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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他说得也有道理。“那你给我留一点儿,其余的带走。”
“我在父亲床前守到现在,也没有吃饭,小叔就不可怜我吗?”说罢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
我这个人向来心软,心想他自幼失母,如今父亲又病成这样,实在可怜:“怎么还没吃饭?是吃不下吗?你不要担心,你既叫我一声小叔,我自是会帮你的。我虽然懒惰,但还是分轻重缓急的。来,快吃饭吧!”
“小叔,你在那里开心吗?”
我脑子昏昏沉沉:“啊?哪里?”
“阑珊楼。”
我笑了笑:“开心、当然、开心。”
“为什么开心?你知道吗,大家都在说你被一个小倌迷住了,为他倾尽钱财,使尽招数博蓝颜一笑。”
我一边感慨着这孩子骂人真委婉一边说:“别人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去在意?”
“你真的、真的喜欢那个人吗?那个人尽可夫的小倌?”
他这样说云深,我有些不高兴。诚然云深确实人尽可夫,但那是在我之前:“是小叔中意的人,用词注意一点!”
“他本是如此,我实话实说。难道小叔叫我撒谎吗?”
我重重放下酒杯:“你若专程来和我置气,现在就请回,否则,闭上你的嘴!”
他脸色阴沉地盯了我半晌,看不出想什么,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走了。我正想自已倒酒,他忽然又进来,夺过我手中的女儿红抱在怀里:“小叔既然生我的气,想必也不喜欢我的东西!”
我半醉着反应有些慢,等我决定为了好酒稍作挽留之时他已经走了好远。我坐着,透过敞开的门看外面空荡荡的干净庭院,忽然有种很宁静的错觉:沈织锦,我的好侄子,是个脾气很大的娃娃啊!
许是下午睡得太多的原因,第二日竟然天色蒙蒙亮就醒了,且了无睡意。很久、不、长年不见清晨景色的我带着新奇爬起了床,丫环们捧着水、毛巾、漱盐、衣服伺侍我收拾妥当。我瞧着铜镜里这个给我梳头的丫环,眉眼之眼没有一分像云深,就想起云深给我梳头时那低头温柔缱绻的样子,无限的心软。
也不饿,就不吃早饭,从庭院出去,独自散步到后花园。后花园花草繁多,空气新鲜如同里面吸饱了水,鸟儿时不时地鸣叫两声,虽是初冬的早晨,也未觉冷芜。顺着小路来到一座红亭前,拂过丛丛的灌木,一身内衫的织锦跃进我的视野。
清晨,少年如同绿叶上最晶莹的一颗露珠,目光专注、神情坚韧地练习着基本功。沈年少年奇遇,得到落雪刀谱后武功一跃至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然而根基不好,终在修炼落雪刀法时走火入魔,落得如今卧病在床的下场。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然而应该□不离十,落雪刀法我亦见过,凌利非常,根基不稳者极利被这凌利的刀法摧毁心志。
他并未察觉我的到来,依旧如行云流水般练习着粗浅的拳脚功夫。我有意试探,摘下几枚叶片作暗器飞过去,小子有真材实学,反应迅速地躲过。
啪、啪、啪!
我拍掌走出,织锦见到我本是一喜,却忽然偏过头,像是生气。这孩子脾气大,我已习惯了,只笑道:“偷袭看你武功如何,怎么生起气来?”
织锦不理我,径自又练起来。
我偏不信邪,纵身而上。他年纪轻轻,又不能使用落雪刀法,武功自然大大逊于我。我与他拆招小半个时辰,趁机在他肩上、左腰、小腿击下淤痕,也好教训他如此不尊敬我这个长辈。他明明吃疼也不叫,眼睛都不眨,只如没事一样朝我进攻。我见他如此,略加了些力,推在他胸口上,一下子震得他跌在地上。
地上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他总算露出那么一点吃疼的神情,但还是倔强地咬着牙不出声。我瞧见他忍成这样,忙蹲□:“没事吧?”
他直直盯着我。
我有些愧疚:“一时没注意,用力大了。没摔着哪儿吧?”
他站起来,摆好架势,竟是要再打。
我摆摆手:“别打了。”
“小叔看不起我吗?”
他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我确实有些瞧不上他这基础功的意思,如此只得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招,他全身上下几乎处处都被我打了一遍,从开始的没有表情到偶尔的眉头一皱再到时不时地哼一声,他就像只炸了毛的小公鸡,要朝我拼命起来了。
虽然在我来说,现在的他不过小菜一碟,但到底是一项运动,出了一身的汗,对我这种懒人来说实在不舒坦,于是纠住了他的手:“不打了。”
他挣了挣没挣脱。
“我说不打了,反正你现在怎么都打不赢我。”
他又用那双黑黝黝的看不出想什么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半晌,慢慢平静下来。
“不打了喔。”我边说着边慢慢放开他。
“小叔,我爹说你的武功很厉害。”
我:“这个自然。”
“是你厉害还是落雪刀法厉害?”
他问的是落雪刀法而不是他爹,这小子小小年纪就有了野心。“落雪刀法如果炼好的话,应该比我厉害吧。我也不肯定,因为没见过炼好的人。”
“小叔。”
“嗯?”
“教我武功吧。”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清晨,露珠一般的少年仰着头,黑夜一般的眼瞳里闪着坚毅的光芒,像有什么一定要完成的愿望,对着我渴望地说:“教我武功吧。”如果说之前我只是在履行作为沈年义弟、落雪山庄二庄主的义务,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么在这一刻,我是有那么一点想帮助这个少年,想看看他究竟追求的是什么,想看他究竟能走多远、飞多高。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生来平凡,庸碌一生,满足于小日子、小美满;另一种生来高傲,追逐一世,像鸿鹄一般,朝着天空不断地振翅飞翔,不问成败。
我明显是前者,而沈织锦,现在看来,似乎是后者。毕竟,十三岁的少年,不愁吃穿,却拥有深深渴求着某种东西的眼神,实在是个异类。
那一本从和尚处得到的秘籍叫什么名字被我给忘了,应该是放在书堆之中。我回屋打开放书的箱子,忽然想起一事,忙转身对沈织锦说:“你先出去,我找到了就给你。”
他瞧着我的箱子:“有什么秘密吗?”
其实也算不得秘密,只是你这样的小孩子不能看而已。“快出去。”
“小叔,那么多书,你一个人找不到的,让我帮你找吧。”他说着,竟绕过我走到书箱前面。
我啪地合上箱盖,双手按在盖子上:“那个……有些东西不方便给你看。我会找到的,你不用担心。”
“是吗?”他难得地做了一个思索的表情,“让我想一想,小叔是不是藏了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在里面?”
我被他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哪有?”说出口后觉得自己有点窝囊,索性豁了出去,“好吧,是有一些,但这是正常的,等你长大了,就会跟我一样了。现在这些东西还是不适合你看的,你快点出去,不要妨碍我找秘籍。”
他被我推了出去,不甘不愿的:“小叔,你老是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十三岁了。”
我答应着,将他成功地推出门口,关上门。
他在门外嚷道:“再过三年,我就可以娶亲了,我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我看着映在雕花门上的他的影子,好笑地回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就像个小孩子吗?”
外面安静下来,连同他的影子也像是凝固在门上的一团浓墨。我转身打开箱子,在成堆的制作精良的春宫秘本中寻找那一本应该破破烂烂被我随便搁置的武功秘籍。当初没想过会有起作用的一天,早知道该放在醒目的地方。
☆、秦喏
在经过一个半时辰的艰苦卓绝的奋斗之后,我终于在书箱底找到了这本名为“易筋经”的武学秘籍。那小和尚死前将它托予我的时候,用最后半口气说出“请施主务必送至……”,于是乎我就当没听见,据为已有。
身为一名武功高手,自然该去各门派武学有所了解。秘籍我翻了一遍,强身健体、稳固心脉是极好的,要不是我已修习本门武功而初窥本神之境,都会忍不住拿来练一练了。
将书箱锁好,抱着秘籍,出门。
门外空空荡荡,一个半时辰之前伫在门前嚷嚷着“不是小孩子”的沈织锦此刻人毛都不见了。我问旁边侍立的丫环:“少爷呢?”
丫环指着挂着咸鸭蛋一样的太阳的东边:“去庄主房里了。”
我抱着秘籍往沈年房中走,路上经过花拱门时遇见听风小筑的管事。他向我抱了拳:“二庄主。”
我想了半天都想不起这胖子的姓名,只得点头装熟:“这么早去哪儿?”
胖子:“正要回去。”
我从他来时的方向猜测他应该去过沈年的屋子,于是问道:“刚才去见庄主了?”
胖子:“是。”
我等了等没等到胖子下面的话,一边腹诽这厮口风忒紧一边问:“庄主身体还好吗?”
胖子:“没什么变化。”
“我过去看看。”
“二庄主留步。”
我伫足转身,看向蔷薇枝边笑得十分腼腆的胖子。胖子道:“庄主正和小庄主谈话,二庄主过些时候再去吧。”
沈年醒了?哈,居然没有人通知我!我赶紧加快脚步:“我正有话和沈年说。”
沈年屋外站了一溜人,比较重要的自然是其他三位管事,还有五个大夫,七八名姿色不错的夫人。
哎,沈年啊沈年,娶了这么多房,最终也就沈织锦这么一个儿子,难怪有风闻说你那啥啥不行。
我翻了个白眼。这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当真叫人防不胜防。一个白眼没翻完,三位管事看到我,连忙过来请安。
大家打过了招呼,诉了一番离别相思之后,又叹了几回沈年的病,就共同沉默下来。这三位管事我照例识人忘姓,只有那位吹雪小筑的管事我记得,姓秦,因长得颇有几分风流,令我想起秦淮歌舞之地,遂记得很牢。
秦管事今天穿了一身暗灰染青烟的袍子,手中握着一根银制的笛,笛上坠着翠绿的流苏,风吹衣角轻动,流苏飘舞,更是平添三分妖娆姿味,看得我十分心猿意马,把正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直到屋里忽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方将我从失神中惊醒。
沈织锦这声“爹——”叫得那是一个惨痛,五位大夫及三位管事一拥而上,差点将门框挤破了,我瞧着秦管事那修长的身体与旁人亲密接解有些皮痒,也想趁机上去挤他一挤,可惜众人精神实在可嘉,等我走到门口他们已经在床前站定。大夫们相继往沈年鼻下探,诊了脉,掰了眼皮,摇过头,叹过气,然后眼睛一闭往地上一跪:“庄主!”
三名管理也面色沉痛地跪下。
我走过去,看见我那义兄一张灰白的脸、白得像纸一样的唇,叹了口气,问床边匍在沈年身上哭得天昏地暗的沈织锦:“你父亲生前可交代了什么?”
照理说人刚走,这样说实在不近人情。可我也是被逼无奈,这种事情早些定下来大家心里都安坦,晚一分都多一分的顾虑。
沈织锦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眼珠如同两潭深水,看了我一会儿,平静地道:“家父说,他与小叔情同兄弟,小叔又是个十分重情义之人,庄内有小叔在,他走得安心。”他站起来向我跪下,“侄子人小力薄,以后管理山定有许多不足之处,请小叔多多提醒。”
我连忙将他扶起:“这是自然。”
这样就算落锤定音,庄主之位已平安过渡到织锦头上,我也在众人面前露了把脸,这二把手的地位依旧巩固,并且与织锦是一个鼻孔出气,相信庄内暂时不会有人犯傻到同时得罪我们两个人。织锦年纪虽小,但看得出几位管事还是颇为忌惮他,大约慑于他那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但至于庄外,就难说得很了。
落雪山庄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个黑道杀人组织,不管是谁,只要出得起价钱,大到皇帝小到乞丐,咱们都接。几十年来肯定结下了不少仇人,沈年在时凭着一把刀威震江湖,自然没人敢来挑衅,但现在就难说了,这也是为什么沈织锦如此急着召我回来的原因。
但是不管怎么样,目前情势良好,庄内一切井井有条,沈年的葬礼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
一切都是预备好的。葬礼中需要备齐的棺木、香烛皆在平时就已备好,牌位置在灵堂正中,沈年被洗干净及穿上大红金钱蟒袍入了棺,双手交叠放于胸前,安静地享受各人跪拜。虽说是义兄,但我向来不跪别人,因此只行了躬礼,织锦没有计较。
这边葬礼按部就班,那边该布置的还是要布置。当天下午近黄昏时,议事厅里,四筑主事便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