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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千殇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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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物,花了过多心思等待那一个结果,但结果真的以喜讯的方式到来那一刻,当事人往往反而不会有想象中那么惊喜。
  忍受了太漫长折磨的人,往往会将一切看淡。
  但事后慕离回想,他之所以没太大反应绝不是因为什么看淡,而只是——高兴傻了。
  不然无法解释他看着药盏滑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溅出杯盏,摔地刹那剧烈的疼。
  还要不动声色,唤来侍女打扫地面,自己则抱着药罐再跑一趟膳房,花半个时辰重熬了一顿药,带到来仪堂。
  刚进门便听到夏殒歌的声音:“我刚说你是不是睡了,怎么又跑去煎药了?”
  慕离尽力平定心绪,不然,若是夏殒歌再度昏过去,那从云端跌落泥土的滋味他不知能否承受。
  这次,夏殒歌清醒的时间长了些,自己坐起来喝了药,谈到新登基的夏子翎,又粗略问了晏太后和锦裳的状况。慕离很是愧疚,这近半年时间眼珠子都陷在夏殒歌身上了,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一问三不知。
  夏殒歌笑笑说:“我没怪你,这些日子你太累了,所以”
  那句话在“所以”之后逐渐暗哑,模糊,无疾而终。
  慕离轻轻将夏殒歌放下,垫好枕头,盖好被子,却再睡不着。
  他坚持着,要等到夏殒歌清醒,彻底、永远的清醒。
  看到后半夜,还是不知不觉睡着,而且这次,连素日半时辰醒来一次的习惯也完全没有保持。
  慕离自迷蒙中听到夏殒歌的声音,轻而柔:“他这几月没睡好,咱们都别吵他。”
  慕离慢慢睁眼,倏然被眼前景象惊住。
  满满一屋子的人。
  夏子翎坐在花梨木椅上,托腮似在思索什么,夏景宥不紧不慢喝着茶,锦裳推着晏太后,母女俩拉着夏殒歌的手说着什么,满脸泪水,还有个不知何处冒出的小孩,葱翠的衫子,瞪着一双明亮眼睛研究他的睡容。
  慕离揉揉眼睛,葱绿衣服的小孩立即跑过来,又是拉手又是拍脸:“慕离哥哥醒了?”
  “呃、、、阁下——”
  这里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家伙也比慕离有来头,这点自知之明慕离是清楚的。
  只是,被一个小孩当布娃娃捏扁搓圆确实感觉不怎么好。
  夏殒歌低声止住:“子清,别乱动哥哥。”
  一旁夏景宥慢慢放下茶盏,含笑道:“子清是我收的第三个学生,子清,见了师哥该怎么招呼,嗯?”
  夏子清一愣,立即后退三步,恭恭敬敬对慕离鞠了个躬:“慕离师哥。”
  子清?封了清河王的四皇子夏子清?
  慕离吓得马上清醒了,忙跳下床对小孩跪下:“殿下不可,君臣有别。”
  冷不防被人敲了下脑袋,抬头,夏殒歌笑着看着自己:“吃饭了,这样跪来跪去不嫌累?”
  夏子翎含笑道:“朕特准了,慕离私下可不行大礼。”
  晏太后好生调养了些时月,气色好了不少,没了年轻美貌,看来更显慈爱,拉着慕离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当年先皇选慕离做殒儿的侍读哀家还不大乐意,竟是哀家看走眼了,慕离忠心心可是千古难得一见。殒儿,慕离这些日子照顾你这样辛苦,准备怎么赏他,子翎你也看着办——”
  历此大劫,皇后公主、皇子王孙都不再高高在上,开始用平等感恩的眼光看待每一个人。
  锦裳以一块素色丝巾覆面,眼波晶莹如雪,此刻带出笑意:“慕大人为救殒儿牺牲,我夏家欠你一个家。”
  一个“家“字,令慕离在黯然一瞬后满脸通红,思绪浮荡。
  夏景宥依然不紧不慢喝着茶,偶一抬头,笑意与黯然飞速转换,待所有人安静下来,淡淡一笑:“什么封赏日后自看慕离,眼下却有一件要紧事。”
  所有眼光齐刷刷转向他。
  夏景宥指向外厅:“听说殒儿醒了我们就来了,到现在可都饿着,殒儿你这东道主可是不怎么称职。”
  夏殒歌大笑:“四叔都知道指那里,何不直说开饭?”
  似乎早意料今日盛会,饭菜很是精致丰盛,每人偏爱的口味一样不落下,病痛并未消磨他的周到与智慧。
  推开门,晨晖如织金,灿烂得耀眼,直欲令人流泪,慕离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未曾想象过的好生活就此来临。
  夏殒歌贴着门站了一小会儿,确定慕离是睡了。
  慕离这一烧非比寻常,占了他的来仪堂,他也不好再进去打扰,只好在侧殿随便找了件衣服拉上。
  想想觉得不妥,夏子翎召他去勤政殿,说是商量个事情,传旨内官一副神神叨叨模样。
  摇摇头,眼一花,一抹白色建筑掠过视线——慕离的湘雅轩。
  让碧芙打开衣柜,翻遍夏衣,都不见那冰绡和生丝夹层的衣。他和慕离熟不拘礼,有时赶时间,慌了就穿对方的衣服,倒也合适——身材都差不多。
  可这衣柜里,竟连一件自己的衣服都没有。
  想想也合理,夏衣轻薄易破,早就给丢哪里去了不知道。
  碧芙眉挑了挑,忽然从衣柜夹层拉出一个大红的盒子:“殿下可是在找这个?”
  开盖,散出一股细细幽香。碧芙手呼啦啦已展开衣服,冰绡内层流转浅水蓝,外层是月白生丝料,用金银线绞股的红线绣着竹纹,这一展开,冰润细幽的香气令人恍若置身香雪之海。
  夏殒歌凝神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件。
  只是,这香——
  像是波戈进贡的素蕙,宫中本就稀少,竟被慕离用来做了防虫的熏香。
  敢情这些年慕离把他随手一丢的衣服当做圣品供着。
  夏殒歌皱眉穿上,喃喃道:“这——这叫个什么事?”
  养心殿内龙涎细腻幽雅,馥郁腻甜暗藏幽冷,又是香,七荤八素,夏殒歌吸了吸鼻子。
  夏子翎正看着什么,看到夏殒歌在外,温情一笑招呼:“殒儿过来。”
  案上平平铺展一张图纸,色彩斑斓,更用各色彩线勾出轮廓,详细标注地名。夏子翎指向阳平,道:“朕打算封慕离为襄郡王,封地阳平郡,紧靠龙城自是富贵繁华,又靠着清河,倒可以帮忙照看子清,你看如何?”
  夏殒歌淡淡一声“哦”,眼神飘忽,焦点落在地图的边缘。
  烟气在厅堂弥漫,每个人的眉眼都看不真切。
  夏殒歌轻轻点向地图上翊国版图的末端,右边是海水,湛蓝好似凝聚了天空所有的泪水,烟波浩渺,传说沧海月明,会有幽怨的鲛人沉浮与碧蓝水汽,无休无止唱着思念的歌。
  青天碧海夜夜心。
  他想驾一苇轻舟,看一看那没有红尘困扰的清净之地。
  是比凡尘幸福,还是比凡尘寂寥?
  寂寥,本身就是福分。
  只是无人可以消受。
  “东莱郡不比阳平东平繁华,却地域辽广,也还算是个富饶之地,你是想让慕离去哪里?”夏子翎往夏殒歌手指落下的那个点瞥去,有些难以置信。
  富饶、清净、最重要的是——远。
  离龙城那是真的远,远得来去一次就要两三个月。
  “朕还以为,你想把慕离安排在近处。”
  夏殒歌轻笑,柔软而虚渺,像极海上烟波,抬眸,极目东望。
  夏子翎听他轻声低吟:“刘郎已恨蓬山远,此去蓬山几万重——”
  夏子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殒儿,若你喜欢,为兄可以世俗礼教原本算不得什么,你本该是世间最强的那一个,为何学不会藐视?”
  夏殒歌垂眸,一字一字:“殒儿已将天下交给皇兄——”
  夏子翎顿了顿,收起地图,豪迈大笑:“这件事为兄替你决定了,慕离封地东平阳平郡,封襄郡王,赐入宫金牌,可任意出入毓明宫。”
  “我不同意”,夏殒歌眉眼一冷,先前的话说得冷冽,最后语气忽然一黯,“我想自己安静些。”
  夏子翎已饱蘸笔墨,准备拟旨,听得这样一说,笔锋一滞,大团浓黏黑墨在纸上散开,啧啧直叹:“你真是让你娶妻你不干,身边一个称心的人都不留,朕真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
  夏殒歌一言不发,只一瞬不瞬凝视着白烟吞吐的精致香炉。
  夏子翎将纸揉作一团,扔进废纸兜,翻开一张新的,道:“朕拟两份旨,让慕离自己选。”
  夏殒歌霍然抬头,眉如冰封的刀刃。
  作者有话要说:  


☆、似曾相识燕归来

  这天黄昏,毓明宫芙蕖映着斜晖,澄碧的叶,单薄的瓣,似乎一切如旧,时光的脚步从未经过。
  夏殒歌俯下身,清晰看到昨日盛开的,如今漂在水面的瓣萼,如无根的粉红纸船。
  新的花蕾于风露中展开,旧的痕迹便被轻易掩盖过去。
  夏殒歌一手捏住圣旨,一手微微举起,是一只火折子,“嚓”地一声,火折上蹿出一股青色火焰,放到杏黄绫下,点着一角。
  火苗“呼”地窜高,微涩的明红缓缓舔着那道圣旨,夏殒歌凝视着越来越亮的火焰,直到圣旨化作灰烬,被风吹进池塘,他依然看着。
  火烧上了手指。
  夏殒歌如梦初醒,狠狠一甩指头,指头残余的灰烬也一并被吹入风中,夏殒歌抬头看了眼来仪堂,收好另一份圣旨,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慕离睡得很辛苦,脸膛如被锻炉灼烧,呈现出一种火烧云的颜色,额头鼻尖的汗水下雨似的,睫毛很密很沉,不安颤抖着,一双手紧紧攥住被角。
  模糊的声音不断从他干燥的唇间涌出。
  夏殒歌指着他,轻声吩咐宫女:“把他弄醒。”
  宫女脸发白:“殿下,慕公子是昏过去了,本来上午还好好的,突然就发烧”
  夏殒歌点头,道:“你们先出去吧。”
  在床沿坐下,却不再看慕离,只把眼光投向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
  许久,夏殒歌伸手拿去慕离额头毛巾,淡淡的声音中透着一种漠:“人都走了,有什么话你就说。”
  慕离缓缓睁开眼,从床上坐起,忽然低下头,两滴泪缓缓滑落。
  声音是说不出的怠倦,万般皆休:“没什么,我烧好了,你准备送我去哪就直说。”
  夏殒歌脸若冰霜,伸进衣袖取圣旨的手却是一顿。
  慕离面容之上忽然浮出朦胧幸福的笑:“公子一直当我是亲人,我也很高兴有人疼爱,虽然知道身份悬殊,我还是很高兴,要是非要走就走吧。”
  再强调一句:“我说完了。”
  夏殒歌背对慕离,忍不住闭上眼,黑暗袭来瞬间,有一处猛烈颤抖,疼得要流血。
  “啪”,轻响,杏黄绫从袖口滑出,顺势展开一半,“东莱郡”三字赫然分明,字字刺眼。夏殒歌要捡已是不及,血似乎顺喉咙逆流而上,狠狠心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对,你的封地已定,东莱是个好地方,你日后就安心生活吧。”
  慕离摇摇晃晃站起来,带一丝笑,泪水在眼眶里晃啊晃:“公子,去年这个时候我问你爱他吗,你说不爱,现在我只想再问你一次,你爱他吗?”
  前一个“他”,后一个“他”,物换星移,物非人非。
  白花花的灯光,刺人眼目晕眩,慕离虚瘦的身子在风中晃着,似乎随时会摔倒。
  夏殒歌手一颤,几乎就忍不住要去扶。
  下意识咬住嘴唇,越咬越深,感觉有一丝腥咸沁出,却并未令他更清醒,只是——更疼。
  在他为另一个男人昏睡不醒的半年,他总在梦中听到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和他说话,对他笑,对他哭,讲笑话给他听,说故事给他,有时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肯醒来,有时却笑着说“这样也好,我可以一辈子看着你——”
  他被心魔紧锁,不愿再看这尘世一眼,可这声音,他做梦也记得。
  蓦地,脖颈一凉,一双手环住他脖颈,他却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忘记避开。
  看着眼下含笑带泪为他痴狂的那张脸,看那柔软的唇,轻轻吻上去。
  忘了拒绝。
  唇干涸,透着绝望的凉,贴上去,吻继续深入,逐渐疯狂,探入口内恣意舔磨。
  就在慕离舌头卷起他舌尖的瞬间,一道雪亮划过夏殒歌双眼,夏殒歌一惊,下意识一口咬下,咸涩的立即在两人口内弥漫。
  慕离动作一顿,随即用手扣住夏殒歌后脑勺,更为紧密地吻上去。
  夏殒歌略一迟疑,一把抓住慕离衣服,扔开八九步,压住自己胸口,微微喘息。
  就在慕离摔倒还没起来之时,夏殒歌迅速拉开卧房大门,快步走出去。
  次日清晨,天阴着像憋足泪水不敢哭出声的孩子。
  勤政殿传来口谕,胤国特使宣玉将于今早入龙城,夏子翎为表诚意,于金羽台设宴款待,宣玉仰慕凤皇殿下风仪已久,邀夏殒歌共赴盛宴,以助雅兴。
  国宴事物诸多繁琐,夏殒歌就在夏子翎处用早膳。
  来仪堂,宫娥们惨白着脸,惊恐看着慕离,有几个大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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