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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就是阿宁的。
那丫头自从把赤鹰押下去后就一直磨缠她,眼看没戏,这倒好,跑到驿馆去求更不好惹的主儿。
进门只看到鸣风,阿宁一张清秀的面目全是泪水,还蹭了鸣风一身,鸣风无奈看着她:“阿宁姑娘,我不是殿下。”
“阿宁,不要胡闹!”纳兰汐心中焦虑,上前要拉开阿宁,哪知阿宁像只八爪鱼紧紧抓着鸣风不放。
“死丫头,还吵,里面换了半个时辰衣服你就闹了半个时辰,也不累!”一声冷哼,纳兰汐和鸣风齐齐一愣,却见夏殒歌站在门口。
纳兰汐细细打量他全身衣着,先是惊讶得掉了下巴,忽然无法控制地、喜极而泣。
好正的礼服。
浅绯色礼服迤逦铺展,泠泠幽香似水绵延,飞龙引线绣出精致无双螭龙盘旋,蹑足淡云岫烟,穿梭于成团成簇的凤凰花间,衣领袖口琉璃宝光清透霞辉,连缀成环绕周身的赤堇花,冠冕上透碧松石金线连缀为串串流苏,垂到肩上,冠冕、衣饰、鞋履上若非凤凰,便是赤堇——大翊皇室图腾。
纳兰汐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夏殒歌作为大翊使者,参加宇文曜华继位典礼的礼服。
怔了怔,错愕道:“殿下是打算参与凉王继位典礼么?”
夏殒歌挑了挑眉,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有时候觉得你还真是小,没时间废话了,圣旨呢?”
对着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纳兰汐警惕地抱住紫金匣子:“殿下要圣旨做什么?”
夏殒歌脸一沉,一道疾风吹过纳兰汐面颊,快如闪电的人影从身边掠过。
“本宫就想看看。”
纳兰汐“啊”一声,“啊”完之后才发现紧紧抱在怀里的紫金匣不见了。
夏殒歌缓缓展开圣旨,目光漫不经心掠过圣旨上内容,神情骤然僵住,面部肌肉狠狠抽搐,眉头憎恶地紧蹙。
“无耻!”
平素温文的男子骤然厉喝。
纳兰汐感觉那一道璀璨明黄耀亮眼眸,眨眼之后,落入墙角火炉,腾起一道烈烈火光。
火舌迅速蔓延,自软缎上肆掠而过,留下焦黑一片,那清晰入骨的一行字迹从此消失不见——
“、、、宇文氏曜华,智勇无敌,更于六王之乱战功赫然,朕有第三弟殒歌赏之,欲为其女兄锦长公主求秦晋之好、、、”
几十个字,遍体生寒。
原来,自踏进凉国,就能感觉那温和恭敬的外表下,曜华和纳兰汐那样排斥他。
是为这般。
这就是他要把江山和姐姐的未来托付的人。
只差一步,他就是峄山的亡魂,锦裳就是下一个忘忧公主。
一瞬间的私心,一道圣旨,怎生轻易,埋葬那与他骨血相连的无辜女子。
抬眸,对上纳兰汐惊愕的眼神,夏殒歌冷笑:“圣旨?哪来的圣旨?圣旨没了——”
拳紧握,指节紧绷发白,指甲刺进手心,血从指间沁出,似一滴滴珊瑚。
纳兰汐蓦然心虚,慌乱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段时间,她也是一边排斥着这个强塞给曜华一个王后,一边不显山露水地提示夏殒歌潜伏的隐患,却不是为了什么筹码,而只是因为、、、因为、、、
见过凤皇的人,谁能想到,这看似风华四射的男子,身体已然油尽灯枯。
“天生的病,就算服再好的药,他也活不过三十,生死有命,这就是他的命、、、”脑海里那一袭青衫如云岫的年轻男子,眼角总是带着悲悯的医者,说起夏殒歌的病情,神情却超乎寻常地淡然,唯有刻骨的悲痛和无力感深深烙进眼眸。
“月儿,其实大夫一辈子都在和死神争夺,可惜——哥哥还是会输。”
幼小的她睁着稚气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自己兄长:“那个凤皇公子岂不是很可怜?”
然而,凌水英却像吓了一跳:“他那样的人,肯定不喜欢别人可怜他,更不会让人觉得他可怜。”
夏殒歌淡淡抬眸,看向晨曦初透的东方,轻轻一笑:“大典快开始了,丞相作为百官之首自然不可或缺,小丞相,还不准备?”
纳兰汐从回忆中抽出,手忙脚乱:“哦哦哦、、其实也准备得差不多,官服什么的宫里都一套,同路算了、、、”
一出口就后悔,无论是谁,和夏殒歌这样高深如渊的男子站到一起,简直比凌迟还难受。
夏殒歌微微点头,眸光忽的飘渺如淡烟轻雾,纤浓睫羽将双眼幽光掩盖,远远阻隔于尘世之外。
门外停有高架马车,流苏在空中飘荡,如一串血,璀璨的云母晶石将车装点得轩昂而华丽,夏殒歌执意让女子入车,自己径直骑一匹踏雪白马,不疾不徐走在车旁。
“本宫的御术你放心,不会弄乱了服饰”,轩车锦帘内暖香袭人,透过云母窗,瞥见夏殒歌正似笑非笑看向车里,脸色平静无澜,“要问什么,说什么话就赶紧吧,要不——来不及了。”
纳兰汐心头瞬间一凉。
夏殒歌不等她下句话出口,笑容蓦地悲凉:“等大典结束,本宫也该回去了。”
“纳兰,多谢近日的照顾,若有机会一定报答,虽然本宫不清楚你的真实身份。”
纳兰汐乍一见他眼神沧桑疲惫,如经受五百年红尘悲苦的黄昏,乍然想到凌水英那句“生死有命”,忽然冒出一股酸楚。
“国事是忙不完的,大夫说你的身体应该静心调养”,纳兰汐叹息着,眼神却霍然凌厉,“若非得要病者燃血熬骨,白头上阵皮甲,这泱泱大国情何以堪?”
“这里景色真好,原本是想多住些时候”,夏殒歌无奈一笑,“可是——我得回去救一个人。”
“恋人?”
“不,我最好的朋友,这些年一直陪着我出生入死,若非另一个人出现,我几乎都把他当做恋人”,夏殒歌神色恍惚起来,“事实上,哪怕我可以和世上任何人作恋人,也一定不可能是他,可是——他比任何人都重要,哪怕是所谓‘恋人’。”
“咦,那可真够奇怪的”,小脑袋突然出现在纳兰汐背后,清脆的声音响起,“不是亲人,不是恋人,却比恋人重要,那是什么人?”
纳兰汐被突然冒出的脑袋吓了一跳,飞快把冒出的那颗脑袋按回去:“阿宁,你怎么在这里?”
阿宁吐了吐舌头,又看了看夏殒歌,心照不宣笑起来:“殿下说带我去凉王宫。”
“这——继位典礼上都是官员,你进不去的。”纳兰汐无奈地跟从小在山里长大,不知礼仪为何物的丫头讲道理。
夏殒歌脸上有些促狭:“是,继位典礼用不着,那封后典礼呢,这小丫头虽不是你的亲妹妹,也算半个娘家,阿宁你说是吗?”
阿宁撅着嘴:“殿下不早说,早知道就把阿爹阿娘叫上,嫁姑娘的时候娘家一定要人多,免得在婆家、、、唔、、、唔唔、、、”
纳兰汐满脸通红去捂阿宁唧唧咋咋的嘴,夏殒歌忍俊不禁:“还有,那些消失的人马——是本宫派他们去了一趟桑城,估计你没有时间学女红,那里的绣的嫁衣可是顶好的,半月就能回来,算不得贵重,权当心意。”
“呃——”
纳兰汐瞠目结舌。
夏殒歌似乎看出他心思,漫声道:“本宫只说少了人马,又没说调兵去了。”
夜幕降临,整整一天的狂欢终抵达尾声。
凉国喜爱白色,喜庆的日子处处皓白,白丝绸扎成各色瑞草瑶花,璀璨松石珍珠柔光澹荡,歌舞升平,琉璃杯盛满葡萄酒,恍惚间若身处玉京瑶台,承金风玉露。
凉王宫灯火通明,一片笙箫,流光溢彩。夏殒歌回头看去,似又看到梅影芳菲琼花如海,而这一次,是远去。
挟裹重重素白的洪流铺天盖地,置身黑暗中,默默看灯火璀璨处那一出欢喜闹剧,群山寂静无言,恍然错觉——整个天地如一座华丽沉寂的坟墓。
“真要连夜赶路么?”纳兰汐送出门,再次问了句,转头,无声和曜华交换了眼神。
看似无心,却都心照不宣。
夏殒歌容颜苍白如雪,脸色更差了。
他旧伤尚未痊愈。
夏殒歌点点头,无声,却坚决。
“实在想不到,凤皇公子心中竟会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曜华冷冷出声,忽然伸手,递过一截缰绳,“这是我的坐骑‘灵风’,敏捷健壮,对山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它应该能支撑你跑到山外下一个马市。”
“既然是你的爱马、、、”夏殒歌有些迟疑。
“少矫情”,曜华狠狠道,毫不迟疑把缰绳往他手里一塞,“灵风通灵性,要是牺牲它却只是为了什么争权夺利,我绝不放过你!”
“既然选了山里最险的那条捷径,就做好送命的准备,那里不但荆棘丛生,还有的是饿红了眼的狼。”
夏殒歌牵着马慢慢走远,头也不回:“多谢提醒。”
曜华冷冷“哼”了一声。
“诶,没事吧”,纳兰汐摸了摸曜华额头,“恩恩怨怨都过了,怎么还跟吃了火药似的?”
曜华恨恨道:“你也和他走得太近了些、、、”
“、、、”,纳兰汐怔了怔,忽然眉一挑,大怒,“敢情是为了这个,他是哥哥临终前托付的人,也就送送药,问个好。”
“胡说,你哥哥一个大夫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该不会、、、”曜华想了想,恍然大悟,“他是断袖。”
“你才胡说”,纳兰汐原本大怒,忽的平静下来,看向幽幽夜空,眼里浮出泪光,“他是哥哥生前最后一个病人,也是哥哥这一生最束手无策的心结。”
愤愤跺脚,纳兰汐飞快跑进后门。
曜华手足无措。
“好吧,好月儿,别气了、、、我送他出山还不行吗,那个——殿下,等等我——”
翊,英华二年冬月初七,不祥的消息如雷自帝都龙城轰鸣开来,闪电般传遍大江南北。
英华帝于龙城禁宫遇刺!
据传言,英华帝身中奇毒,一息尚存,却全身僵硬如岩石,口不能言。
而那刺客被当场抓获,被抓获时眼神平静而空茫,虽武功高强却全无抵抗。
辅国佑王立即封锁了禁宫所有对外消息,却依然挡不住小道消息津津乐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沉重的消息如乌云笼罩在富丽繁华的龙城上空。
上书房有英华帝遗诏,敕令立皇长子夏长君为储君。
然而,皇长子夏长君猝然精神失常,突然失音,恐惧看到任何人或是一点光亮。
英华帝膝下,却只有夏长君一子。
一时,朝野忠臣齐齐将目光投向虽曾被废去储君之位、却对翊国立下赫赫功劳、至今仍在朝辅国的前太子夏殒歌,纷纷上书请求召回凤皇公子回京主持大局。
然而,初八早朝,大内侍卫长将一道来自凉国的密信公诸于众——夏殒歌已于冬月初四在峄山遇刺,指使者乃是英华帝夏子翎。
更有好事者认出刺客乃是凤皇公子少年时太子侍读、当年夏殒歌任大司马时的车骑校尉慕离——和夏殒歌私交极好之人,一时,各种猜测风生水起。
冬月初八,六部之首太平王星夜兼程,赶到龙城。
随后的半天,其余五部郡王亦抵达龙城。
大翊开国皇帝夏炎有诏,皇脉断绝、君不为君国将不国之时,六部及所有皇室嫡系三代之内夏姓男子,共开天仪殿,代行君王事。
六王到达龙城后,即联名以求重开天仪殿,六部会盟八方来聚,与同在龙城的佑王夏景宥、清河王夏子清浩浩荡荡打开天仪殿。
作者有话要说:
☆、此生几多泪空流
河阳城外,淡月如霜,洒落于绯衣上的晶莹亦如霜。
马蹄踏着积雪,轻柔如羽落衣襟,带起的凉风微白,碎雪扬起,在闪电般奔驰的马后拉成一条笔直的线。
终于,胯下坐骑发出痛苦嘶哑的哀鸣,四蹄一软,重重跪下,结满冰凌的头颅再也没能抬起。
在马身剧烈下沉的瞬间,绯衣拔起三尺,迅疾无比跳上另一匹,刚刚从河阳马市买来的骏马,如一枝离弦的鸣镝,急速奔往东方。
长空凉夜下,那人黑发披散,全身是血。
极致寒凉幽沉的眸有些迷离,却射出狠厉如电的急切和坚决,黑发睫羽和碎雪纠缠着,那精致无俦的绝代容颜惨白而寡淡,就连嘴唇也看不到一丝血色。
衣衫破碎,身上无数细微的伤口,被寒气冻住,冻成青紫,腹部那个可怕的伤口却在剧烈颠簸下不住往外渗着血。
“初七遇刺,初八就全到了,六部居然能未卜先知?”鸣风急急驱马跟上,尽责地说着事件的疑点。
然而,夏殒歌未作答,甚至没有停顿片刻,只是俯在马背上,狠命抽打着,马疯狂奔跑。他在逆行的凛冽飞霜中眯着细长眼眸,一眨不眨看向路面。
鸣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正东,翊的心脏——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