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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早晚要亡国,不是已经达成了你的愿望吗,安安稳稳做你的太妃,岂不干净?”
“这何曾是我自己的意思。”云熙鸾惨淡一笑,“我亲手杀了夙朝皇帝,拱夙慕登基,他岂能对我放心?必要日日守在眼前才能安心,这也是我自己造下的孽,怨不得他人。”
“你从来心比天高,是最受不得这屈辱的。”到底是一起玩过几年的兄弟,云昔弦叹口气,也是痛心。
“我不要你的怜悯,我厌恶极了你——你们——”云熙鸾嗤之以鼻,心里却还是酸涩的,到底是兄弟,是血亲手足,他何曾愿意不堪的一面落入这人眼里?当他赤裸着被送进夙慕寝殿,这个人是否看到了他毫无尊严的模样,当他在夙慕身下承欢,他是不是也听到了那阵阵甜腻的呻吟?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下意识想要逃避,转而道:“一年前夙都爆发疫症,先帝曾保留了一些疫血,夙慕昨晚已派一百人带着疫血前往云霁,疫血沾染即发病,传播又极为迅猛,想来云霁亡国,指日可待了。”
“他为何不令锦王领兵,而要自己去办这件事?”云昔弦心下一转已然明白,必是恐军功在身,功高震主,他想到这一层,却含在嘴里不说话,对上云熙鸾的目光,露出一个柔弱的笑容。
迟誉回霜迟业已两月有余了,他大败云霁五万大军,立下战功,由夙慕亲口传旨晋为郡王,赐号“锦”,手握兵权,又一跃成为五城之主,连手下的宿昔也封了爵位,外人看来可真是头一份的恩宠了,宿昔心里却觉得不妥,也私下问过迟誉。
“云霁是夙朝心腹大患,只差一步就能忘了云霁,圣上为何下旨撤兵,又接受云霁和谈的求恳,到底彻底亡国纳入夙朝版图安心些。”
“夙慕的心比你我想的还要大的多。”迟誉亦是叹:“他必灭云霁,不过是不想再让我得这份军功,以免功高震主,私下里必有自己的动作,我自己想着,最多不出三月,云霁必然亡国。”
“论起帝王心术,爵爷实在不如陛下。”他说着,宿昔也笑了,只是那笑里,渐渐多了几份难以言喻的味道。
“等云霁被夙朝吞并,他下一步必要走收复陵苑的棋——”
“爵爷真有此把握?”想吞并陵苑?真不知当时候是谁吞了谁呢,宿昔心里冷笑,阻断他的话:“陵苑多游牧,兵强马壮,依我说,夙朝的军队……未必有胜算。”
“可见你是个不会领兵打仗的。”迟誉笑道:“虽兵力不可谓不重要,到底要紧的是战术谋略,而非生搬硬套纸上谈兵,你翻史书,两军对峙有多少以少胜多的例子?之于曹孟德,几十本兵书比不上一个郭嘉,刘玄德纵兵力薄弱,亦有诸葛孔明为他出谋划策,以绵薄军力大胜重兵,我对行军打仗还有点心得,若到时候是我上战场,陵苑多强的兵马都不在话下。”
“打了一场胜仗就得意起来了,还不知有没有那么一天呢。”这句话让宿昔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笑笑岔开话题,拾起盘里一枚水栗子,放在手里慢慢剥着。
这水栗子极精巧,通体红艳,独底下一点松绿,像展翅欲飞的一支蝶,宿昔连寻常水栗子都没吃过,哪里见过这样奇巧的样子,生涩的搓着外壳。
“说起陵苑,我只有一个顾虑。”迟誉又道。
宿昔手上动作不停,一言不发,静静听着。
“只一个战神。”
“战神?”宿昔闻言不由失笑:“打几场胜仗罢了,就有多少人以讹传讹起来,不过是个寻常人,能神到哪里去?”
“你从前和我提起他时还诸多赞扬,今日怎么如此贬低他?”迟誉奇道,“你说这将军是陵苑皇亲,有郡王衔,我从前也耳闻过,他连破十三城,为陵苑收了纭丹,名震三关,因此人皆称其为战神,这样的英雄我如何不想会上一会?只不知道他的名讳。”
“连破十三城,辗转纳纭丹,名震三关,是战神宿涟。”宿昔垂下眼睑,喃喃道。
“如此看来与你还是本家。”迟誉看他动作笨拙得很,把自己剥好的水栗子递过去,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只我绝不会为他姓氏便对他手下留情,说句掏心掏肺的话,我早盼着与他一较高下,届时——纵使他狡如狐,也只能逃无路。”
“王爷英明。”宿昔笑了。
“这是江南苏州红,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说的便是此物,口感极清甜,你尝尝。”迟誉看他拿着水红菱不动嘴,又戳戳他的腮帮。
“苏州红?”宿昔捻起一笑,“从外面看着果然好看,只不知道吃起来滋味如何了。”说着便送进嘴里。
“如何?”
“果真甘香可口。”宿昔道,“只我不爱吃这个,记得迟珹是最喜欢的,给他送些去。”
“阙晴早捡了新鲜的送去了。”迟誉微微皱眉:“也不知他喜食甜食和脆生生的东西是随了谁。”
“不就是毓姨娘。”宿昔捡了一枚水栗子慢慢剥着,似是无意道:“她过世当晚还吃了一大盘苦杏仁,可见是极喜爱的。”
“她过世当晚你在场?”迟誉追问。
“爵爷别疑心宿昔。”宿昔道:“那天是大年夜,府里人都自己凑自己的热闹去了,我是个胆子大的,也不怕避嫌,去找她送些吃的,想着让她也热闹一些,谁知她说傍晚仪妃送了些甜杏仁,眼看着吃了半盘子多,还说那杏仁有股子苦味,可不就是苦杏仁?”
“董氏送去的杏仁,还是苦的?”迟誉怒从心起,冷笑道:“这杏仁你们往日只道好吃,哪里知道也是不能乱吃的,甜杏仁确实美味,然苦杏仁吃多了,就是致命的毒药,若那苦杏仁真是董氏拿去给阿毓的……岂非杀人于无形,果然厉害!”
“不瞒爵爷,当日毓姨娘吃了那些杏仁不多时就不好了,我眼看着她断气,也疑心并非病发所致,曾——把那杏仁留了一枚——”宿昔小声道:“爵爷可去看看——”
“若此事真是她所为……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毓姨娘虽是爵爷酒后临幸,却一朝有孕,诞下了迟珹。”宿昔冷笑,“纵然只得了姨娘的位分,但到底是爵爷独子的生母,爵爷就是看在儿子面上也要厚待于她,若迟珹日后袭爵做了一府之主,毓姨娘必要过上好日子,到时可不是没有她董氏立足之地了么,她如何能不急?”
在宿昔面前说他早年的风流韵事,饶是迟誉的脸也红了一下,却掩不住怒意:“她若真担心迟珹薄待她,往日就该好好对待迟珹,也是糊涂,她是先帝钦赐,府里独一份侧妃,竟然还跟阿毓过不去!”
“侧室也好通房也好,皆非正妻,左右不过是妾罢了,谁比谁高贵呢。”宿昔嘲道:“等迟珹大了,爵爷再一挥手给了毓姨娘侧室位分,到时与她平起平坐,仪妃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自然要先谋划。”
“这我亦是知道,她自恃清高,觉得自己就该是妻房,耻于忝居妾室之位,在府里每每越矩,穿戴正妻的大红色,让下人都唤她‘爵妃’,我一样样都忍了下来,却没想到她还不知足,竟敢谋害迟珹生母——”
“董氏到底是先帝赐下来的,爵爷再恼怒,贸然休弃她也是不恭不孝,何必跟自己置气。”
宿昔手里那水栗子剥得不干净,红色的皮屑覆在雪白菱肉上,他也不介意,笑吟吟塞到迟誉手里,“我们吃点水栗子喝点茶,不比满腹愤懑来得值?”
作者有话要说: 水栗子:菱角,水栗子是古时候的叫法
苏州红:产于苏州的一种菱角品种,名为水红菱,又称苏州红,很漂亮的一种菱角,可以做菜吃
☆、生于尘土归于尘
疫血何其毒烈,触之即发,把它投到云霁将士身上几乎立刻发作,尸骨无存,云霁没了兵力,哪里还有能耐与夙朝相抗衡,不过十日,夙慕遣兵直入云霁境内,势如破竹,攻下云霁十余座城池,直逼皇都。
云霁亡国,如此看来,竟是朝夕间的事了。
入秋了天气便阴冷下来,,云昔弦在美人靠上喝一碗六安茶,嬷嬷推开殿门进来,几乎站立不稳,堪堪跌倒在地上,云昔弦虚扶了她一把,道:“何事?”
“云霁传来的消息,圣上昨夜在未央宫服毒自尽了——”年迈的老人啜泣着行到他脚边,悲忸道:“殿下,陛下殡天了啊!”
“不错,还有勇气去死。”云昔弦冷笑一声,放下茶盏的五指紧紧攥成一拳;“他自尽了,那……云霁如何?”
“云霁百姓与将士纷纷身染瘟疫,救治不得,云霁国土已是尸横遍野,夙皇派遣军队,已经攻入皇都,逼进未央了!——圣上他,圣上他眼睁睁看着云霁亡国,才服毒自尽的——”
“云霁亡了。”云昔弦面无表情,伸手拉她起来,“云霁亡了——云霁亡了?就这么……嬷嬷不必气,是他守不住云霁江山,与你何干。”
“可殿下,圣上……毕竟是你的父皇啊……”
“……”云昔弦不说话了,云霁已亡与父亲的死讯撕扯着他的胸口,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向殿外走去,身子都站立不稳,嗤嗤笑着,宫里人都知他是疯子,如此这般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他癫狂的笑着,笑声急促而肆意,一个人慢慢走出了宫门。
————去的是云熙鸾宫中的方向。
云熙鸾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过来,坐在殿里等他,偌大的殿室半个服侍的人也没有,他倚着美人靠,品着一盏枫露茶。
云昔弦走过去,一手把他手上的茶盏打到地上,茶水滚入绣了春日百花的地毯,发出沉闷的声响。
云熙鸾轻笑着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那样姣白,那样细嫩而柔若无骨,他缓缓抬起头,盯着自己的弟弟。
“云霁亡国了。”
他说。
“与我何干?”
云昔弦冰冷的盯着他。
云熙鸾闻言笑吟吟的盯着他,那是个肆意而娇媚的笑容,如花一般绽放在他的唇角,云昔弦厌恶的别过脸去:“你这样的表情真恶心。”
“别这么指摘你的兄长。”云熙鸾笑着,“云霁亡国是早晚的事,非我所为,你何必与我置气?”
云昔弦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看着他,目光矜高在身,鄙夷而不屑,凌厉仿佛当面扫了他一耳光:“云霁是我母国,我是云霁皇子,那国土是我的江山,那百姓是我的子民,如今云霁亡国,我焉能不恨。”
“不恨夙慕,不恨你?”
云熙鸾只是冷笑,看也不看他,云昔弦接着道:“他昨夜在宫中服毒自尽了。”
“多可笑,当年狠心得连亲生骨肉都是说杀就杀的男人,如今竟然没有直面亡国的胆量,大不了夙皇彰显仁德不杀他,当个清清贵贵的王爷供起来是了,我只觉得可惜,早知道云霁必然要亡,他何必多此一举送你来这里受夙慕折辱,白白折损了你,在这里做个无名无份的禁脔。”
“那又如何?”云昔弦笑得高作,“他是他,我是我,我在意云霁,可对他——我何尝不是恨到了极点?”
“既以被他送来夙朝,送到夙皇榻上,我与他,父子情分已断,纵是他死了,我也不去哭上一声。”
“好个狠心狠情的嫡子。”云熙鸾冷笑。
“你千方百计要云霁亡国,要他的性命,我若哭了,岂不让你高兴。”云昔弦唇角一弯,他相貌本就有三分像足了云熙鸾,如此一笑更与他如出一辙的娇媚妖娆:“从前百般,已随着云霁的灭亡烟消云散,我入了夙朝皇宫,就要在这宫里为自己做出谋算。”
“他是灭了云霁的人,是逼死你父亲的凶手?!”听出他话中意思,云熙鸾骇极。
“那又如何。”云昔弦在他面前并膝跪下,抬头直视云熙鸾,漆黑的眸子,仿佛要直直射进他的眼睛里去,那样冰冷而寒冽,毫无温度:“我不但要名,还要权,虽是亡国质子,也要在这异国皇宫里让自己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好,比谁都惬意,我是堂堂国母的嫡子啊,我怎么能让人看我的笑话!”
“对,留在夙慕身边又如何,除了他,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我要名,要权,不比你一辈子算计,一辈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辈子身不由己,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不过尸骸三寸挫骨扬灰,到底皇兄你是庶出,比不得本宫是嫡出,本宫要走的路堂堂正正,光明万丈,要比你好上许多!”
他直起身,那样激烈的话语,语气却是冰冷矜高的,满是高高在上咬牙切齿的味道,云熙鸾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云霁已亡,谁还知道你是嫡子庶子,谁在乎呢——”
“你是嫡子,不也被你的父皇送来夙朝?现在不也是和我一样的佞娈,你比谁高贵?”他也直起身立到云昔弦面前,露出凉薄而倨傲的笑容,似是讥讽,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直直看着云昔弦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