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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白绢上色泽秾艳,描着一位端庄稠丽的女子,如云发髻,眉眼端正而自有一番风情,手里执一卷诗词,更妙的是画布角落用寥寥几笔勾勒了一簇瑞香花,虽颜色不十分像,但胜在风骨,瑞香毕竟年纪尚轻,一见之下爱不释手。
宿昔虽以瑞香二字入画,然“瑞香”二字只是她的封号并非闺名,因此也没有冒犯一说,郡主吩咐了赏,又问:“宿先生如何想起以瑞香花入画,我虽以前也令人做过画,但皆拘泥纸笔之中,独宿先生,以明丽色勾出我容貌,这一簇瑞香却是用墨色勾出来的,真真是妙极了,人常道‘淡极始知花更艳’,焉知不是意喻此画?画中华服女子虽姿容端丽,但墨色瑞香倒更衬风骨了。”
“古语云瑞香花乃祥瑞之花,遂命名瑞香,郡主封号甚妙,满口津香,此画以明艳秾丽绘郡主天人之姿,以水墨瑞香喻郡主清傲风骨,宿昔斗胆说一句,人言画虎画皮难画骨,这可是将郡主姿容风骨皆画出来了。”
他这番话说的实在好听,饶是瑞香也不由大悦,又再次吩咐赏,恰逢这时迟誉从外面走进来,瑞香便把手里的画卷打开给他看:“兄长看看,这是宿先生画给妹妹的,这边上的瑞香花可好?”
“确实喻意新颖。”迟誉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略略一点头,宿昔暗自思付着迟誉和义妹看起来也没有多亲近,又或者是妹妹已经长大,到了需要避嫌的时候?他立在花桌处,听迟誉轻描淡写夸奖了他几句,忽然话锋一转道:“宿昔,你既已为郡主画了像,不如也来与我画一幅如何?”
此言一出宿昔立刻恭敬应承下来,他虽然拿捏不准迟誉的用意,身体却更快一步做出回应,迟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罢了,也不缺你一张画,和我来吧。”
他的举动让宿昔摸不着头脑,只好跟在后面朝迟誉的居所走去,迟誉住在后院,宿昔上次和迟誉下棋乃是在宴厅偏室,因此他是第一次踏入迟誉居院,迟誉的住所收拾异常整齐大气,布着字画墨宝,雕花凳榻,并无太多金玉之物,榻上的美人斛里摆了几枝新掐的碧色檀心梅,衬着纸墨丹青十分清雅宜人,令人见之忘忧,迟誉示意宿昔和他一起到榻边坐下,立刻有机灵的下人上了茶,迟誉喝过茶,才开口道:“我今日去朝上,遇到了几件事,这府里虽也有跟我几年的老人,但却都不甚伶俐,因此我召你来,想和你商讨几件事。”
这话说的诛心,迟誉立爵爷府多年,哪能没有心腹?想必只是随口推诿之词罢了,宿昔想到这次,也不点破,只道:“爵爷只管吩咐,宿昔一定尽力为爵爷排忧就是。”
“虽这几年,云霁一直割地求和,但圣上早有灭云霁之心,今日他令我练兵,为日后攻打云霁做准备,这事你依如何,本爵该如何做?”
宿昔心里默默想着,当今圣上是迟誉生父,但把迟誉过继后只给他子爵衔,并未让他继承养父迟郡王的郡王位,可见皇帝给这个早年立下战功的儿子还是颇多提防,这次虽然不知为什么重新起用了,说不定心里还有膈膜,这时候如果迟誉过于锋芒毕露,恐怕反而会折损自己,让皇帝提防,反而不妥。
只是,这些话为什么要对他说呢?宿昔是皇帝赐下来的人,迟誉素日里就对他们这批人疏远,想是怕里面混杂了皇帝的细作,今日的询问,是试探,还是其他的意思?难道迟誉想要起用自己,才有这一番话?迟誉寥寥十几个字,宿昔心里的沟壑已转了九曲十八个弯,方才谨慎的回道:
“宿昔虽寡闻,然生在边境,自小对行兵之事也略略粗通,属下以为,用军之事最主要,还是军心不可动,不如爵爷仔细挑选一名守备,严管军资,以保将士们在边境免受严寒饥渴,一旦军心稳定,行兵打仗自然无往不利了?”
迟誉闻言深深看他一眼,却并未多说话,只笑道:“一直以为你只粗通风月,不想还有主事之才。”
宿昔忙拱手道不敢。
他一时也想不出来迟誉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只好谨慎未言,幸好迟誉再没有问他什么话,只留下他喝酒,榻上摆了下酒小菜和两斛汾酒,旁边供着几枝新鲜绿梅,两人在榻上对立而坐,各捧酒盅,更别提迟誉房中铺了地龙,室内温暖如春,宿昔执着酒盅喝了一口,一时间只觉万分惬意。
时值十二月下旬,菱窗外夕色尚余,天边却早已有朦朦胧胧一轮下弦月,到底冬日里天暗得快,宿昔捧着酒盅看向窗外,轻声道:“虽然夙都四季分明,冬日格外严寒,但这冬日景色,又确实美丽。”
“你似乎不是夙都人,来自边关哪个都城?”
“宿昔并非夙朝子民,乃陵苑人士。”
陵苑乃异域国,位于夙朝边境之外,多年来虽然和夙朝摩擦不断,幸而却还没发生过大纷争,陵苑人也有签到夙朝来的,难怪宿昔的眼睛是那样颜色了。
“陵苑靠近夙朝边境的霜迟城,景色甚好,可曾去过?”
“宿昔惭愧,不曾去过。”
迟誉又不说话了,宿昔自己转着酒盅,忽听迟誉开口道:“陵苑人习夙朝诗词向来不易,你能被圣上钦点做文客,想来文采不错?”
“宿昔惭愧。”这夙朝的诗词歌赋向来是宿昔痛处,他饶是使劲浑身解数,对诗词也是无济于事,因此迟誉一问,他便干巴巴憋出和之前并无差别的字,迟誉“喔?”了一声,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只转而道:“不如衬着黄昏景色赋诗一首,且不拘什么韵脚,凑一首出来也就是了。”
宿昔觉得迟誉是在故意和他过不去,但这种想法却是可笑而毫无依据的,他只好把眼睛投向窗外,放下手里酒盅沉思起来。
宿昔的眼眸比夙朝人要浅些,夕阳下呈现出剔透的琥珀色,猫眼儿一般流光溢彩,煞是好看,用指节敲着榻边,他断断续续着道:“窗外夕霏颜色好……”
迟誉听了,就着酒吃了一口芙蓉鸡片,只觉得起句平平。
“暝色照得浮云瘦,红殿霞光千万丈——”
最后一句却是实在诹不出来了,宿昔往日里哪被人为难做过这样的事情,无意识的端起酒盅喝了一口,他虽自诩通晓夙朝诗词,但那只是会照本宣科背上几句罢了,要他自己编出来实在困难,只含糊道:“,便乘彤云上玉清。”
“只是这样,别的我再也不能了。”
他这么说着,又喝下一大口酒去,迟誉不介意他的举止,把那七言诗在嘴里来回揉搓了几遍:
“虽粗劣了些,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因你只讲究字词,却忽略了精髓才会这样,这七言也略有累赘之态,不如改作‘夕霏颜色好,照得浮云瘦,霞光千万丈,乘云上玉清’——”
宿昔给自己倒了第二盅酒,且不言迟誉是真的如瑞香所言酷爱诗词,还是仅仅为了瞒骗生父皇帝的眼睛才做出喜欢文事的假象,他都不喜别人这样当面指出他的错处,但迟誉面前,却又不能发作,因为心里憋屈的很,只默默把一盅酒又喝了,端坐在迟誉对面一语不发。
迟誉也不解,上次在宴厅见他时,宿昔虽棋艺不精,但诗词对子总还能说上几句,怎么自己作起来就不行,他夹了一块鹅掌,刚吃了就听宿昔说道:“犹得孤馆下弦月,箜篌声里云裁出。”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日暮,这是套了前人的句子。”迟誉不由发笑,“再者你后一句里说‘箜篌声里云裁出’,本爵却不知这箜篌何处之有,可知你虚应了。”
“虽无箜篌,却有长笛。”宿昔从袖里滑出一把笛子,只晃了一下就收回去了,道:“这是属下早些年得的爱物,十分珍视,难道还抵不过一只箜篌?”
“既如此,当然该改作‘笛子声里云裁出’方才妥当。”
暮色四合,夜幕渐渐深了,菱窗外可见一轮下弦月,悬在空中十分明媚清亮,把蜡烛的烛影投在榻上,似乎那斛里的绿梅也在微微摇曳,宿昔低垂着头,用一只手扯起另一只手的衣袖,露出一小截皓白手腕,五指里把着一枚玲珑的酒盅,仰头把酒倒进口里,复又给自己满上。
撇去一开始的军务,迟誉再没有和他提起过任何正事,只和他一起说了些诗词或边关的见闻,宿昔本想开口问他那天的刺客之事,也只好暂时作罢,不知不觉夜已深了,两壶酒都已空空如也,宿昔常年在边境处喝酿得浓烈的烈酒,夙都的汾酒清凉爽口,并不醉人,直到现在他还十分清醒。
迟誉似是不经意问起他年龄,家中几人,状况如何,又问他是否成婚。
宿昔摇摇头,用手撑着头,绑起的发丝松松束在胸前,微微有点凌乱,他轻笑起来,语气都带了点醉酒后的晕晕醺醺:
“未曾成家,只因宿昔好美人,而在陵苑没有遇到心仪的美人,才一直耽误下来,人都道夙朝出美人,并非宿昔孟浪,一见之下果真如此,若能在夙朝寻一门亲事,不知有多好了……”
“哦?你好美色?”
迟誉不动声色,夺下了宿昔手中的酒盅,后者也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只一只手撑在榻边,轻声发笑:“三妻四妾,齐人之福,又有哪个男人不爱呢?”
“若换做本爵,若非心仪之人,便是泱泱之数于我也毫无意义。”
虽然嘴上说自己好美色,但迟誉分明记得,即使面见管阙晴之流的美人时,面前这人也不曾表露出一分失态。
“爵爷这样说,不过是已有了仪妃,又有美妾为自己诞下骨肉,这样还不是享尽齐人之福?”
“宿昔,你逾越了。”因为提到阿毓,迟誉的脸上多了一分寒意,但他复又对宿昔直言道:“再者,迟珹的母亲是填房丫头,董氏也不过侧妃,皆是妾侍而非正妻,若本爵有心仪之人,必迎她做我正室。”
宿昔摇摇欲坠的托着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番话,只是发出轻笑声:“心仪之人?世间万物,哪个不是以皮囊好坏判他人?若遇得倾城女子,我必全心待她,许她我所能许的一切,然若是无盐之流,属下也无力消受了,女子当才貌兼得,便如先朝文君,书载‘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这样美貌兼具才德的女子谁人不喜?如是无盐那样容貌粗陋……”
“无盐虽丑陋,却是一代贤妻,文君虽姣若好女,却还是令司马移心于他人,可见若是心仪之人,不必在意容貌。”
烛影迎合着菱窗外清冷十分的下弦月不住跳动,然室内却是温暖如春的,烛台边滴着蜡烛状的红泪,宿昔以手撑腮倚在榻边,烛影跳跃在他袖口和领口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覆了一层温润的暖光,恍若暖玉生烟,旖旎无限,迟誉以为他醉了,正想找人把他送回西院,却见那人已正坐了起来,发出微微的笑声:“那就祝愿爵爷,愿望早达,迎得佳人。”
宿昔从后院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室里铺着地龙,自然温暖宜人,一推门寒风迎面而入,加之宿昔又喝了不少酒,一激之下直觉全身发冷,冷汗直冒,迟誉在他身后把一件莲青斗纹鹤氅递给他,那鹤氅柔顺飘逸,看起来便知十分暖和,宿昔却恭恭敬敬把那件鹤氅还到了迟誉手上,对着他跪下去,语气坚定道:“如此寒霜不足为惧,宿昔既是为了爵爷办事,自是和爵爷同心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宿昔绝不会做对爵爷不利的事。”
“请爵爷信任宿昔。”他说。
深夜里迟誉还没有入睡,房里点着沉水香,十分镇定心神的沉静味道,他手里拿着宿昔还回来的那件鹤氅,扣在上面的手指紧了又松,宿昔会是皇帝的人,陵苑的人还是真如他所说的一样站在他这边?这一点还无法确定。虽然宿昔说了如此多的肺腑之言,但迟誉不打算这样就相信他。
迟誉闭起了眼,把鹤氅丢到地上,叫进老奴把它拿下去烧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现在看大纲才发现自己写了一个很大的BUG,那就是,现在的皇帝是迟誉的父亲,而迟誉的同父异母兄弟夙慕还是皇子,我原先写的夙慕是皇帝是BUG,已经修改过来了,请亲们见谅哈哈,记住现在的皇帝还是把迟誉过继给迟郡王的生父,夙慕要在以后才能即位。
宿昔和迟誉喝了一晚的酒,都从里面喝出了什么东西呢,迟誉到底信不信任宿昔,如果不信任,他为什么会把攻打云霁的事告诉宿昔,如果信任,他又为什么要烧掉宿昔碰过的斗篷呢,请亲们大力收藏,有收藏有评论有加更,谢谢O(∩_∩)O~
☆、李老妪登门寻亲
第五章
一早上迟府的大厨房就很热闹。
天不亮的时候,有个老妪大包小包赶到子爵府,言自己是来访亲戚的,守门的侍卫正要把这不知从哪里来的老妇人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