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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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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吉接过碗,弯腰摸着小姑娘的头:“乖孩子乖孩子,回去告诉你娘就说那位哥哥已经醒了无大碍,让她不用担心。”
  “嗯!”小姑娘乖巧点头,而后又转身跑了回去。
  “给,趁热喝。”
  “谢谢。”
  草原上隐隐有些声响,细细听了许久,才渐渐听明白是太多的马蹄起响。
  “首领他们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引得帐篷内的人全都走出来,迎着马蹄声穿的方向张望。
  很遥远的地方,奔腾的万马看上去仅仅是只有手指甲那般大小,飞扬的尘土却弥盖了那许许多多交替向前的腿,只留下马背上模糊的人影。算不得勾勒,甚至连粗狂一笔都不是。浩浩而来激起滚滚浓尘飞扬,踢踏声响震得庚延一碗里的羊奶都似乎有些许颤抖。
  帐篷外的人开始欢喜而雀跃,高举着手跳起来。
  队伍渐渐近了,可以看见骑于马上那些人的面容,个个英气。领头那人显得有些锐利,动作干净而果断,不带丝毫拖沓。他翻身下马取下头上的帽子,无意稍稍甩了甩头发闭上的眼方才睁开。
  他睁开眼那顷刻间,庚延一似乎看见他眼底有光晕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可剩下的,便只是冰冷,纯粹的冰冷,不过倒也显得干净。
  “阿穆汗。”耶尔齐笑着迎上去,又侧身使他可以看见帐篷前的庚延一:“他已经醒了,暂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好。”
  “是吗,那就好。”他走到庚延一面前,抱拳作礼:“阿穆汗,是这里的首领。”
  庚延一本也想回礼,可当抬手准备抱拳时,才忽然记起自己已然没了右臂。于是他只好作罢:“庚延一。”
  顺宜已然一连下了好些日子的雨,从早到晚,不见有停。满耳的,全是雨声,稀里哗啦,难免让人觉得感伤。
  刘名扬归来后未作休息便直接进了宫,他臂弯里抱着一只匣子,深色,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比旸殿里的赵元长已经等了好些时候,步子都不知踱了多少个来回。昨天他便收到刘名扬派人送回的书函,书函上讲,庚延一未死。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赵元长竟无故松了口气。
  黄门低语:“陛下,刘名扬将军到了。”
  “让他进来。”
  “是。刘名扬将军请。”
  刘名扬撩摆与妖跪下行礼:“末将……”
  “免礼。”赵元长一挥衣袖转身坐下。
  “谢陛下。”刘名扬上前,将木匣递给黄门。
  赵元长接过黄门呈上的木匣,边开边问道:“这是?”
  刘名扬躬□:“庚延一的右臂。”
  他浑身一颤,愣了许久才缓缓打开木匣。这只手,他认得,是庚延一的,他曾经紧紧握过的,庚延一的手。赵元长抿紧唇,关上匣子:“为何让庚延一逃脱?朕应该说过活着抓不回来死了也要把他抓回来。”
  “是末将大意。”刘名扬盯着自己脚前的地面,尔后闭上眼:“末将未察觉到庚延一也安排了人手在四下埋伏,是末将疏于防范才让他们逃脱。”
  赵元长挑眉问道:“于是你便只带回了庚延一的一只手?”
  “还有高伯山的尸体。”
  赵元长抬手抚上额头轻揉:“此次捉鳖不成,不出半月他们便会带人一举攻进大煜,传朕口谕,让所有将领都做好迎战准备。”
  “是!”
  “还有,把高伯山的尸体挂于城门口。”
  刘名扬抬头看了看赵元长:“是!”
  走出比旸殿还未下石阶,裘桂便不知从何冒出来阻断了他的去路:“将军,为何要对陛下说谎?庚延一他……”
  “传令给所有去过尔庭城的将士,不准再提当日之事,谁若是泄露半点,就提着人头来见我!”
  “卑职不明白将军为何甘愿冒欺君大罪的险也要说这些对谁都毫无好处的话。庚延一的确可恨,但陛下对庚延一的用心你我都知道,这么说不就是故意让陛下难过?”
  “正是因为不想让陛下难过!”刘名扬要紧牙,稍后才道:“所有后果由我来负,欺君的只我一人。”
  “将军!”裘桂看着刘名扬离去不回头的背影,拽紧了拳头。
  比旸殿里忽然安静了,屋檐下的雨串成短线不停往下落,砸开了水花。赵元长深吸口气勉强扯出笑容,低声道:“你猜错了,庚延一他始终都是虚情假意。”
  黄门躬身埋下头:“是奴才自作聪明。”
  “你先下去,朕想一个人坐坐。”
  “是。”黄门退到门外,不放心又看了几眼赵元长,才关上门。
  他伸手拿过木箱再次打开,取出冰凉的手裹在怀里抱住,久违的食指相扣却只有他一人紧紧握住:“庚延一……”
  你终归是没对我动过情……
  



     ☆、第五十四章

    胡琴激昂伴着鼓点,熊熊火焰映不完人们欢笑的容颜。它扭动身姿略显狂妄,缕缕轻烟与之惜别,而后远去,只是这一别,便是永远。
  庚延一坐在里的有些远的地方看着篝火边上的人,端着喝不惯的羊奶,嘴角不经意勾起一丝笑意。跳耀的火光扑在他面容上,竟隐隐可见些些红晕,清淡一抹。
  他身后的帐篷里有人撩布走出来,见到他不禁驻步,而后问道:“你身体好些了?”
  庚延一闻声抬起头,笑道:“嗯,好多了。”
  阿穆汗看着还剩下许多的羊奶:“喝不惯?”
  “嗯?嗯,不曾喝过,有些……”
  “那便不要喝了。”阿穆汗拿走他手里的碗,回帐篷里重新倒了碗温水端来递在庚延一手边:“清水。”
  “谢谢。”庚延一接过一饮而尽,就着这姿势横袖擦嘴。
  阿穆汗伸出手摊在庚延一手边,庚延一愣了愣,方才将碗放上去。
  篝火旁烤的羊肉熟了,几名男子拿起刀割下大块的肉。女子接二连三抱来酒坛子却还是不够男人们喝,见底的酒罐或许还剩下一些,却也已经被扔到一旁。
  如此自由欢闹的场景,庚延一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似乎在这里,便能暂时忘却自己的命途,忘却过往的一切,忘却那个人的一切。
  他忽而笑起来:“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欢歌笑语每个人看上去都那般幸福,真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你若是喜欢,留下来亦无妨。”
  庚延一暗叹口气,隔了许久才开口:“我的族人都在等我回去。”
  阿穆汗不动声色的看着庚延一脸上略显得有些孤寂的微笑,又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空荡的衣袖:“伤口若又开始疼便让耶尔齐给你熬些止疼药。”
  庚延一摸了摸自己右肩:“无碍。”
  只过了两日,庚延一便执意要回,耶尔齐不甚放心,便与阿穆汗一同送他回召白城。
  召白城离顺宜并非很远,不过是两个日夜的路程,可正是这两个日夜,便将召白城挡在了大煜范围内。
  虽同尔庭城一样属无国之地,却十分太平,人们视彼此为亲人,不曾互相伤害。只是召白城有个秘密,世上无人知晓仅是召白城百姓的秘密。
  这里的人,即是世人口中的妖怪。
  庚延一在城门口勒住缰绳:“不用进城了,我们走山路。”
  前方的阿穆汗闻声也勒紧马缰,调转马头:“不是城内?”
  “嗯,在召白山上。”
  “召白山?!”耶尔齐颇为吃惊:“我曾听说召白山上有座云杳山庄专门制造兵器,那里的兵器厉害得不得了。”
  “我便是要回云杳山庄。”庚延一道完,放开缰绳拽着空荡的衣袖,低眉垂目有些许担忧。
  阿穆汗牵制着有些桀骜的骏马,原地来回转:“进山的路在何处?”
  “围着城墙外走,一会儿便能见到。”
  “驾~!”
  耶尔齐拽着缰绳退到与庚延一身旁与他并行:“先生回去之后仍要好生静养,千万急躁不得,也不可再动武。切记。”
  庚延一笑了笑,并未答应。
  刚至山庄门口下马敲了门,开门人见是庚延一便立刻朝院内高喊主公回来了。仅仅眨眼间的功夫,宋袭荣与安戈便跑出来,又惊又喜。可当宋袭荣抓住庚延一双肩时他才徒然愕了,瞪着惊恐的双眼抓住庚延一的衣袖,慢慢收紧,最后留在掌心的竟只有柔软的布料。
  庚延一笑起来,显得并不在意:“右手没了。”
  宋袭荣扑上去将他紧紧抱住,终于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丝毫没了往日的沉静,他哭着喊道:“笨蛋傻子!你和高伯山都是傻子!”
  “高伯山?!伯山他回来了?在哪儿?伤得可重?”
  “他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以为你也……”
  庚延一似乎隐隐已经知道了答案,可忍不住从心底仍然坚信高伯山会平安:“伯山他……怎了?”
  “主公……”安戈紧握着拳头,拼劲全力忍住眼泪:“高伯山死了,尸体挂在暠城城门上,已经很多天了……”
  “……死了?为了让我逃走……死了?”
  “主公,我和大主公已经准备好去取狗皇帝性命。”安戈竟然笑了:“召白城的百姓和这云杳山庄便交给你和小主公了。”他道完便一撩衣摆双膝跪地:“多谢主公当年救命之恩,如今这条贱命便当做报恩,还于主公。”
  “不要再报仇了!召白城的百姓如何我不管,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不要再与谁生死相别。若是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当初绝对不会让你去报仇!”宋袭荣将脸埋进庚延一颈窝:“延一,忘掉仇恨忘掉赵元长吧。”
  赵元长,如今这个名字再念起来,只是觉得心头有些些难受,那个地方的经脉定是打了结,缠绕在一起,生生撕扯。
  啊……原来,这便是疼痛……
  庚延一缓缓闭上眼,朝后倒下。
  幸而安戈身手敏捷迅速将他接住:“主公!”
  “延一?!”
  “他身体本就有些虚,再加上路途颠簸。”耶尔齐立刻迎上来,从腰间取出药丸塞进庚延一嘴里,抬头见宋袭荣与安戈表情突变便立刻摆手解释:“这药是特意给庚先生准备的,二位放心,不会有害。”
  宋袭荣却还是取出了耶尔齐放进去的药丸,重新给庚延一喂了药:“他体质不同常人,多有得罪还请包涵。”
  “没关系。”
  这一觉,似乎睡了有几千几万年那么长,可醒来时才知道也就不过一场梦的时间,还抵不过天边的红日从朝起到暮归。
  “醒了?”
  “嗯。”庚延一四下看了看,才确信已是在自己房间里:“又麻烦你照顾了。”
  “不麻烦。想坐起来?我扶你。”耶尔齐扶着庚延一,将枕头竖着放在床头才让庚延一靠上去
  “谢谢。”他朝门外望了眼:“怎都不见其他人?”
  耶尔齐也顺着看了看外面,转过头来笑道:“他们都在前堂商议要事,是小宋先生托我暂且照顾你,他去山中采些药草。”
  “明明是客,却还让你照顾我……”
  耶尔齐爽朗笑起来:“我却觉得没什么,可能是从小就照顾鲁吉,所以回过神来便已经在为别人操心了。”
  庚延一也笑出声:“像爹一样。”
  “没错,像阿爹一样。在尔古尔德偶尔也会有人说些相似的玩笑话。”耶尔齐笑得颇有些无奈,然而还有几分开心。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笑了,满面严肃看着庚延一,正色道:“你们的仇人是大煜的皇帝?”
  庚延一僵了少时,方才点了一下头。
  耶尔齐盯着庚延一的右袖:“你的手臂也是他砍的?究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能令你们不惜送命也要报仇?”
  “以前是恨整个大煜,可现在,愈发糊涂了。我为何要报仇为何想杀他,又为何……落得如此。”
  “真的报了仇又能改变什么。我不知道大煜对你们做过何事,可能你会觉得我的话很可笑连事情始末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只是我知道,没有人会因为仇恨而幸福。”
  庚延一扯了扯嘴角:“若是能早些遇上你们,兴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惜,已经迟了。”
  “怎么会迟,先生身边还有许多希望你能幸福的人。”耶尔齐笑道:“你若当真喜欢尔古尔德,等身体康复了就可随我们一并回去。鲁吉不知会有多开心。”
  庚延一摇了摇头:“报仇就好比一个圆圈,一旦进去了,除非圆破圈裂,否则便再也出不来了。可要这个圆圈破裂,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你还想着要报仇?”
  “不知道,似乎除了报仇我便没什么可做了。至少……”庚延一看向房梁上那只不知何时爬上去的灰鼠,满目悲伤:“也要让伯山回家,好好安睡。”
  “我们势必会夺回伯山。”宋启如跨过门槛走进来,他身后跟着阿穆汗。
  “大哥。”
  宋启如在床边坐下来,怜爱的摸了摸庚延一额头:“身体如何?可有好些了?听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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