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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已软垂下去,血自他的唇角向外逸。
沈梦秋咬牙去试探他的呼吸,想那玄光的话,缓缓凝聚功力在右掌。这实是他生平最难的选择。这一掌下去,只怕自己永世不能再见林烟了,总不如安稳的两年。可他每一刻都在忍受真气相冲的痛楚,自己又怎么能忍心看他这样折磨。林烟轻轻咳嗽两声,睁开眼睛,抱住沈梦秋道:“我又睡着了,真是对不住。”沈梦秋把他拥在怀里,让他贴在自己心上。柔声道:“烟儿,你记牢了,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林烟抬头望向他,沈梦秋看着他眼神中的情意,心也被活活撕裂了。就是这个眼神,在惟情庄的刑堂里带走了他的心。燕伊伊说那是连铁石也能融化了的眼神。林烟终于这样看着自己了。沈梦秋抱着他,心内在狂喊:天啊!你让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能亲手杀了他!
怀中人微微颤抖了下,沈梦秋回过神来,柔声道:“烟儿,疼的厉害么。”林烟摇了摇头。沈梦秋道:“闭上眼睛。”林烟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合上了眼睛。沈梦秋一口血再也压不住喷了林烟一身,咬牙击了下去!一股极强的真气自他的经脉奔流而入。林烟啊了一声,睁开眼睛。大股的血从嘴里不停的往外逸。牢牢的攥住沈梦秋的手,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淡了,那层迷蒙的泪膜失去了水润,如一口已近干涸的泉,流出最后一滴泪,落在了沈梦秋胸前的衣服上,渗了进去。沈梦秋抱紧了他,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房门被猛地推开,江清扬闪进屋内,冲过去掀起帐子。沈梦秋眯了眯眼睛道:“滚出去。”江清扬道:“让我看看。”沈梦秋抱着林烟站在地上,沉声道:“我说滚出去。”江清扬何等聪明人,也不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扔给沈梦秋道:“这是大内奇珍,本朝也只有这一粒。”看沈梦秋仿如一瞬间由死到生。连瓶塞也来不及拔,握碎了那玉瓶,连丹丸外的蜡封也一并碎了。喂给了林烟。林烟的呼吸本已若有若无,咽下药后虽仍是弱,却渐渐平稳。那冲撞的真气也已被沈梦秋吸入体内。沈梦秋把林烟放在床上,听他的气息越来越稳,长出了一口气。拉下帐子。转过头来道:“多谢江兄救命之恩。”江清扬叹息一声道:“这药是太子的,我从前曾听他吹嘘过此物。说能生死人,肉白骨。幸好真有此效。”沈梦秋道:“他有什么条件。”江清扬道:“小事罢了。我答应他若能救得小烟,十年内内不会与他为敌。”沈梦秋道:“太子十年生聚,届时江兄又要大大辛苦。”江清扬道:“事有一利便有一弊。也许逐步抽空。不动兵卒而得成大事亦未可知。”说完望了那喜床一眼,却只能看到林烟的一截红袍。江清扬深吸了一口气道:“沈兄保重,江某告辞了。”
沈梦秋看着他走了。尤自不敢相信。坐在桌边望着那对蜡烛从整根燃到半根,又一起熄了。眼泪已滴滴落了下来。一只手伸过来,温柔的给他擦了。沈梦秋抬起头来,林烟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梦秋,你怎么哭了。”轻抚那桌上的烛泪道:“我听人说,这两根蜡烛一起燃尽,两个人就会白头偕老。”沈梦秋道:“是,我们再也不分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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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ki Posted: Sep 21 2005; 04:5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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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当时明月
江清扬正在书房里练字,李全通报求见。这是他父亲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来找自己倒是少有。江清扬亲迎出去,李全行了一礼道:“少庄主,您快去看看,庄主正大发脾气,要打死人了。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错儿。”江清扬点了点头,随他出去。路上道:“爹这一年旧伤难愈,性子也暴躁许多,全仗大家担待了。”李全道:“少庄主说哪里话,庄主一手提拔了我们,就是赴汤蹈火,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是为什么惟情庄在江湖上名气何等之响亮,若是打杀了个六岁的小孩,传出去未免大损声誉。”江清扬听他话说的有理,用意却是生怕自己不下力求情。心里对那孩子,生出几分好奇心来。
两人走得极快,这几句话工夫便到了庄主的院落,还未进门,江清扬已听到那稚嫩的童音在哭着求饶。声音有些弱,听起来不会坚持太久了。江清扬对李全道:“不要进来。”这是怕庄主迁怒,李全心知肚明,感激的应了一声退下了。
江清扬走进院子,父亲身边的两个小厮,一个正压住那孩子的手脚,另一个拿着荆条用力抽在那孩子身上。自背至腿,全都是渗出的血。江清扬道:“住手。”那两人听见抬起头来,忙行了礼道:“庄主说打死了他。”江清扬道:“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就知道煽风点火,还不下去。”他在庄内,素来不怒自威,那两个小厮犹豫了一会,出了院子。江清扬迈步进屋,叫了一声父亲。江云天道:“清扬,你怎么过来了。”江清扬道:“父亲身上的伤万万急不得,更不可动气。这管事的愚蠢,竟弄个孩子来侍侯。真是荒唐。我一会便给父亲挑我那的两个伶俐人来。那孩子我带回去替父亲管教。”江云天叹了口气,望着自己这一生最大的骄傲,道:“那孩子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我看着倒有几分灵巧,就送给你吧。我这躁闷上来,自己也压不住。”江清扬陪他说了会话,告辞出来。院子里的人各在其位,那小小的孩子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江清扬心里忐忑。走过去,轻抬起他的头,望进了那孩子水汪汪的眼睛里。两个人都怔住了。那孩子伸手抓住他的靴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清扬轻轻把他抱了起来,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江清扬取了伤药,将被血粘在身上的衣服给他解了下来。涂药时那孩子不停颤抖,却是没有哭出声来。江清扬弄好了把他放在床上,盖了丝料的薄被。自去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再回来时,那小人儿已经睡了,侧头躺在枕头上,脸在地上蹭的灰被泪水冲出两道白。江清扬取了丝巾给他把脸擦了。他刚才已觉得这孩子的相貌万中无一,现下却真的愣了。忍不住伸手轻抚那孩子的眉眼,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触到那孩子的唇时,那小人儿含住他的手指吸吮。江清扬笑了下。出去吩咐人煮些粥,再准备些好消化的菜。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那孩子才醒了过来。江清扬听见动静,过去看他。小人儿正努力的爬起来,挣了几挣还是没能站起来。江清扬过去把他抱了起来,柔声道:“你是不是饿了。”那小人儿摇了摇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全都湿了。江清扬轻笑了下,把他抱到外面,饭菜都已准备好了。看他的样子,是没有办法自己坐着吃了。江清扬让他伏在自己身上,盛了半勺粥,在上面夹了点菜,喂给了他。那孩子吃了一口,才咽了下去,放声大哭。江清扬少年睿智,却从未看护过的孩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惟有任他去哭。那小人儿哭的累了,还伏在他身上微微抽噎。江清扬轻抚他的头发,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小人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道:“我叫林烟。”他嗓子已哭的哑了,却是掩不住娇嫩的童音。江清扬道:“你犯了什么错,被庄主怪罪。”林烟哽咽道:“庄主要我去拿书,我不认识字,拿错了。”江清扬叹了口气道:“以后你跟着我,我会教你识字。”又喂林烟吃了些东西,叫人在内室给他搭了一张小床。
这一日江清扬在书房教林烟习字,他抱着林烟,握住林烟的手在纸上描摹自己给他勾勒的图谱。林烟道:“隐源两个字怎么写。”江清扬道:“哪个隐,哪个源?”林烟道:“我也不知道。”江清扬道:“为什么问这两个字。”林烟道:“那是我娘的名字。”江清扬道:“你娘是琴州人。”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林烟点了点头。隐源是七年前的天下第一名妓,绝色无双,即便江清扬这样当年只是孩子的人也有所耳闻。提笔在纸上给他写了隐源两个字。他原来只当林烟是庄外人养不起送来的。却万万想不到他是这样出身。问道:“你娘呢。”林烟抓住他的衣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良久哽咽道:“我爹爹死了,爷爷叔伯说我不是爹的儿子,把我和娘赶出来,我娘也病死了。”江清扬抱紧了他,心里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花魁从良,这样结局实在平常。管你年轻貌美时何等辉煌,运气好的嫁了良人,做小伏低。其他年华老大,最后便是草席裹身。江清扬轻拍林烟,柔声道:“乖孩子,不哭了。”
岁月匆匆晃过。江清扬已做了三年庄主。当初欺他年少的江湖门派均已付出惨重代价。惟情庄声威日盛。只是平常另有一件烦恼,看见林烟的丫鬟扑进来跪在地上,江清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他又闯什么祸了。”那丫鬟道:“少爷打了国舅爷的儿子,还打伤了国舅爷府二十多个手下。国舅爷亲上门来了。”还未说完,已听到外面的喧哗之声。江清扬皱了下眉道:“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站起身来出去了。看着院中吵闹的人,道:“国舅拿着圣上的金牌,自可随意出入,千万别在这和这些下人论理,伤了身份。”国舅道:“江庄主出来了,你倒评评理。你庄里的人打折了我儿子的腿,又伤了我府中二十余人。今日你若不交出此人,我……”江清扬道:“国舅切勿动气,不知是我庄内何人所为。”国舅怒道:“还有谁,你那个叫林烟的手下,江庄主,你养的好一个混世魔王。竟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你惟情庄如何厉害,我却是不怕。”江清扬道:“此事或许有些误会,小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如何能伤得了贵府公子。”国舅厉声道:“江庄主把他叫出来,问问便知。”江清扬在心里权衡了下,道:“去叫林烟过来。”
两派人在院内相持,国舅的手下知道惟情庄内全是高手,不敢妄动。江清扬亦不愿得罪了他。过了不一会儿,林烟笑着进来,毫不在意国舅人等。看见江清扬跪下去道:“庄主。”江清扬没有叫他起来,沉声问道:“你今天都去哪里玩了。”林烟道:“我就去街上转了转。”国舅怒道:“好个转一转,你打伤了我儿子。还敢这么……”江清扬道:“国舅少安毋躁,若是他做的,我自也不会饶他。”林烟道:“庄主,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人欺负女孩子,只踢了他几脚。”江清扬道:“那一定是弄错了,国舅熟读孔孟,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国舅道:“江庄主好会说话,林烟光天化日之下伤人,咱们公堂上见也是一样。”江清扬道:“国舅素有清官之誉,纠缠此事未免损了一向的英名。我惟情庄自有处事的法则,外人不能才场,还请国舅见谅。国舅若定要闹到公堂,清扬奉陪便是。”看了左右一眼,道:“送客。”朝廷积弱已久,惟情庄在各地广招弟子,实与军队无异。国舅咬牙道:“好,江庄主既有这句话,我倒等着听看你怎么罚他。”摔了一下袖子走了。江清扬道:“国舅慢走。”
林烟看他们出门去,站起来道:“庄主。”声音里全是撒娇。江清扬道:“跪下,谁让你起来的。你真好大的胆子,越来越没有规矩。”林烟吓了一跳,重新跪在地上。江清扬道:“你整日惹是生非,又去招惹什么国舅。我教你的道理你一条也不记得。”吩咐身边人道:“取家法来。”手下搬来条凳,荆条,又将林烟放在条凳上。林烟这才知道江清扬是真的生气了。江清扬道:“打他的屁股,重重的打,打到他一个月不能坐着吃饭。少一天就补在你们身上。”林烟扑哧笑了一声。道:“庄主不舍得打我,这几下也免了吧。”江清扬道:“还不动手。”林烟臀上结实的挨了一下,他自跟着江清扬,连指头也没挨过一根,接连被抽了几下,大哭了起来。江清扬道:“不准哭,哭一声多十下。”林烟改放声大哭为呜咽,听起来倒更是委屈。江清扬数了十下,摆手让那些人停了。林烟抽噎个不休,江清扬道:“你知道错了么。”林烟道:“我没错。”江清扬道:“那你就跪在这仔细想,什么时候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