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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道鲜明的血痕,被鲜血的腥气所刺激,迟誉冷笑一声,手下掌风更凌厉几分:“当日你多次在我面前表现得手无缚鸡之力,结果你就是陵苑赫赫有名的将军!宿涟,时至今日,我怎会再信你,你不过是要哄骗我退兵,再设计将夙兵一网打尽,悉数诛杀!”
“你不信宿涟,就当是——再信最后一次罢。”宿昔长叹一口气,迟誉哪里会被他动摇,动作片刻不停,向宿昔心口袭去,那剑锋雪亮,在日光下折射出泠泠血光,宿昔反身要折回,不料手腕被一支羽箭刺过,箭头射入腕筋,那巨痛非同小可,他浑身一个战栗,几欲跌下马去,与此同时迟誉手里长剑半分不偏移,笔直刺入他的心口!——
那剑锋刺入胸口,仿佛全身的血都冷了,宿昔没想到迟誉会对他下死手,连谁刺伤他的手腕也来不及追究,伸手抵住剑身,制止剑锋继续深入,他用的力气那样大,掌心的血沿着银亮的剑锋流淌下去,染红了马的鬃毛,剧痛让他站立不稳,趔趄着驱马后退了半步,喘着粗气,握住剑锋的手掌都在发颤。
主将伤了宿涟,伤了陵苑的战神宿涟!
当年守城池灭纭丹的战神宿涟,在边陲赫赫有名,传言他生性无情,狠厉非常,驻守陵苑边境多年,神鬼不敢犯,那些夙兵都是长年累月待在边境驻守的,岂能不知道他如雷贯耳的大名,如今锦王重伤宿涟,这意味着什么?霎那间战场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呐喊声,那声音让宿昔觉得刺耳极了,日光那么刺眼,流了那么多血的身体那样疲惫,他几乎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迟誉冷眼看着宿昔在自己面前跌下马去,这个素日里那样冷心冷清,心思歹毒,矜高在上,的人,此刻就狼狈的跌坐在地,手掌都被剑锋深深刺破了,胸口被长剑贯穿,鲜血落到土壤里,几乎汇聚成血泊,满头大汗,手指颤抖,连苍白的唇瓣都在哆嗦,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那样落魄。
在两人对峙的身后,是欣喜若狂发疯一般欢呼的夙朝大军。
“迟誉……”他轻声道,自己都没有察觉,然而语气已经发颤了。
“你真要杀我……”
迟誉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要杀的是宿涟,还是宿昔?”看到迟誉这样他反而笑了,迟誉淡淡道:“有差别么?”这句话带走了宿昔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他咯咯笑起来,笑的时候唇角的血都溅出来染脏了银铠,一个普通将士打扮的人从后面跑来扶他,一瞬间迟誉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却被他轻柔却不容忤逆的推开了。
宿昔把手慢慢摸到胸前,握住剑鞘的部分,另一只手捂住伤口防止血崩,咬着牙猛地把长剑抽出体内,霎时间鲜血四溅,他也毫不在意,捂着胸口用剑尖抵着脚下,支撑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他手上沾满自己的血,把染血的手掌摊开不知道低声念叨了什么,天色顷刻间阴沉下来,迟誉知道这是招魂云来了,陵苑邪术何其毒辣,根本防不可防,前几次都是这样,只要宿昔发动了招魂云,夙兵就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昏昏沉沉被压着打,有反应激烈的,几乎当场就倒下马人事不省了,当年他看宿昔用这招对付云霁还觉得心生佩服,哪里想得到如今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宿昔伤得很重,那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再怎么强大的人,胸腔里重重保护的心口都是最脆弱的,饶是他也不能例外,但他就是撑着一口气站在那里,想要亲眼看着夙兵自掘坟墓似的,露出了一个苍白而诡谲的微笑。
但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沙场上风平浪静,夙朝将士都笔直的站在原地,任凭天边乌云发出如何凄厉的叫声,多么诡谲,都半分反应也没有,仿佛对眼前这让人惊心动魄的场景视而不见。
宿昔的后背僵直了,他谨慎的用眼角余光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如此,虽然仔细观察的话,有一两个夙兵还在轻微作呕,但大军是安然无恙的,不动如山伫立在那里,挥动武器向陵苑兵马攻去,两军又混战在一处,宿昔却站在原地,刹那间全身都凉透了。
招魂云并非寻常邪术,乃是他得师傅教导,苦修多年所成,寻常陵苑人连招魂云是何物亦不知晓,夙朝又怎能看破?
莫不是,他不小心将这招魂云的解药泄露了出去……
“为何无事?”他问迟誉:“可是我当年与云霁对峙,时,留在军营里的?”
当时宿昔以招魂云对付云霁大军,为免自损夙朝将士,将解药混入当日早饭之中,莫不是迟誉拿到了当时留下的解药?
迟誉只是摇头。
他看着宿昔,那眼神虽然冰冷,但是竟然带着一点不为人知的,淡淡的悲悯。
宿昔眉心微微一锁,挺直身体,这个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脸色又惨白了几分:“那是为何?”
“谁给了我解药,你以后总会知晓。”迟誉道:“现在你要担忧的,是招魂云无用,陵苑要如何抵挡夙朝数十万大军。”
反败为胜的法宝没有了,论兵力强弱,陵苑自然是不如夙朝的,夙兵立刻趁胜追击,往前攻来,宿昔见状把左手探到身后,五指抓拢,做出一个复杂的手势,身形无风自动,只见沙场上疾风席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待风散尽,宿昔早已消失在原地,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陵苑大军,银装细铠的身影顷刻出现在二十丈开外,见此情景饶是迟誉也禁不住变了脸色!
须臾间将二十丈远的距离缩为一丈,向后退去,逃脱鏖战,那一个个身影仿佛风一般倏忽飘走了,再现形时已追回不得,陵苑果真多邪术,这缩地邪术如此诡谲,一旦用了,岂非两军永无交手之时?素来听闻陵苑邪术,没想到这有这些诡异难测,让人防不胜防的存在!
宿昔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冷然一笑:“陵苑多邪术,岂只一个招魂云,锦王殿下真是瓮中之鳖了,今日本王就大发慈悲,让你们这群井底的鼠辈开开眼。”
他微微侧过头去,只见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兵凑了过来,与他耳语几句,接过他手里的霜迟割开手臂,迟誉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不由皱紧了眉头,诡异的是那人割破了手臂,却不见有血流出来,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看到他手臂的肌肤鼓鼓囊囊,仿佛有什么在底下蠕动——
渐渐地,那长长的伤口处,竟爬出一枚金色的小虫。
金虫虽然体型不大,极为乖顺的伏在小兵臂上,摩擦双翅的声响却渐渐鼓如雷霆,已有支撑不住的夙兵捂住了耳朵,迟誉心下大骇,只见它仿佛通灵性,扇动翅膀飞起来,朝着夙朝大军的方向而去!
天色不知何时已暗了下来,卷起阵阵狂风,小虫娇小的身形却完全不为狂风所动摇,迟誉高声道:“宿昔,你要做什么?”
“许久不见,王爷别来无恙?”
久久不闻回答,却是宿昔身边小兵回答了他的话,说着摘下盔帽,露出明媚如春花的脸,竟是个女子,迟誉远远看了一眼,不是纭娉还能是谁?他策马上前了几步,心里杂乱如麻,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女人,是宿昔的房里人……
“这小虫,不瞒王爷,正是金蚕蛊。”纭娉却不与他周旋,笑盈盈道:“将百虫置于皿中,活下来的一只成为蛊,将百蛊置于皿中,活下来的一只便是蛊王,我这只金蚕蛊,便是八进八出虫皿的蛊王,毒性何其烈,何其诡谲,王爷应该已知晓了吧?”
金蚕蛊飞到夙兵身侧,连停也不停顿,发出嘶嘶的弱小声响挥动翅膀,那荏小的躯体稍一碰到将士,顷刻之间便毒发身亡,几乎避无可避,有将领疯了一般想驱赶它走,然而它身形如此娇小,哪里又躲得过,不过滑破自己身上肌理,死的时候连躯体都是破破烂烂的了。
纭娉看着沙场上惨状,露出一个莞尔微笑,迟誉刹那间想起宿昔说过她“早些年与宿昔一同在外四处征战”,后来才郡王府做了纭夫人,试问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子如何与宿涟形影不离生死相随,辗转于战场上,必然是有猛烈的杀招傍身了。
区区一只金蚕蛊,已让夙朝数十万兵马溃不成军,死去的尸体沾染毒性,瞬间皮肤凹陷,腐朽如枯木,连碰到死尸的皮肤亦会毒发,夙兵四处逃命,几乎溃不成军,随着金蚕蛊发出细微的嘶叫,脚下的土壤开始蠕动,不多时从地底冒出密密麻麻黑色的毒虫,朝着人的身体爬了上去——
“不仅如此,金蚕蛊还可号令百蛊百虫,因自身剧毒无比,便百毒不侵,我为将军植了它的蛊血,才保将军百毒百病不侵,自然,王爷身上有将军的血,金蚕蛊也杀不了你,只可惜那些夙兵了,怪只怪没投对胎罢,怨不得别人。”纭娉本就是明艳的女子,如此笑来更有千般美态,宿昔拍一拍她的手,嘴唇还是白的,纭娉忙扶住他,喂他喝下伤药。
“此次夙朝兵马,定要一个不留死在这里,本王留你一命,要你回去告诉夙慕,陵苑要与夙朝详谈,就在这几日。”宿昔缓缓道:“你要记住,迟誉,不是我不杀你,是我杀不了你。”
“就算金蚕蛊杀不死我,连你宿涟将军也没办法?”迟誉冷笑:“我——”
“本王不想听你多言。”宿昔转过身,开口制止了他未说完的话。
天色完全阴沉下来,狂风席卷着血腥与新鲜尸体的味道,宿昔用手指揉按眉心,慢慢的走远,把迟誉一人留在原地。
他想起他们初次相见在迟府里,迟誉吩咐侍从下湖去捡回碧玺指环,想起迟誉说他的名字是“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想起迟誉要他以赤诚之心待自己,想起迟誉执着他的手,一笔笔教他习字,想起除夕的夜里他们摇着宫灯回家,一同唱起一首《北风》,想起迟誉曾对他说,愿彼此同心同德,永无相欺。
然而已经过去了经年。
那个伶俐而言笑晏晏的文士与爵爷早已湮没在岁月的洪流之中,也一并掩埋了那些回忆,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宿昔与迟誉都死了,他是夙朝锦郡王,他是陵苑宿涟将军,蓦然回首来时路,也只见长路茫茫,不见了当初所见的那些人,那些风景。
他们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了太远太远,已无法回头。
而只要他还是宿涟一日,他就必要除了夙朝,必要杀了迟誉。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要做陵苑的支柱,要扛起陵苑万代江山,所以不能让自己软弱,不能让自己动情,人有欲望,便会有弱点,爱欲亦是欲望,他若对迟誉有情,便是有了弱点,又怎能无坚不摧,又怎能扛起这家国天下?
狂风作响,迷得人睁不开眼睛,金蚕蛊已屠尽夙朝数十万大军,乖巧的飞回纭娉手边,天边盘旋着高声嘶叫的秃鹰,密密麻麻聚集在低空,冲向那惨死的将士尸体,纭娉跟在宿昔身边,忽而听他问:“迟誉走了?”
“已经不在了。”纭娉看了一眼,低声道,话音刚落,只见宿昔眼角水光一闪,倏尔便不见了,她悚然一惊:“将军?您怎么了?”
眼睛沾了水,扑面而来的狂风刮在上面,冷得刺骨,宿昔低声道:“风太大了……”
“将军实在不必如此——”
宿昔伸手示意她不必再说,缓缓走回军营的方向,那一句低沉的叹息,须臾便飘散在了凌冽的北风中。
“到底是我,把他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酒一壶夙兴夜寐
陵苑兵马大败夙朝,夙兵数十万将士溃不成军,横死沙场,战场上密密麻麻全是腐烂的尸身,饥渴而凶恶的秃鹰盘旋在天边啄食尸体,那些乌黑的羽翼遮住了日光,经久不散。
如此一来,一月有余的战事,便以陵苑的胜利告终。
宿涟屠遍数十万夙兵,只留下一个主将,让他转告夙皇,陵苑有意与他和谈,其实所谓的和谈,哪一方胜了,签署的契约内容都是不一样的,以宿涟的性子,大败夙朝,肯定不只是要保陵苑不受夙朝所犯这么简单,保不齐还要夙皇割地赔款,以示歉意。
这也难免,当初是夙皇意图对陵苑国君不轨在先,要照着以往性子,宿涟不带兵打上夙都直入夙宫逼着他俯首认错就不错了,不割地赔款,双手奉上物资,宿郡王这口气根本就熄不了。
他率五千精兵五百死士,护送着国君浦粟一路前往夙都,与夙皇面谈,这是夙皇唯一的条件,然而到了夙都进了皇宫,传出来的却仅仅是两国各退让一步,互不侵犯的和契。
消息传到外殿时宿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盯着手里拟好的契约,目光慢慢游走在婉约的簪花小楷,白纸黑字上,冰冷的如冰如雪,这秀美的字体他看了许多年,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饶浦粟这么多年干出这么多荒唐的事,也少有事能把他气成这样,一句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