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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若佳人含笑,绛唇皓齿。
景騂面窗而立,良久,一声轻叹。既是无情,何苦让自己看见那眸中的悲戚。一曲凤求凰,为何竟能听出山野闲居的意境。半晌,景騂随手拿了一件外袍,趁著四周无人,步出内殿。
北风呼啸,景騂不由拢了衣襟,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行至近处,方才看清那人身上只一件单袍,景騂只觉心下一疼,倒抽了一口气。慌忙用手中的外袍将南宫逸拥在怀里,景騂握起南宫逸冰冷的有些麻木的手,缓缓搓揉起来。
南宫逸本有些恍惚,背後传来淡淡的温度,熟悉却揪心。南宫逸不著痕迹的挣脱景騂的手,道,“臣惶恐。”声音暗哑。
景騂一愣,神色黯然地收回手,缓缓道,“你这又是何苦。”
南宫逸只是一笑,微闭了眼,道,“夜深了,太子也该歇著了,若是被皇上发现,便是臣的不是了。”
景騂身子一震,叹道,“我去就是,”说罢,便自起身,接道,“你我无缘,我亦不再强求。只愿你善待自己,他日只要有景騂在,定还一片清明自由,以慰你我情义。”
南宫逸仲愣片刻,失神道,“景騂,南宫逸不值得你如此。”
景騂只是一笑,垂首轻声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待我如何,我待你,便是如何。”说罢,便咬了咬牙,径自离去。
“景騂!”南宫逸低唤一声,慌忙伸出手去,一片冰凉的衣角一纵即逝。南宫逸只觉浑身的气力被抽干了一般,瘫坐在一片白茫之中,长发遮住脸颊,不辨神色,喃喃道,“父王,逸儿好累,放过逸儿罢!”
待得景騂回了东宫,却见那人倒在雪地里,景騂死命握住窗棂,吩咐道,“去禀报皇上,就说风清候晕倒在勤政殿前。”
宫人领了命,也不敢耽搁,便往昭和殿去了。
“逸儿,还记得你如何答应孤王的麽!”
“王爷,此去难免忍辱负重……”
“南宫逸,你身为男子辗转他人膝下求欢,枉为人子,愧为人臣!”
景赫轻轻拭去南宫逸额上的薄汗,有些灼热的体温透过巾子烙在景赫手上。榻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淡淡的眉轻皱著,唇色灰败,气息亦透著混乱。景赫轻轻搓揉著南宫逸紧握的双手,缓声道,“逸儿发恶梦了,快些醒醒。”
双手传来粗糙的触感,含著淡淡的体温,南宫逸一个战栗,便欲挣脱。“逸儿,醒醒。”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南宫逸有些艰难的睁了眼,入眼却是昭和殿龙榻上的黄幔帐子。
景赫见南宫逸醒了,只是一笑,便吩咐身边的宫人将药熬了端来。
南宫逸正欲起身,却被景赫扶起,拥入怀中靠著。南宫逸还欲挣脱,无奈连抬起手臂都嫌困难,便只由了景赫抱著,双眼微闭。
景赫理了理南宫逸额前汗湿的乱发,轻声道,“罢了,往後朕不会罚你,你也别费著心思惹朕生气了。”
南宫逸轻笑一声,还欲开口,胸口却有些闷气,南宫逸有气无力的咳出一口血,雪白的里衣一片嫣红。
景赫一边擦拭著南宫逸唇边的血迹,一边沈声道,“太医说你这是寒气入了肺腑,引得旧患加深的缘故。”景赫拢了拢被角,接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麽身子,不过一个奴才……”
南宫逸微微别过脸去,轻声道,“在皇上眼中,天下人,有哪个不是奴才。”说罢,轻轻喘著气。
景赫身子一僵,却不答话。只接了宫人奉上的汤药,试了试温度,道,“吃药罢。”
南宫逸却不理会,只是闭目假寐。
景赫有些不耐,沈声道,“逸儿这是何意?”
南宫逸淡淡一笑,凄然道,“臣,只求速死。”
景赫哼笑道,“这些年风风浪浪的,也没见逸儿如此。怎的这会儿竟学起清高文士,以死明志起来。”
南宫逸只当未闻,缓缓道,“好累,放过我……”意识渐渐涣散,南宫逸再次沈进黑暗中。
景赫略微搂紧了怀中软瘫的身子,叹道,“你以为,你又有多少日子好活。”说罢,便含了一口汤药,哺给南宫逸。
三十六
南宫逸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终日昏昏沈沈的睡著,偶尔醒来,亦是望著床帐出神,神情恍惚。宫人奉来些汤药清粥之类,南宫逸只是摇头,一派颓然。景赫也曾命人将那些药强灌进那人口中,只一转身,却被那人悉数吐了出来,心肝肠子都要呕出来一般。景赫无法,只得趁著那人昏睡的时候,将些许汤药,参汤哺入那人口中。只无论如何,南宫逸的身子终究在这样的磨折中日益消耗,仿若秋红,在瑟缩的寒风中摇摇欲坠。
景赫不甚明了,这麽些年,他早已见惯了生死。血染沙场的时候,赐死自己二儿子的时候,甚至查办景隳的时候,他从不曾有丝毫动摇。儿时所受的教育历历在耳,为君者,不以一生一命为义,当胸怀天下,俯仰万物众生。所以,哪怕明知自己的足印交缠著多少冤魂鲜血,他仍旧不以为忤。只是面对南宫逸,他却无法那般淡漠。他能清晰地忆起当初的心情,想要征服,想要那人的臣服,想要那冰雪一般的人儿在自己手中融化,化成炙热的酒水,蚀骨销魂。好似一盘棋,他看似掌控一切,却往往力不从心。他亲手造就了一个沼泽,亲眼看著自己一步步陷入,沈沦,不可自拔。南宫逸病中的这些日子,他时常梦见自己的儿子,兄弟,甚至爱将,满身鲜血,满目疮痍。如果说初遇那人令他重新活了过来,那麽此刻,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老了,承认自己老了。
景赫摒退了宫人,一个人向昭和殿去了。这个习惯有多久了,他不甚清楚。他想他是害怕了,害怕看见那人奄奄一息的样子,更害怕,自己一个转身,那人便化了青烟,随风去了,了无痕迹。步入昭和殿的时候,南宫逸依旧躺在榻上,毫无生气。景赫叹了口气,行至榻前坐下,轻声道,“今个儿身子可爽利些?”
南宫逸微微睁开眼,有些迷茫的望著景赫。乱花渐欲迷人眼,世事纷杂,一叶障目。这些日子,人倦了,心也静了。太多事太多人,看不清或是不愿看清的,而今却都清晰了,不想看清,却不得不看清。轻叹一声,罢了,南宫逸缓缓道,“皇上。”
景赫一惊,不觉笑了出来,淡淡道,“逸儿神色好多了。”
南宫逸望著景赫眼底的愉悦,满心酸涩,轻一闭眼,将一腔凄苦尽收心底。
景赫见了,并不生气,只是轻轻扶起南宫逸,试探道,“想吃些什麽,便吩咐他们做了来。”
南宫逸咳嗽了几声,微微点头,道,“弄些清粥来罢。”
景赫忙吩咐了外间的宫人准备,轻轻将外袍披在南宫逸身上,景赫笑道,“再过些日子,就该入春了。待得天气暖和了,朕便同你下一趟江南,可好?”
南宫逸身子一僵,苦笑道,“这是何必……”
未等南宫逸说完,景赫插话道,“朕也难得出去逛逛,正好去江南巡视一番,考察民情。”
南宫逸只觉得喉中一热,只抓紧了身侧的被褥,垂首不语。景赫理了理那人散乱的发丝,病中的缘故,眸子透著些许水雾,景赫有些出神,喃喃道,“原是朕不懂,不明白……”现下,只望为时未晚吧。
南宫逸扯出一抹孱弱的笑,景赫,你也疯了不成!半晌,南宫逸缓声道,“皇上,臣……想回云清阁……”
景赫微微一愣,道,“那边儿有些偏僻,朕……”
南宫逸打断景赫的话,咳嗽了一阵,道,“臣,长居皇上寝宫。朝廷上下,定不少微词。臣只愿清清静静,便是死了,也……”
景赫喝道,“胡诌!”不知为何,只是听那人口中一个死字,竟让他乱了方寸,顿了顿,景赫接道,“朕说过,若朕不允,阎王老子亦不敢造次。”
南宫逸轻轻喘息著,无力的靠在景赫的身上。南宫逸,你究竟做了什麽,你究竟,该做什麽!南国,父亲,是自己无法跨越的鸿沟。但爱呢,景騂的情,景赫的意,若是能够,他宁愿不去拥有这些。数不清的爱恨纠缠,仿佛一张收紧的网,令他窒息,沈沦。这炙热如火的情於他是一种难言的煎熬,忘不了别人一点儿好,也忘不了……
“等你病好了,朕便送你回云清阁,如何?”景赫感受著怀中人的轻微的颤抖,只得认命道。
南宫逸这才回过神,笑著点点头。
内侍奉了清粥入殿,置於床榻边的矮几上。待人退下,景赫便端起粥碗,试了试温度,道,“不烫了。”
南宫逸撑起身子,正欲接过,却被景赫拦下,轻声道,“朕来。”南宫逸便不再多言,由了景赫将一勺粥轻轻送入口中。
“禀报皇上,边关八百里急报!”外间儿响起宫人有些仓促的声音。
景赫手下一滞,对著南宫逸一笑,沈声道,“进来罢。”
一个兵士模样的人入了殿,三跪九叩之後,颤声道,“皇……皇上,潼关……潼关……失守了。”
景赫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具体情形如何?”
兵士一边叩头,一边道,“五日前守将墨逊大人巡视完毕,小的们便同往常一样歇下了。谁知,到了晚上,拼杀之声四起,待小的们出了营帐,只见火光冲天,四周一片呼喊声。小的拼死突破重围,但墨大人他,去向不明。”
景赫微微皱眉,正欲说话,却听外间道边关八百里急报。景赫一惊,忙道,“进来!”
又一兵士上了殿,跪道,“禀皇上,阴山关遭外敌入侵,宇大人不敌,已经……”
景赫挥手打断,沈声道,“潼关,阴山关,莫非……”正说著,外间儿又响起奏报,景赫宣了进来,那人道,“皇上,临山关,临山关失守……”景赫暗自握紧双手,沈声道,“你们且退下罢。”待得几人退下,景赫踱步道,“潼关,阴山关,临山关互为犄角,易守难攻。谁竟能在一夜之间尽数拿下?”
景赫望了望倚在榻上的南宫逸,咬牙道,“逸儿且歇息著,朕去去就来。”说罢,便举步往外殿去了。南宫逸紧紧拽住身侧的床褥,轻声道,“终於,开始了麽?”
三十七
入夜,景赫方才回了昭和殿,眼角眉梢隐隐有些疲态。连日来,因著南宫逸的病,景赫本就有些疲累,只仗著平日不动声色,总也能稍作掩饰。现今突然逢著外敌入侵,边关三郡一日之内尽皆落了他人囊中,而豫国那些训练有素的将士竟连对方是什麽来头都未可知便几乎全军覆没。景赫隐隐觉著此事并不简单,若无内应,断不至如此霹雳手段。只景赫自认识人用人谨慎,岂有平白被人出卖的道理。
景赫这般思忖著,便入了内殿,抬眼便看见南宫逸皱眉望著自己,如墨的眸子里流动著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景赫微微敛了神色,行至榻前坐了,轻声道,“时辰不早了,逸儿怎的不歇著?”
自景赫进来,南宫逸便注意到那人不太寻常的神色,这神情并不陌生。还记得豫国初入侵时,父亲便是这般神色,忧虑,又有些困惑的。只待得那抹困惑尽去了,已是无力回天之际。南宫逸避开景赫的眼睛,淡淡道,“睡不著。”
景赫只是一笑,轻轻拥了南宫逸入怀,道,“早些歇著罢,朕也乏了。”说罢,便解了外袍,钻入被中睡下。伺候的宫人们见状,便落了帷帐,熄了宫灯,退至外殿去了。
南宫逸感受著身後传来的淡淡体温,将脸埋入枕中,轻声道,“很棘手麽?”
景赫紧了紧环住南宫逸的手臂,苦笑道,“逸儿,你盼著这一天,多久了?”感受到怀中人轻轻的颤抖,景赫接道,“许是朕欠了南王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罢。”
南宫逸一愣,哼笑道,“皇上既然知道了,该如何处置罪臣?”
景赫叹道,“既然已经举事,朕便杀了你,又能如何?这些年,为了做这枚棋子,你吞了多少苦。”轻轻摩挲著南宫逸的肩,景赫道,“过去,朕只知帝王心术,行霹雳手腕。知道騂儿为什麽叫朕皇上,而不是父皇麽?因为他恨朕,更惧怕朕,十三岁的孩子,亲眼看著朕一碗断肠草,赐死了他的二哥。”声音空灵,景赫仿佛又回到那日,二儿子满含著质问与震惊的目光,而屏风後,十三岁的景騂满含著恐惧的眼眸。“直至遇见了你,朕才活了过来,可笑的是,朕竟不知,那就是所谓的爱。到你跟著騂儿离开,朕发了疯的嫉妒,嫉妒騂儿,堂堂一国之君,竟会嫉妒自己的儿子……”
“皇上!”南宫逸插话道,“别说了。”
景赫却只是一笑,道,“那日你晕在雪地里,朕抱你回来的时候,你一丝气息都无。朕第一次觉得恐惧,朕害怕,害怕你离开。朕贵为天子,却头一次觉得力不从心。”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