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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狐千窟-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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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登基后,必会拉拢手握兵权的我,晋封也好外调也好,我不愿再被束缚在一个地方,想出去走走,看看更多的东西,帝位是夙慕祈求的,这是我祈求的,这么说你懂了吗?”
  “那跟随爵爷就是我所祈求的。”宿昔忍不住笑了,迟誉安静的看着他清丽的侧脸,“只要是迟誉,子爵也好,皇帝也好,其实都不重要,就像现在,宿昔不是和爵爷穿着一样的素缟吗,但愿以后,能一直这样,和爵爷——同心同德。”
  “愿彼此同心同德,永无相欺。”
  宿昔心里咯噔一下,微微偏开了头,迟誉没有注意到,他说了这句话后,宿昔没有说“好”。
  “只要爵爷自己,不觉得后悔……”他压低声音,似是妥协无奈又似心满意足,算好了每一步,却错了做关键的一点:迟誉没有称帝之心,他没有那个心,做再多也是徒劳,不如等他得了兵权,再好好谋划一番吧——
  “不会后悔。”迟誉专心的看着宿昔笑容浅淡的脸,温暖的日光洋溢在他的脸上,如一块温润的璞玉,“我已经找到了——最想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宿先生折柳送行

    葬仪完结,宣告了夙函对夙朝五十余载的统治结束,紧接着就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典礼,夙慕正式即位为帝,改年号夙兴,迎娶端亲王郡主为后,太后成为太皇太后,皇后也册为太后,除此之外,先帝遗留下的后妃悉数成为太妃,因亭贵人已有身孕,便由太贵人册为太妃,晋迟誉为襄阳侯,封镇南将军,赐边域三城,令其上任,攻打云霁,又另外赏赐下金银珍玩无数,大赦天下,分封诸兄弟。
  太皇太后虽是女子,心术经纬却一点不输男子,早年抚养先皇,垂帘听政,以铁腕治天下,是个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的,眼见夙函暴毙,疑云重重,夙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遗诏继位为帝,便知大势已去,不再多事,在夙慕请她协助葬仪时,也欣然应允,布置得面面俱到,以此表明心意承认夙慕的皇帝身份,安安稳稳做她的太皇太后。
  不安分的只有太后。
  先皇暴毙,先皇后理所应当成为太后,她不但是先皇嫡妻,也是圣上生母,身份正统,尊贵无匹,按理说这样便该满足了,却还是不知足,总耿耿于怀夙函的死和反咬她一口的心腹丫鬟,云熙鸾去看过她一次,直言不讳她的婢女早和夙慕私下有往来,故意哄骗她下毒谋害皇子,又出卖于她,毕竟皇后家多年来一枝独大,夙慕即位后外戚过盛也不是好事,便寻个法子削减她的羽翼。
  皇后却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云熙鸾因而又笑问她,可知道夙皇生前为何沉疴不起,那药是夙慕亲手交给他的,夙慕想要帝位早已疯魔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皇后被他一席话说得面如死灰,当夜就发起高热,口中胡言不已,不多时合宫都传出先皇是被人下毒药谋害致死的说话,渐渐传到前朝,致使朝野动乱,夙慕早打定主意削减太后母家的势力,直称太后失心疯,错手下毒致使先皇暴毙,如今已病得疯疯癫癫,实在有损一国太后之名,对外称赐了一碗了断的药,实际上却是直接找了两个侍卫拿白绫勒死了,他这样的残虐手腕,朝野上下哪还有人敢说一句不妥,连宿昔在府里得了消息,都不由摇头发叹,言当今圣上凉薄,不比先皇宽厚。
  这样的话,也不过感慨一番就算揭过了,如今夙慕做了新帝,一切已成定局,再不甘也没有办法,万幸迟誉封了将军,又得了侯爵衔,手握兵权,这兵权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事到如今,就要走一步看一步,更加小心翼翼了。
  夙慕看重迟誉,不单晋了侯爵,又额外赏下许多东西来,有一件格外珍贵的一斗珠,迟誉随手赏给了他,那一斗珠价逾千金,是用未出胎的小绵羊身上的皮完整剥下来制成的,毛皮卷曲,十分温暖,因有一斗珠之称,又称“一斛珠”,宿昔忙起身推却:“一斗珠珍贵,宿昔自知福薄,不敢妄受。”
  “这一斗珠暖和,御寒再好不过,你赶紧拿回去,冬天裹着驱寒也是好的。”迟誉朝他挥挥手,宿昔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手指一点点摸在柔软紧贴的洁白皮毛上,迟誉看了看,道:“你做什么?”
  “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宿昔收回手,随口道,“这一斗珠固然难得,到底是沾血的,染了杀孽,念及此,到底有点……于心不忍。”
  迟誉笑着摇摇头:“往日里也不见你这样容易感伤。”
  “春日柳树吐芽,是折柳送别的时节,因此这样伤感。”宿昔似是无意说了一句,“是宿昔多虑了。”
  “哦……”迟誉不知想到什么,唇边慢慢爬上一点笑来,“圣上早些日子赐下边关三城,算算也该是这几天动身了,这三城靠近云霁与陵苑两国,你总说陵苑气候温和,此番我也能沾点光了。”
  “圣上慧眼识英雄,自然是好的。”宿昔不动声色,“不知爵爷——侯爷何时动身?”
  “后天就是个宜出行的日子,我那时便动身。”
  “三城有新建的侯爵府,这里的子爵府也不能没有人照管,不知侯爷打算留下谁看院子?”宿昔闻言便有点发急,却还是漫不经心说着玩笑话。
  “老纪上了年纪,不好奔波,便留在这里,胭亭还在宫里,又初有孕,也好有个照应,迟珹和阙晴是定要跟着我去的,董氏便留在这里,大约就是这些了。”
  “初次见面时,侯爷对我说霜迟城景色甚好,如今成了自己的城,可是有眼福了。”宿昔岔开了话尾,他虽是个忍得住耐得住的性子,但到底年轻经的事不多,手上的动作很容易就把心思泄露出来,迟誉看他卷着一斗珠上的一簇毛,就是不开口说话,便存心戏弄他,也绝口不提,两人就僵持在那里。
  “爵——侯爷……”
  “何事?”
  “天色晚了,夜深出入多有不便,还请侯爷回去吧。”宿昔隐隐觉得是迟誉戏弄他,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人家保不齐根本没有带他一起去的意思,这一年来同进同出经了那么多事的情分是假的么,念至此也有点不悦了,起身逐客。
  想要什么便说什么方是正理,偏偏他死犟着不开口,不开口便罢了,还弄得自己心里难受,迟誉哭笑不得,宿昔紧接着道:“夜深了,爵爷留在这里实在不妥,快请回吧,马上要启程了,也留出时间打点行囊。”
  自迟誉封了襄阳候,宿昔便按着一天十盏茶的次数提醒自己要改口称“侯爷”,现下情急却连改口都忘了,迟誉心满意足戏弄了他,便转身离开,留宿昔一个人在那里憋气。
  “……”宿昔关门回房,坐回他的矮榻上,仍旧用手卷着一斗珠上面的毛,想事情的时候手上把玩什么东西,是他的习惯,迟誉要去边关,不可能不带他,但不日就要启程了,他却连行礼都没有收拾,若迟誉真的没有这个心……该如何是好?
  这样翻来覆去想着一件事让宿昔觉得自己无用透顶,还是静下心来细想对策,手指抚到一斗珠缱绻的柔毛上,他轻轻摸着,不觉轻笑了一下:
  “造孽啊……”
  第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到了五月初旬,才有了春日的味道,空气里都带着鲜花芬芳,宿昔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洗漱收拾,府里上下都在为即将远行的迟誉打点行装,宿昔漫无目的走在府里,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看过去,迟珹是迟誉独子,迟誉往日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对他颇多照顾,此番去边境定居,是定要带着他的,管阙晴是府里总管,和迟誉情分不一般,迟誉带着她也在情理之中,只侧妃董氏,往日多有逾礼之处,很不得迟誉宠爱,迟誉把她留在夙都,不知她要怎么置气了,留纪老在这里,大约也是要提防着她。
  宿昔发现自己不怎么想想到这个女人,索性岔开思绪,带的不带的都捋清楚了,那他呢,他虽然入府堪堪一年半,但和迟誉的情分却不一样,也一起经了不少事情,他确实有想迟誉为帝之心,却从来没想过加害迟誉取他性命,如此也算是坦诚相待了吧,他总觉得自己与府里诸人是不一样的,他待迟誉的,并非只是假意——如若这份心意迟誉都要辜负——
  他想不下去了,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竟然把思绪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想象上,又沿着来时路走到厨房,和艾娘打招呼,顺手讨刚炒出来的落花生吃。
  迟誉应宿昔邀约行到湖心亭时,就见宿昔一个人怏怏托着腮坐在石凳上,面前石桌放着几碟小菜,他套着雪青色外衫,那颜色很衬他,尤其一双眼睛熠熠有神,神色却是懒懒的,见他进亭也不做声,一个人托腮,用筷子拨着小碟里的花生。
  “似乎是陈年的落花生了。”
  宿昔冷哼一声,更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侯爷还没开始吃就嫌弃起来了。”
  “今日脾气这样大。”迟誉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侯爷多心了吧,诚心请侯爷喝一顿饯别酒,哪里来的脾气。”
  我想你确实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脾气。迟誉忍不住要发笑了,忙接过他递来的筷子,佯装不解:“饯别酒?”
  “可不是。”宿昔指一指碟子,“侯爷去往边城的饯别酒。”
  那碟子里果然是炒花生并着炒豆,还是热气腾腾新炒出来的,泛着诱人食欲的油光,迟誉捡了一粒吃了,饯别时要吃炒花生和炒豆,这他是知道的,却不知宿昔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这花生很好。”他夸赞:“虽是年前的陈花生,搁了这么久倒沉淀出甘甜来,用盐一翻炒满碟子的甜香。”
  “我用年前的桂花泡了泡。”宿昔漫不经心道,拨弄着酒盏里的酒,“去年中秋摘下来的桂花还剩了许多——”
  “是你亲手炒的?”迟誉诧异。
  “饯别的花生怎么能经旁人的手。”宿昔道,“请吧。”
  迟誉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
  宿昔若跟他置气,气他不说带着他一起走,也不并亲自洗手作羹汤这样面面俱到,何况自己的心思,宿昔根本还没有察觉,何以有此举动?必是玩笑开过火,让他当真了。
  “桂花酒是我最钟爱的,只是现下夙都丁香还未开,那桂花酒得用新摘的白丁香泡进去才好喝,所以没有准备,等五月里丁香开了,酿了酒就给侯爷送去尝鲜。”
  迟誉还没来得及开口,宿昔已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又道:“可惜未得柳折枝相赠,我起得晚了,四处寻不到嫩柳枝,陵苑那里,赠别的柳枝就得是嫩柳,这也便罢了,从来好物难留,不该强求,就请——侯爷不要见外罢。
  他说到“侯爷”二字时顿了一下,想来还是不习惯,迟誉叹口气,放下筷子道:
  “你既然说不惯,就不必勉强,还像从前那样称呼就是。”
  “侯爷指的是‘爵爷’,还是——‘迟誉’?”宿昔别过脸,迟誉立刻道:“随你喜欢罢。”宿昔忍不住笑了,知道迟誉和自己一样没有忘记唐蒲山上那一日光景,举杯想和他喝酒,就听迟誉接着道:“这饯别酒不必喝了,你也一起走。”
  “爵爷?”
  “你说只要是迟誉,子爵也好,皇帝也好,皆不重要,只要一直追随着我。”迟誉喝一口酒,对他笑一笑,伸出手去:“愿彼此同心同德,永无相欺。”
  “……但愿如此。”宿昔把指肚稍稍搭在他手背上,起身后很快就抽回去了,轻声道:“我去收拾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出自《孟子》,所以仔细看看这句话的意思根本不是男人不能下厨房……我对那些文化人的解释很幻肢疼啊,君子不忍心看到动物的死状,因此远离,大约是这个意思
  亭贵人就是瑞星郡主,迟誉的义妹
  一斗珠:用未出生的胎羊皮制成的一种毛皮,因卷毛如一粒粒珠子,故又名“珍珠毛”,“珠毛”,“小毛”,“一斛珠”
  


☆、襄阳侯玉诀惜别

    不过几天便是出发前往霜迟城的日子,虽说先皇辞世,迟誉做为亲子,孝期不宜远行,但一来他早已出继,身份上格外不同,二来又是有皇命在身:要他到边域三城安顿下,立刻率兵往前线与云霁对战,新皇夙慕为人阴戾,比其父尤要过之不及,登基便以铁腕治天下,迟誉与他虽有兄弟之实,到底无兄弟之名,虽他现在厚待迟誉,也不知日后会怎样,因为虽与礼不合,到底还是收拾一番匆匆上路了。
  迟誉要带着兵马,便在马上领兵,不与家人一道,迟珹安安静静待在自己马车里,也不做声,他自小不很受迟誉重视,连带受了旁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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