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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越过正中央,朝西边落去。
希望这一天,快点儿过去吧。
全场寂静,唯有风声呼呼作响。
薄红乱点山杏发,山色烂漫。
长枝嫩叶,花颜玉芳。
我背脊僵硬,双腿发麻,太阳又西沉了一些。
半天的时间,有这么长么?
上一次觉得这么度日如年,还是在流月宫的莲心湖里。
至少那时还有流苏美人来喂我吃饭,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心惊胆战的。
流苏大美人真是不诚实,明明担心我,还要装成别人来看我。
还说什么,惩罚……
我错了那么多次,他什么时候真正惩罚过我?
申时未至,高空飘来微薄小雨。
风回云断,小雨如酥,山色青翠空蒙。
太阳一点一点地下坠,天空越来越昏暗。
湿花春雨如珠泣。泣珠如雨春花湿。
烟云如纱,薄雨若雾。
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不会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
风吹雨,雨碎风中。
隐隐花香徐来,我心头一动。
如兰如素,暗香郁郁。
我瞪大了眼。
不……
一把油纸伞,从薄纱烟雨之中缓缓走出。
握住伞柄的手白皙如琼脂,多少次,我曾将它握在手心。
纸伞遮住他半张脸,乌发云鬓,面如白玉,薄衫轻拂。
不……不可能……
这种骗局,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缓缓抬起伞,露出能然全世界黯然失色的美丽眼眸。
“暮儿。”
不……
我的呼吸止住了。
他的眼眸,漆黑如点墨。
含着淡淡的笑意,还有更多的疲倦。
他一定是病得很厉害,他的笑容憔悴了许多。
弱云不禁风,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我想用眼神示意他离开,他却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暮儿,你都淋湿了。”
不……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我真想揪着他的衣襟骂他,傻子,这么明显的骗局你都看不破,来送死么!
他停在不远处,淡淡一笑,“为什么不说话?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我的呼吸不稳了。
温殊山到底有多么恨流苏?
他想让流苏以为,是我想杀他。
他不仅要杀流苏的人,而且要杀他的心。
我想起薄雪之夜,流苏纤细的手指把玩着小巧的酒杯,淡然笑道:暮儿,就算你给我下药,我也会喝下去的。因为,这是你所希望的。
只因为这是我所希望的,即便是送死,他也会来。
雨飞飞,叶飞飞。
身后传来脚步声。
“流苏,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为了一个男宠,以身犯险。”
温殊山走上来,立马有人把我拉到后面,我环顾四周,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内力聚集在手上,蓄势待发。
面对嗜血可怖的邪教大魔头,没有人敢放松警惕。
杀意笼罩着整片山崖。
流苏看着我,眼眸如平静的湖水,澈冽清淡。
“暮儿,你告诉我,这是你所希望的么?”
我无措地看着他,但眼神能传达的东西太少。
温殊山说:“他如果不愿,我们怎么会逼他?”
流苏惨然一笑,“你果然还是恨我,希望我死。”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恨你,我不要你死……
流苏将油纸伞收起,向前迈了一步。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众人都亮出了武器。
无数把寒光闪闪的武器对准了那个美艳无双的男子。
就像在抵挡一头凶猛的野兽。
然而他不是什么野兽,他甚至连武功都没有。
为什么要用武器对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害怕地看他?
他只是一个极温柔的人。
流苏停住了脚步,寒光横在他颈间。
温殊山凝重地盯着流苏,紧紧地握住剑柄,剑端微动。
流苏浅笑道:“温掌门,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已经散功,连你的一招都接不下来,你不是很清楚的么?”
温殊山说:“我不能相信你。”
“无妨。”
流苏不顾颈上的剑,又朝我走了过来。
我身边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暮儿。”
我抬头,茫然地看他。
他深邃幽黑的眸子平淡如镜。
“你希望我死,是么?”
不……
我想开口说话,却没有办法。
不是这样……
我怎么会希望你死?
我怎么怎能希望你死?
我这么喜欢你……
我用力地想要开口,全身都在颤抖,身体忽冷忽热。
流苏……流苏……
你为什么不明白?你怎么还不明白?
腹腔内翻江倒海,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静静看了我一会,淡淡开口。
“好,我听你的。”
我瞪大眼睛。
不……
袖摆飞扬,一支带着寒光的针刺破空气朝我袭来。
电石火光之间,几柄剑同时出手。
霎时间,风声起,刀光剑影,血光飞溅。
我的肩头传来一阵刺痛。
我怔怔地看着前方,脑中一片空白。
几把长剑刺入流苏的身体,猩红血色渗透出来,如诡艳的红色花朵。
而流苏的无影针,仅仅是浅浅地刺入了我的肩头。
流苏淡淡地看着我,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暮儿……你看,我这么恨你……却还是没办法杀你……”
长剑抽离,带出一串一串的血花。
流苏脱力地晃了晃,却没有跌倒。
血珠溅在他无暇的脸颊上,他的唇惨白如纸。
暗红的血从他的嘴边流下。
他深邃的眼眸仍然看着我。
他朝我的方向伸出手,又无力地垂下。
“暮儿……”
他扶着一棵小树,呼吸得很困难。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从他的脖颈流入衣襟,胸前的血痕晕染开来。
不……
身体冰冷得如同身处冰窖,但心却像被大火炙烤。
他惨淡地笑笑,“我不喜欢看你哭,但是这一次……我想让你为我哭。”
有一股可怕的寒意沿着我的经络蔓延,越来越快。
心疼越来越剧烈。
“暮儿,你愿意为我做这件事么?”
他深深地凝视我,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为我……伤心……一次。”
流苏……不……
流苏垂下眼眸,向后退了两步,退到悬崖之巅。
他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暮儿,我……”
风声把他的声音盖了过去。
他纵身一跃。
不……
不……不……
“不——!!”
似乎听见有什么断掉似的声音,我大喊着,冲到悬崖边上。
“流苏……不要……不!堇言!堇言——堇言——!”
“不……不……不——啊————!!”
第80章 温山之巅(二)
有人跑上来拉住了我,我拼命地将手伸向悬崖边,好像这样做就可以拉住他的手。
然而手指碰到的只是无尽的虚空。
好痛,好痛……
胸膛好像破了个洞,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是心吧,我的心是不是被挖了出来,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痛?
是了……一定是这样……
我什么都没有留给他,所以他要惩罚我。
所以他把我的心带走了……
带走了……
紫色的闪电劈破昏暗的苍穹。
雷声翻滚,雨水突然变大了。
大滴的雨水带着寒意撞击地面,激起白色水雾。
视线被模糊,景色被模糊。
连他消失的地方,也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又和那个时候一样了,消失了,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那个乖巧地跟在我身后的人。
那个像小媳妇一样说着“我听你的”的人。
那个在我身下辗转承欢说“喜欢”的人。
那个和我一起坠下悬崖,说“不后悔”的人。
那个冰天雪地中蹲在河边替我洗衣服的人。
那个病重却穿着单薄衣服追出来,让我不要走的人。
那个让我不要改变的人。
那个温柔地叫我“暮儿”的人。
那个愿意为我放弃一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的人……
流苏……流苏……我的流苏……我的堇言。
我的大美人,我的美美。
我……最喜欢的人……
“流苏……不————!!”
黑云压摧,恶雷滚滚。
雨花飞落,天地旋转。
花碾落成泥,雨瓢泼成泪。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不知道我喊了多久。
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直到晕倒在悬崖边上,大雨之中。
景色越来越模糊,我脑中的景象却越来越清晰。
无边无垠的蓝色彼岸花,他站立其中,无双姿色,绝美容颜。
一双如同涵括无尽星空的幽蓝瞳孔,摄人心魂。
已经许久没有梦到那天晚上了。
大火吞噬下的慕容府,火花灼灼盛开,火舌舔舐着华宅锦屋。
那夜的星空很明亮,星河璀璨,横在头顶上方。
但千千万万颗明星的光芒,都没有那孩子眸中的光芒明亮。
如同漂亮的玛瑙,熠熠生辉。
他的眼中水光闪动,却没有哭。
他稚嫩的声音说,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
或许他说得对,我应该杀了他。
如果是这样,或许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所有的故事,都不曾发生。
我将不会认识他,然后,也不会失去他。
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我抬起眼,看见萧翰墨和师公站在我床边上。
萧翰墨说:“你感觉怎么样?”
我艰难地坐起来,扯出一丝笑。
“我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
“什么梦?”
“我梦到我被点了穴,流苏来了,但是我说不了话。然后他受了重伤,掉下悬崖。”
萧翰墨没有说话。
我笑道:“很离奇,对不对?他的武功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打成重伤?怎么可能掉下悬崖?”
“俞森……”
“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怎么可能会死?”
师公看我一眼,叹气道:“森儿,流苏已经死了。”
我猛然抓紧了被子。
“少骗人了。我要回村子里,他肯定还在那里,我答应他要回去的,他肯定还在等我,我不能让他担心……”
萧翰墨拉住我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在我手中。
银光闪闪的无影针,针柄上雕刻着一朵小小的蓝色彼岸花,针尖处有淡淡的血迹。
我的手抖了一下。
他若有若无地淡笑着,说:暮儿,我这么恨你,却还是没有办法杀你。
身体无法遏制地发冷。
坠落悬崖前,他的嘴唇在动。
风在吹,雨在飞。
但我看得分明。
他说,他恨我。
他恨我。
我握紧了拳头,无影针刺入手掌。
鲜血从指间渗出,一滴一滴,掉落锦被上。
“俞森,你……”
我闭上眼,轻笑说:“没事……我没事……”
他恨我,他恨我……
暮儿,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
暮儿,我知道你喜欢我。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声。
那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了么?
暮儿,我喜欢你。
暮儿,你不要走,好不好。
暮儿……我恨你。
“我真的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
眼前挥之不去,一双幽蓝的眼眸。
眼泪滑下脸庞,怎么都止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缓一缓……虐累了。。
虾米?是不是虐完了?
咳咳。。七七最近有点上火。。。顿时变身后妈了。。真是对不住各位看官。。。。
第81章 温山之巅(三)
师公告诉我,我被封上的经络,竟然被冲破了,所以那时我才能自己打开穴道。
也就是说,我的武功,又回来了。
盼了十年的东西,重新得到后,却一点质感也没有。
即便武功回来了,我也还是那个罪孽深重的我。
我的伤一好,就离开了温山。
连去给温殊山辞行都没有,只是到后山陪师公喝了杯酒。
师公看着我,叹道:森儿,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像个小老头。
我说,我这叫忧郁美人。
我将流英剑用布裹了起来,在脸上抹了层煤灰,打扮成农民的模样下山。
林暮在江湖也算是一个名人了,名人不懂得低调行事,可是会死得很惨的。
几个月的功夫,江湖上已是另一番模样。
流苏已死,流月宫自动解体,整个江湖都沸腾了。
过了这么多年胆战心惊的日子,江湖兄弟终于又翻身了,人人兴高采烈奔走相告,当日在温山上的人,每个人的鼻子都飞到了天上,好像流苏就是被他杀死的一样。
流苏的死被以讹传讹,改编得简直像神话。
有的传闻说,流苏在温山上发动闭月神功,从悬崖下突然冲出来一群蝙蝠,将流苏拖下悬崖。
有的传闻说,流苏的闭月之功突然走火入魔了,发起了疯,才摔下悬崖。
还有的传闻经了烟花柳巷的小姐相公们的嘴,变得更离谱了,说流苏不顾那么多人在看,拉着男宠光天化日下开始干那事,干得欲仙欲死,竟然一不小心失足掉下悬崖。
客店茶楼里,酒后饭饱的余兴谈资,全是这些,我听得都腻歪了。
甚至还有人拉着我说,你见过那个天下第一大美人流苏不?就知道你没见过。我?我当然见过,我不仅见过,而且还上过……你问我什么感觉?嗨……长得是不错,但也还是个男人,少了点东西,多了点东西,还不如章台的小翠呢。
作为传闻中的当事人,我除了干笑,就只有干笑。
平时跟着流苏大手大脚惯了,突然又成了穷光蛋有点不习惯,没过几天身上带的那点银子就用完了。
不过有武功傍身的好处之一,就是吃了霸王餐,一掀桌子就可以跑路,不用怕被别人抓回来打一顿。
想当年我也算是名门弟子,这种事打死也做不出来的。相对而言,现在的我真是无耻无良到无药可救啊。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