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裴禹道:“这阵前的事,也是靠猜人心,也是要赌几分运气。如今城里见我们在这里收粮食,必是呆不住的。可他打量要从我们这手底下抢下这块宝地,寻常手段怎么能成?况且遣人在这田中收割,周围需要警戒;粮食运回城区,也需靠马匹。如此算来,也只能出动骑兵。将军跟赵慎打了这许久交道,怕也将他的为人揣摩出几分,我是赌他此番必会亲身出马。”
尉迟远听了,笑道:“是了,他来倒不可怕,怕的是他不来。”
正说着,忽然听洛城城头上一阵擂鼓声响,众人纷纷道:“有动静了!”
裴禹亦循声注目,口中道:“不急,传令伏兵,好生待命。”
众人见这埋伏设下,等着赵慎出来;可过了半晌,鼓声稀止,却又再不见动静。裴禹道:“不可松懈,提防他的疑兵诡计。”
过了一时,忽然又闻鼓响,且见城门开放,有军兵涌出,看势便是向这边呐喊冲杀过来。众人道:“这是才真要来了。”
水田中军兵丢下手中物什便收缩队形作势要撤。尉迟远忙道:“叫伏兵都稳住,不见敌军不得擅动。”
一时埋伏在这一周山丘树丛中的西燕军兵,个个大睁两眼,严阵以待。
洛城东面城头上,赵慎以指节敲了两下垛口城砖道:“恐怕是有伏兵。”
孙武达道:“如何这样说?”
赵慎道:“若是你在田中抢粮,听得城内要出兵,你当如何?”
孙武达恍然道:“是了,头一次击鼓,田内割稻的士兵不见慌乱;再佯出兵,他们不持兵器转身便要溜,若不是早准备旁的图谋,又如何这样稳当。”
赵慎道:“且你看他们割下稻米来,就随地一推,可见意头不是真在抢收秋粮。”转头对卫士道,“叫城下收队回来。”
孙武达随赵慎向城下去,边行便道:“且看一两日,带他们松懈了再杀出城?”
赵慎道:“为何非要去?我倒不想动。”
孙武达道:“可便任由敌军把粮收了?”
赵慎笑道:“凭恁的给他们?且要把他们做佃客用一遭,要他们出工出力,却收不得粮去。”
孙武达听这话,也大约猜出赵慎的意图,便道:“派哪一部准备?也好将军要出兵时,一下便可行动。”
赵慎道:“你只着人盯紧敌军动向,到时我带骑兵去,学学敕勒游骑抢人粮食。”
此时城外伏兵已白等了半天,只见出城的敌军又都退了回去,一时纳罕。如此一来,众人倒觉是骑虎难下,皆有些讪讪的。尉迟中在一旁粗声道:“他这来来去去是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便一把火烧去罢了,谁也不需再惦记。”
尉迟远思量片刻,冷笑道:“为何要烧?这一片好稻田,他不要便罢了。他若不来抢,我们便都收了去,也无什么不好。”只见裴禹半晌不语,便问:“监军看呢?”
裴禹道:“两番擂鼓都是试探,只怕这是被赵慎看出些门道了。”
尉迟远道:“那要如何?”
裴禹笑道:“将军方才说的对,他真不来,就成全我们将粮食收了去;只是我便不信他真舍得这成囤的粮食不要,不过是心存侥幸要等着我军懈怠时再趁火打劫。这方水田便是诱饵,需得沉下耐心方能长线钓上大鱼。且等着吧。”
又传令道:“叫伏兵中最外围一部撤走,务必叫城内看着。其余的都原地待命,谁敢擅动漏了底,便提头来见。”
可是几日后,西燕军直已在城外已快将稻米全收割毕了,城内却仍无一丝动静。田里的士兵磨蹭着把稻穗捆扎囤起,又耗过半日。
裴禹听了回报,神色不豫,抚着额头不语。
尉迟远道:“也说不准赵慎看出有埋伏就不敢来了呢?罢了,就当是来收了趟粮草,终究也不吃亏。”
见裴禹仍是摇头,不由叹气道:“这田里的、埋伏的可是有不少人马,却不能总在那里耗着。”
正这时,忽然又有卫士进来报道:“城上喊话,说城内不缺余粮,这里的稻米就任请你等取用;还说,已知道有伏兵,不必再躲躲藏藏,白饿了几天,这下却快回营中吃米去罢。”
尉迟远听了,直气得发笑,道:“赵慎这是为着嘲弄你我失算?可真要是谢他这大方,还肯顾惜我的兵将饿了肚子。”
却见裴禹一双眉头依然舒展,突然朗然笑道:“将军没听出弦外之音?”
尉迟远见他神色突然这样畅快,倒是不解,问道:“有什么古怪?”
裴禹敛了笑容道:“这是故意说给你我听的,他说城里不缺粮,可不是欲盖弥彰?你道他为何操心着我们的去向?他断舍不得这粮草,又忌惮着此处我们已经设伏。这话便是激将,是想要惹得我们羞恼撤了,他在我们运粮回营的路上发难。”
尉迟远琢磨片刻,点头道:“有理。”又道,“可即使知道如此,我们难道便耗在田里不走?”
裴禹道:“为何不走?他乐见我做的,我照做便是。只是原本我一心为着拿赵慎,粮草不过是饵料;如今却是连人带粮,我都要下了。”言罢目视尉迟远道,“便派车辆去,叫田里的士卒将粮草装载起来,将军这厢请升帐吧。”
这日近晚,西燕军士卒将收割下的稻米装载,又押送车辆慢慢向营中去。这水田距离营盘并不甚远,却也要走两个多时辰,行至中途,天色便已黑了。
这时节白日里又觉得热,可到了晚间,夜风吹起已现凉意。押送车辆的士卒也不由微一冷战,已缩紧了脖颈。一路上众人皆低头赶路,只听两旁树木风中瑟瑟的声响,似也在静谧中蕴着几分忐忑。
督队的军官低声问:“行了多少路程?”
向导在旁道:“半程。”
军管抬头亦看不见新月,夜来光景黯淡,又不好生火把,只道:“这一带树丛丘陵多,叫众军加紧脚步,速速通过。”
一时车轮辚辚作响,人马脚步杂乱。正在此时,却突听一声悠长唿哨划过夜空,那军官背脊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未几,只见前方闪出一片火把亮光,一只马队已拦在路前。
西燕军队伍骤然停住,有的勒马太急,那马匹不由嘶声鸣叫,在当地止不住踢踏不止。众人惊疑之后再凝神看去,只见拦路的几十骑洛城骑兵,为首的年轻将官正是赵慎。西燕军督队的军官见是如此,忙拨马头道声“快!”那厢东燕骑兵已拉开队形,扇面状将去路挡住。此时,运粮草的车辆皆横向转过,车顶上覆着帷布,也可见稻杆从裂隙中支楞出来。
突然,正中一辆粮车幔布下一阵声响,只听利刃破空的几声响,迎面几个靠前的东燕骑兵失声惨叫跌下马来,喉上尽被箭矢钉入。失了驭手的马匹惊起长嘶,两旁粮车内也俱射出暗箭来。
东燕军骑兵猝不及防,忙取兵器格挡,一边收缩队形;赵慎拨马一转,闪在跟前执火把的卫士一侧,摘下硬弓,一箭射出。那长箭正穿过火把,箭头带起一簇燃物,直射向方才那发号令的粮车,正从车旁射口而入,粮车顿时着了起来。车内埋伏的士卒再藏不住,从其中跳将出来,烈火炽烤慌乱之中,把车辆亦掀翻了。
但见两旁车顶的帷布掀动,西燕军士卒从中纷纷跳出,十余辆大车内数百伏兵,从半面将东燕骑兵围下。赵慎正冷眼不动,只听背后已有马蹄声响,回头看时,一只马队已将去路堵住。
赵慎见这马队中士卒马匹俱是铁甲重铠护身,只从内让出一骑,那人却是轻巧锁甲,神色亦是如带笑意。原来裴禹算到赵慎要在半路上抢粮,便在粮车中藏士兵设伏,又令闵彧带兵拦截,为的便是将赵慎一举擒灭。
赵慎当下并不慌乱,只扬声道:“又见闵将军。”
闵彧提马向前,亦笑道:“我每次见将军都是这般,只带着寥寥数十轻骑,便敢孤军迎敌,我是不知该恼怒将军傲慢托大,还是自惭以多欺少?”
赵慎扫了眼他身后的重甲骑兵,道:“这便是你们压箱底的存货?前阵没舍得带去汜水关,此番终于列出来了。”
闵彧道:“将军何曾把别家的骑兵放在眼中?若肯赐教一二,亦是我等荣幸。只是我却宁愿不与将军兵戎相见。”随之肃正了神色道,“如肯归降西燕,共谋天下,我愿为将军牵马坠镫。”
赵慎听了,只挑眉嘲讽道:“不敢。”
闵彧道:“眼下情形,将军是清楚的。你那邺城中的天子丞相都不顾这洛城安危,将军又何必为了虚无名节尽这愚忠。”
却听赵慎一声短促冷笑,微微垂下双目看着手掌拂过的青追鬃毛,声调却已带了桀骜:“我若是为着他们,这城池早献出去多少回了。”
闵彧倒微微一怔,道:“那将军是顾忌什么?”略一思量又道,“将军若肯归降,连带手下将士必定不受亏待。”
赵慎淡淡道:“这话听着倒顺耳,”语中一转却道,“只是待到一朝束手时,这些话当的什么?你家监军的厉害,你当比我明白。已是为人鱼肉,再要评讲刀俎的信义,岂不可笑。”
闵彧听得他非议裴禹的为人,心中大为介意。他在口舌上是绝少吃亏的人,不由道:“将军说这话不是想着裴先生如何,是想起足下家君在啵С堑木墒铝税铡D且欢问挛也桓彝椋皇钦馐儆嗄曷沂勒魃敝校薪的膳训氖露嗔耍仓挥凶鸷钭隽四且蛔孪吕础!
他因心中不平,口中也没加注意,这一段话出来,赵慎已是变了脸色。闵彧话音出口,心中也觉后悔,心道眼下的轻重,自己何必为逞口舌快意去戳赵慎痛处。他这一番是诚心要劝赵慎反正,只这几句怕是已谈崩了。暗暗恨怪自己不经事,却也不能在露出来,只得盯着赵慎,看他要如何。
赵慎面色阴沉,手下倏然带紧马缰,那青追头颈一昂,马蹄几步盘旋。只听赵慎道:“好一个招降纳叛的事多了,是了,是有多少人听得几句好话安慰便缴械俯首,罔顾气节廉耻。”
闵彧皱眉道:“将军这样说,是觉得张辽、姜维,都不配称为英雄?审时度势,择明主而建功业,又有何错?”
火把光亮摇曳,闵彧只觉赵慎眼中一抹苦笑倏然闪过,再看时却已不见。正疑心可是看晃了眼,只听赵慎道:“将军这话说的倒好,可是这明主昏主也不是一日间才分辨出的。为何早不知弃暗投明而都赶在重兵压境深陷重围时,真不是为了胆怯惜死么?只是这主公不计前嫌,敌将幡然而悟的戏码,人人都下得台阶,也无人肯再戳破。做得多了,竟也就成了真的一般。”又道,“况且这乱世中谁敢说自己便是正道?既然如此,又何谈谁是明主。”
闵彧道:“将军这话差矣,世间总归是要止息战乱,天下人方得乐业安居。如今一东一西,两家主公的为人脾性,将军如何不知。高氏这样的狭隘人物若得天下,天下安得平静?纵然是群雄逐鹿,大丈夫亦当顺流而为。”
赵慎注目他一刻,只见闵彧双眼中尽是诚恳期待,两颊亦生潮红。这少年将军口中开疆辟土打拼天下的憧憬,他何尝不曾有过。只是于他而言,这百年洛城的存亡在肩,许多事他终究不能肆意随心。半晌暗自叹息一声,道:“这样兼济天下的胸怀,我是没有的。我只是要这城池将士都得保全罢了。”
闵彧急道:“正是如此,将军才当归降;这样死守下去,洛城军民如何保全?”
赵慎笑道:“我得不得保全,你怕是还没资格做主,这却又说回方才的话去了,”又道,“况且要保全的便只有生死么?闵将军做武将也当明白,若你与麾下哪一日里窝囊降了,却不是比死更苦恼百倍的事么?”
闵彧听这话不由一顿,一时心有戚戚竟觉一股热气涌进胸中。可他总不能称是,终是咬牙道:“将军何必明知不可为而强拗大势?”
赵慎道:“这上战场亦是明知早晚有一死,你却为何还来?”
闵彧仍道:“将军只空口说为了将士,可将士们却真和你一般念想?”
赵慎听这话,语气赫然转冷道:“我军中将士什么念想,你又凭什么空口评说?”他平日本来最厌与人辩论,只是今日事出有因需得搪塞些时辰,且也看得起闵彧几分,索性与他多说两句。却听闵彧一句追着一句,终觉不耐,道,“这一节不劳尊驾费心。”
闵彧道:“我却只是……”
赵慎道:“将军平日也这样啰嗦?你上官却不嫌你聒噪么?”
闵彧见他已这样不客气,便知再说也无益了。于是亦收了马缰在手,冷笑道:“将军已不耐烦听这些话,那便罢了。战场上,总归还是刀枪最好说话。”
赵慎瞥一眼空中星辰方位,暗自掐算着点钟,又见闵彧身后重甲骑兵,心中虽不把这笨重家什放在眼里,却也不想与他硬碰。微微思忖,开口道:“我跟闵将军对阵的时候也多了,总是那一套也没意思,不如今日我提个说法。”
闵彧见他神色倒也郑重,心中疑惑,问道:“什么说法?”
赵慎道:“我与将军赌较箭法,若我胜了,你闪开路径让我走;若你胜了,”微顿一顿,注目闵彧双眼,刻意咬重着字句道,“你方才不是与我讲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