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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瞎丐总会静静的待在旁边任由立秋自说自话,到後来相处日久,瞎丐吃饱了心情较好的时候,也会不时的跟他聊上一两句。
现在,这瞎丐终於住到立秋家里,立秋心里的兴奋只怕比左临风更甚,他不但寻回他的「小雪」,也寻回一个「家」,一个不再只有冰冷孤寂的家…
一想到这里,立秋忍不住心中欢喜,伸手往左临风後颈搔了几把。
「你怎麽老是爱乱抓人头颈?」虽然被搔抓得很舒服,左临风仍是对立秋这惯性动作很是不解。
立秋可不敢说是他搔小雪头颈搔惯了手,便恶人先告状的捉著他,故意翻开他的衣领左找右找的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别人给你抓痒的吗?我怕你这懒鬼又偷懒不洗澡,要好好检查你身上还有没有虱子!」
左临风一听,气得脸也红了,发狠挣脱立秋的手跑了出去,立秋笑嘻嘻的拿出个小纸包儿,追在他身後道:「这里有好香的麻酱烧饼儿,你要是生气,我只好一个儿吃光它了!」
「你休想!」左临风飞快的转过身来,敏捷地用两手手腕一下夹起纸包,将纸包抢到怀里,欢呼一声,打开纸包,抓起烧饼便吃,十足像头猎食中的猫儿…
「瞎小子,一会给你洗澡好不好?」立秋趁他吃得津津有味时道,他非常清楚,左临风在吃东西的时候最好说话。。
「好。」
「一会帮我洗碗好不好?」
「好。」
「顺便收回晾的衣服好不好?」
「好。」左临风只顾著吃,立秋要他干甚麽也只懂说好。
「这个人果然是小雪托世,只要有吃的便是饲主…」立秋望著正满足地舔著手上饼屑的左临风叹气,真的有些怀疑他会不会「喵!」的一声叫出来。
番外篇:棉衣
多久没嚐过包子的滋味,左临风已记不起来,热汤茶饭是甚麽东西,他更早已忘记,连饱餐一顿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奢望,可以讨些剩菜剩饭填肚已叫运气不错,要是连剩饭也讨不到时,便只好走到饭馆後巷的垃圾堆中,掏取食物残渣充饥。
他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活著,更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别人的欺压谩骂,感觉也是模模糊糊的。自己身在何方,在干些甚麽左临风也不大清楚,像野兽一样,饿了便找吃的,倦了便倒下睡觉,餐风露宿,饥寒交迫的困苦日子,他也是了无感觉,因为他根本甚麽也不愿去知,不愿去想,连自怜自伤也没有,空洞得连自己的「心」也不知去向…
他就这麽靠著墙角,不知呆了多久,直至肚子饿得难受,他才记得怀里还有两个少年给他的包子,他掏出来小心地慢慢嚼吃,因为他不知到甚麽时候,才有下一顿吃的…
但出乎意料地,他没有饿上多久,那少年竟又寻来,给了他三个窝头,还告诉左临风,他的名字叫立秋。左临风起初也无心去记那少年的名字,可是那个叫立秋的少年,每隔两三天便跑来给他些吃的,还会守在他身边,以防别的乞丐来抢,一边嘴巴里哔哩啪啦的废话说个不了。在食物面前,左临风是完全没抵抗力的,只要有吃的,立秋那小子再罗嗦也不要紧。就这麽一来二去的,左临风人再痴呆,也总会记得这个既好心又罗嗦的奇怪少年。
渐渐地,从旁人的閒谈和立秋的说话举止之中,他得知立秋不是甚麽有钱少爷,只是个父母双亡,靠著双手打工过活的穷苦少年,左临风开始奇怪,这穷小子为甚麽要长期照顾一个跟他无亲无故的乞丐?
连左临风自己也不知道,他完全麻木封闭的心灵首次对外界的人事有了感觉,不知不觉间留下了这穷小子的印象…
隆冬,刺骨的寒风刮得行人也不愿留在街上,不是躲到酒馆里去,便是回到温暖的家里,左临风呢?他仍旧只能躲在暗巷一角,饿著肚皮挨冷,然而可悲的是,天气虽冷,也不能真的把他冷死,经过百日寒潭浸骨的人,连想一死也绝不容易。
可是在立秋眼中便不是这麽一回事,缩在草堆中的瞎丐,身上只盖著那麽几块破布,更连个可以取暖的火堆也没有,他真的担心他活不下去,可是瞎丐居然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冷漠神气,不但不肯向人乞求援手,连自己的死活也不怎麽担心,这人的脾气也真是怪僻得可以。
「这几天天气好冷,你又多少天讨不到吃的啦!」立秋说著,把一个热腾腾的烤蕃薯塞到左临风手里。
左临风像平常一样说了句多谢,已大口将蕃薯连皮咬吃起来。
「吃慢点,我这里还有…看你啊,只得这麽一个草窝子,连张像样的被子也没有,怎麽过得下去…」立秋说著脱下身上的棉衣,盖到左临风身上。
棉衣带著立秋的体温包围著他冰冻的身驱,陌生的温暖感觉,灼痛了他的灵魂…
立秋见他忽然停下进食,怔怔的发起呆来,不禁大感奇怪:「喂!你怎麽啦?你走得了的话,不如跟我回家住几天避避寒吧!我屋子有火炉子,棉被儿…」
「火炉子,棉被儿…」左临风像个傻子一样,无意识地重覆著立秋的话。
「对啊,我们一起回去,烧些滚热的稀饭吃…」立秋热心地拉起他冷得冰一样的手。
温暖的小屋里,有火炉和被子,热腾腾的食物,热诚善良的友伴…左临风漆黑的眼前浮现出明亮窝心的画面,真的是无比的吸引…但同样无比的讽刺锥心…
当日他拥有倾世之貌,足可敌国的财富,权力武功无不令人既羡且怕,但尽管拥有一切,他却无法得到一个人的心…
到如今,他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残废乞儿,他纵然失去一切,亦不稀罕别人的怜悯,这乞来的怜悯…他不需要…
「哈哈!哈哈哈!」左临风突然大笑起来,脏污的面上却连半丝笑意也没有,在高亢得刺耳的冷峻笑声中,他慢慢从草堆中站起,一身伶仃瘦骨在寒风中挺得毕直。
平时的他总是或蹲或坐的瑟缩街角,就算站起行走也是拱肩缩背,双手扶著木杖低首而行,立秋从未见过左临风站直身子,直到此刻才发觉原来这瞎丐比他还高好些。立秋一见他站起,欢喜无已,拉著他便走,不料左临风一下挣脱立秋的手,掉头而去。
「喂!你往哪里去?我家在那边啊?」立秋忙叫。
左临风不知寒冷似的,迎著刚飘下的雪花拍手狂笑:「天为被,地为床,要我到你那牢房去干麽?下雪了,正好给我做被子,白茫茫的一片多好啊!甚麽也看不见,甚麽也没有…甚麽也没有,真好…」
「瞎小子!」立秋见他疯疯癫癫的,不觉有些害怕。
左临风对立秋的呼唤听而不闻,自顾自的在雪中且舞且行,风声中响起他如哭似歌的吟唱:「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与其散发弄扁舟,不若冰雪成新酒,尽浇古今愁…尽浇古今愁…」
左临风在漫天雪花中踏步狂歌,乱发与破衣随寒风飘飞,孤傲而落寞的悲凉歌声响彻暗窄的陋巷,在悲鸣似的北风呼啸衬托下,歌声更是无边的荒寒落拓,凄绝处令人闻之心酸。立秋完全不懂他在唱些甚麽,但不知怎地,眼泪已在不知不觉间潸然落下,直至他的身影在暗巷尽头消失,清亮的悲歌亦渐被风声掩盖,立秋仍失神地呆在当地,心情久久不能平伏。
这天之後,立秋整整半个多月再没见到左临风的踪影,不但他平时行乞的大街,连暗巷的草窝他也没再回去。立秋在镇上找了又找,到再找到他时,他已冻饿憔悴得不似人型,立秋怕他又忽然发起疯来跑掉,不敢再叫他回家,只匆匆的跑去买了几个馒头给他,又将那天他丢弃在雪地里的棉衣盖回他身上,然後一溜烟的走了,像是生怕左临风不肯要似的。
「牛一样的古怪小子!」左临风有气没力的低骂(他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人却不争气地拿起馒头便啃了起来,馒头是刚出笼的,热得有些烫手,但仍不比身上棉衣热暖得叫左临风扎心,他连「生存」的力气也早已失去,还那有馀力承受这棉衣上的温暖?
他狠狠地扯下身上棉衣,却扯不下留在心头的点点暖意…
番外篇:狐仙 (1)
「这些乡下人真是的,甚麽东西也拜,连狐狸蛤蟆也盖个庙来拜!」雪凝碧手指前方的一座「五仙祠」*1不屑地笑。
云雩笑道:「很多地方也有拜狐仙的习俗,我家乡也不例外…」
「你家乡也拜狐仙的麽?雩哥,你家乡在哪里?怎麽没听你提起的?」雪凝碧跟他成婚数年,但很没听他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不禁动好奇。
云雩随口答道:「我离乡时年纪还小,已记不清是那乡那县了,只记得村里的人不时说些狐仙鬼怪的故事吓唬孩子,可惜一场大旱,逼得举家逃荒,结果爹娘都死了,剩下我一人到处流浪,不是遇上恩师,我也不知流落到怎样了。」
雪凝碧虽是聪慧过人,又怎估到她的丈夫会对她撒这漫天大谎?亳不怀疑地道:「雩哥小时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幸好遇上师公他老人家…不如你带我去拜见师公好麽?我也想见一见师公这位世外高人。」
「你不是早见过了麽?他就是你那位风哥啊!」云雩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好道:「恩师向来行踪无定,连我也不知他身在何方,只说有缘自可相会,说不定在某一天里,他会突然出现在你我面前。」
云雩这句话倒是不假,左临风失踪多年,身在何方他真的不知。雪凝碧不知就里,一脸向往的道:「师公他真潇洒,是了,他是个怎样的人?」
云雩道:「他是个像狐仙一样的人…」
雪凝碧一双美目张得大大地奇道:「雩哥,你怎麽把师公说成妖怪?」
「师父他来无踪,去无影,高兴时救人,不高兴便捉弄人,脾性就像狐仙一样,当初我遇上他时真的以为是遇上狐仙,要被他抓到山里吃掉,大叫:大仙饶命,气得被师公打我嘴巴…」
雪凝碧听得格格娇笑:「原来雩哥小时侯这麽笨!」
云雩靠近娇妻笑道:「正是笨人才有傻福,不但有个好师父,还讨到这麽一个如花似玉的聪明妻子。」
「你只会耍嘴皮子讨好人家!」雪凝碧似嗔似笑的横了丈夫一眼,云雩轻握著她春葱般的纤手,心中想的却是当年的「小狐仙」…
那时的云雩还只是个叫「四牛」的厨工小厮…
一切由一只烤野鷄开始…
十四岁的四牛虽然每天都在饭馆里做学徒,可是热汤茶饭从没他的份儿,每天吃的全是客人的剩菜冷饭,今天不知那里来的运气,在山边捡柴时居然抓到一头伤了翅膀的野鷄,四牛自然也不用客气,当场生起火来弄野味吃。
「这烤鷄啊,只怕连师傅也没我烤的香!」看著滴著油脂,香气四溢的烤鷄,四牛「咕」的吞了口口水,谁知他刚想试一下鷄熟了没有,忽觉眼前一花,似有青影闪过,同时手中一轻,烤鷄竟失去踪影!
一个穿著白狐裘的青衫小男孩,坐在四牛身前不远处,手里拿著他的烤鷄大嚼!
四牛揉揉眼睛,定睛一看,这个不知那里来的小男孩真的抢了他的烤鷄!四牛心中大怒,可是那男孩儿年纪既小,样子更是精致得玉娃娃一样,叫人怎麽也生不了气。
「鷄还算细嫩新鲜,可是翅膀伤了有瘀血,吃起来有些腥气,烧烤的工夫不坏,可惜不会调味,淡巴巴的白糟塌了好东西。」那小男孩在埋头大嚼中道。
男孩不说还好,一说四牛登时火也来了,这孩子是甚麽人来的!抢了别人的鷄还在挑三拣四?!
「岂有此理!小贼!你竟敢偷你大爷的鷄!」四牛捋起袖子冲上前去,满心想吓那男孩一下,不料手还未碰到他,人已被男孩不知用甚麽法儿摔了个大觔斗!
「谁准你的脏手碰我的!」男孩抬起头来喝道,他年纪虽小,但一双碧瞳精光闪闪,顾盼间竟有著一股凌人的威势。
「这孩子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真是古怪有趣!」四牛瞧著男孩的奇特的双眼呆了。
「大胆!」男孩怒道,他的手才扬起,小脸突然现出痛楚的神情,四牛看到他青色锦袍里血迹不住扩大,玷汚了洁白的狐裘。
「你…你身上有伤啊!我帮你包紥…」四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