蒙蒙水气,不薄不厚,柔软多情。温羽徵闻声望去,分明正有一人高据马上,俯下眼眸回望着他。红缨白马,修眉深目,笑意氤氲的眼波汇成一泓柔情流动的溪水,亲切俊美得尤胜当年。
“大哥!”他扑身上前,那马上男子却不见了。仅剩下一只镶着金片、玉石的红楠棺椁,静静置放于眼前。他失神望着那棺椁一晌,随之满面恍惚地向它伸出手去——莹白修长的手指竟现出龙钟老态,哆哆嗦嗦滑过冰冷棺盖,兀自一个周身颤栗,转而又以触摸兄长身躯的小心姿态流连抚摸……少顷的指尖缠绵过后,他闭起眼眸,将自己的面颊也贴于棺椁之上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