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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郡主,后有云霁皇子,只不过那时还有宿昔伴在身畔,如今仍是孤身一人罢了。
锦王到了夙都外唐蒲城驿馆,那驿馆是昔日接待陵苑郡王之所,一桌一凳,是他与宿昔坐着说话,木头楼梯上,是宿昔对他剖明心意,古语触景生情,亲眼见此,如何能不心痛?
迟誉一个人出着神,就听侍卫道:“王爷,国君到了。”
他早预备来使去城外迎陵苑国君入驿馆,闻言忙赶出去迎接,驿站外清空街道,车马繁华,簇拥着一辆华致马车缓缓驶来,停到驿馆外,一个约莫三十岁不到,五官端正的男子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身边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这就是陵苑现任国君了,迟誉正要上前行礼,就听国君对马车里笑道:“睡了一路还不够,快下来罢。”
车里还有人?
迟誉不动声色,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珠玉装点的苏缎帘子被两侧伺候的人恭恭敬敬撩开,探出一只手,紧接着——
那一刹那迟誉整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了,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他死死盯着马车上被人扶下来的那个人,如果眼神可能凝成实质,几乎瞬间就能将那人戳出一个血窟窿。
那人神色不错,目光都非常清明,完全不像国君所说睡了一路,轻巧的从马车跳到地面上,但他的五官,他的相貌迟誉都太熟悉了,熟悉得他眼神急切而呼吸轻缓,似乎只要吐气重一点,就会打碎这场美梦。
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宿昔,还能是谁?!
眼前这人比宿昔还要瘦一点,青丝挽地,面容清隽,五官十分深刻而鲜明,套着掺了银线的一斗珠氅衣,言笑晏晏,一双珀色的眼点漆一般,但是这双眼,这张脸都和宿昔太像了,像到几乎让人肝胆俱裂的地步!
“宿昔?”迟誉轻声道,上前一步。
那人没有回话,反而是身前的国君笑道:“这是我陵苑宿涟将军。”
宿涟就是那个破纭丹,威名赫赫的陵苑将军了,此时迟誉却完全没有心思追究这个,轻声问他:“宿涟宿昔——宿昔是你什么人?”
“不知大人所言是哪两个字?”那人唇边微微悬着一点笑意,问。
你的名讳是宿昔,是哪个宿昔?
听他发问,迟誉觉得有点恍惚,那声音也是像极了的,只比宿昔多了几份清亮沉稳,不似他总是言笑晏晏,让迟誉想起他也曾这么问过宿昔的名字。
回爵爷,正是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的宿昔。
“是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的宿昔——“迟誉上前一步,想看得更真切,急促道:“宿昔青云志,蹉跎白发年——你,你可还记得?”
“寒窗苦读宿昔不梳,翠袖殷勤红袖添香,确实是好名字。”宿涟连唇角最后一点笑意亦敛起了:“可惜宿涟并不认识此人。”
“你与他同姓,又相貌相似,怎么可能与他没有关系?”
“就是有关系……那又如何?”宿涟隔开他的手,是一个非常冷硬,不容他再说的语气,陪着国君慢慢走进驿站了。
在唐蒲城驿馆不过宿了一晚,隔日便由迟誉领着进入夙都,三日后是夙皇生宴,浦粟执意不愿住到宫中,便暂宿在夙都使馆,这使馆专为四方来贺的国君使臣建造,自然寸土寸金奢华无处不好,无处有差池,浦粟是陵苑国君,身份比起从前那些使臣又有不同,他不愿住在皇宫,夙慕自觉怠慢,便送了许多绫罗绸缎并打磨时间的精巧玩意儿去,以弥补礼节不足之处。
这送来的礼物中,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生的极其美貌的小倌。
夙皇送来的倌人,较起那些寻常货色又好上许多,是皇宫内院自小调教出来的,那小倌不过十四五岁,五官都还没有张开,相貌雌雄莫辩,身段柔若无骨,就是这样的年纪才对那些权贵的胃口,柔顺的伏在浦粟怀里喂他喝酒。
浦粟刚死了一个宠妾,长夜漫漫,有美人作陪自然是好的,那少年又十分柔顺婉约,是他喜欢的那一口,当即留幸,华美的大门在宿涟面前慢慢阖上了,他盯着那紧闭的门看了好一会儿,污浊不堪的调笑与吟哦涌进耳膜,才转身就走,离开了奢靡的使馆大门。
夙朝酒烈,不比陵苑温和,宿涟素日也不善饮酒,现下却是想喝的紧,他在夙都住了一年,对这里街道巷陌也熟悉得很,出了使馆走过几条街就有家两层的小酒楼,铺子不大生意却兴隆十分,他家的汾酒尤其好喝,宿涟进屋放了一角银子要他装两壶酒,走到外面去站着。
这时节正是最严寒的深冬,何况夙都这样苦寒,更何况他如此畏寒,宿涟裹紧身上的斗篷,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其实身上早已被冻僵了,埋怨自己怎么突发奇想跑出来受冻,若和浦粟一样舒舒服服留在使馆,点个温顺的美人陪着——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掐死在掌心,宿涟厌恶的皱起眉头,为陵苑四处征战,这些年他少近女色,府里虽然有一个祖太后赐下来的纭娉,然纭娉早跟着他在前线多年,不过是朋友兄妹之余的情分罢了,祖太后见他们走得近,又恐宿涟没有贴心人伺候,才把纭娉赐了他为侧室,纭娉做了房里人之后仍跟他四处驻扎征战,一年到头根本没有几次鱼水之欢,他不好女色,又厌男色,想起来就感觉厌恶难当。
倒不如说,他实在厌恶仅仅只有躯体交合的肉欲之欢,若能得一心人,身心托付,那便不一样了——
“您的酒来了!”小二乐颠颠的走出酒楼把酒壶递过去,宿涟的思绪被打断,连忙接过他手里的酒壶。
天色已晚,此时近黄昏,暮色四合,酒楼外面挂着灯笼,随人影摇摇摆摆,他站在灯笼下,穿一身白袍,外面裹着墨狐斗篷,出尘清逸,垂地的发丝随风缠绕,店小二一看之下几乎愣住了:“先生?”
“宿先生?”
早得了宿昔辞世的消息,怎么会亲眼看到这人来打酒呢,莫不是英魂不散——
小二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宿涟已道:“我是陵苑郡王。”
“陵苑……郡王?”
“我随国君为夙皇祝寿,出来打点酒喝,不是你口中的先生。”宿涟吸了口气,那空气吸到口里都是冷的,吐出来时就是四处飘散的白雾,他冷得受不了,道:“你们酒楼有什么吃的?”
“那可真是我认错人了。”店小二殷勤道:“我们有现煮的牛肉面,热腾腾的可驱寒了,夙都冬天就是冷,连汤带面吃上一大碗比什么都舒坦,大人来一碗?“
“来一大碗,多加辣子。”宿涟先给了他银子,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牛肉面确实是好东西,刚出锅雪白剔透的面上撒了满满一层牛肉和辣子,热腾腾一大碗,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宿涟闻到香味才察觉自己饿了,吃得狼吞虎咽,辣子嚼几下咽进肚子,整颗胃都暖融融的,身上冒了大汗,这才觉得没那么冷了,他满足的把空碗往前一推,起身要走。
转身的瞬间他就愣住了,迟誉正站在门口,直直的看着他。
他不出声,宿涟也不开口,起到一半的身子僵住了,不知该起身还是坐下,片刻后他打定主意起身让店小二再上一碗面,就见迟誉笔直的向他走来,站到他面前,也不说话。
“锦王……也来吃面?”宿涟不知该说什么,随便扯了句话。
“这里的面很好吃。”迟誉道。
“那就请王爷好好享受了,他们的酒也很好,王爷身为夙朝人,真是有口福——”
“你这酒壶重量一分未减,可见你滴酒未沾,既然不曾品酒,如何知道这酒滋味好?”迟誉饶过他,掂掂桌上的酒壶。
“是有人告诉过你?据我所知陵苑国君从未来过夙都,那会是谁,是宿昔告诉你的,还是——你根本就知道?”
虽然面上看起来神色未变,宿涟却极轻的皱起了眉,沉下目光,开始想办法从这里脱身:“王爷为何咄咄逼人,本王不知你口中的宿昔是谁,请王爷勿要再纠缠本王。”
“你与宿昔同姓,又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我本以为你与他是亲人,可后来我想……”迟誉头也不回,掂着装的满满的酒壶:“会不会,你就是宿昔本人。”
“天下无奇不有,区区相貌相佛的人何足为奇。”宿涟冷声道。
“我怎会连他都认错——”
“本王并未见过锦王。”宿涟打断他,挤出残酷的笑:“不过若日后在战场上与锦王再相见,必回记得你。”
他说完连酒也不要了,转身要走,
“我不会认错!”
迟誉没有回头,却径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回来,冬日里手腕是宿涟最碰不得的地方,经脉齐短,真气郁结不通,轻轻一按都酥麻疼痛入骨,何况被这样狠狠按着穴位捏住,那剧痛瞬间就让宿涟的脸色整个白了,血色尽褪,迟誉没把好力道,他又使不上力气,狠狠被带了回来,脚下一跌,脖颈撞到迟誉肩骨,两处伤痛一起袭来,连话都说不出,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你脖子上怎么了?”迟誉连忙放手,想上前看仔细。
“锦王自重!”宿涟怒不可遏。
脖子上被黑熊弄出的伤还未痊愈,自然碰到就疼痛不已,这还在其次,他最恨别人动他的手腕,再加上恐被戳穿的心虚,自然不会给迟誉好脸色看。
“你这样的性子倒更与他有点像了……“迟誉低声道:“虽然你比他多了几分傲气,性子又孤冷,但我是不会认错的,看到你我就觉得是是他,我与宿昔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会认错?”
“本王不知锦王与那宿昔——”
“我真希望你就是宿昔。”迟誉苦笑道,“若他还活着,我不知有多高兴……我只不明白若你是他,为何不与我说清楚,我明明这么盼着他回来,你为何……”
“王爷说的是宿昔还是宿涟。”宿涟皱眉反问:“逝者如斯夫,王爷实在不必执着,一辈子这么长,总有人填补你心里空白,无需自寻烦恼。”
他说的冷淡,心里却如开擂的战鼓一般跳动不停,迟誉这样子太难看了,全然不复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天潢贵胄矜高在上的模样,宿涟连看都看不下去,却又迈不动沉重的步子,无法离开。
“你就是宿昔。”
这句话语气虽轻,却缄定无比,斩钉截铁。
宿涟哑口无言,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比两个月前瘦了许多,听说大病了一场,面色也不复从前,有几分憔悴,想来这两个月过得也十分不舒心,他的心隐隐作痛,迟誉的这句话仿佛开启了他心底的闸门,给了他一个软弱的理由。
他忍不住轻声问:“王爷别来无恙?”
这句话仿佛火苗瞬间点亮了迟誉的眼睛,他猛地转过身来,宿涟也制止不了自己去看他,整颗心都是酸涩的,酥酥麻麻使不上力气。
如果他还是宿昔,只要他还是宿昔……那么这些问题,这些表情,这些眼神,就都是被允许的……
宿昔是被允许……站在迟誉身边的……
“爵爷别来无恙?”
这句话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宿涟从来没想过,原来长久分别之后的问君可安,会让人如此难以启齿,痛彻心扉。
这感觉,实在太让人羞耻了……
“你说什么?”迟誉几乎不会呼吸了,追问道:“你叫我什么?——”
宿涟面上一冷,向他行了个平礼:“宿涟失态,请锦王莫放在心上,夜色已深,恕宿涟告辞了。”
迟誉再见到宿涟,是三日后夙慕寿宴。
夙慕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但天子生辰,自然普天同庆,非同小可,生辰宴会十分隆赫,后宫妃嫔与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分两列端坐其左右手边,四方来使也安排了座位,只陵苑今年是国君亲自来贺,便在列前再设上位,恭迎国君入座后,夙慕举起酒盏示意与其碰杯:
“今年朕寿辰,实没想到国君会亲自来夙都为朕贺寿,国君心意拳拳,朕收下了,说起来,朕与国君仿佛还是初次见面。”
“夙皇陛下初登基,确实未曾见过,如此少年英才,我若不亲自来见上一见,也是遗憾。”浦粟与他遥遥碰杯,一口饮尽杯中酒,宿涟坐在他身下,也不做声,像尊木头人一般丝纹不动的立在那里。
“能在不到两年收复云霁,壮兴夙朝,自然不止是朕一人的功劳。”夙慕大笑,伸手为他引见:“多亏锦王当初一战打得云霁大败,朕才能趁此机会发兵直入,一举攻下云霁。”
迟誉坐在端亲王下首,恰好与宿涟相对,浦粟看了看他,赞叹道:“锦王果真风范不似常人,一身武将风骨。”
“当日助锦王攻下云霁的还有一人,朕亲赐了男爵衔,可惜几月前业已去了,所以今日你们无缘得见……”夙慕不知想到什么,饶有兴味道:“也是稀奇,男爵的遗容,倒与宿将军十分相像。”
“我来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