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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睛看着易笙鸿赤红的双目,嘴边泛出冷冷的笑,“我讨厌易笙元,讨厌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我得不到的一切。你现在不杀我,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十几年的纠葛,分合聚散,悲喜哀乐,不过转眼成空,似乎总是做错,总是错过。挣扎的太久、太苦、太累,终于走到如今这一步,竟隐约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不必后悔,也再无他望。
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易笙鸿却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人。杀了他吧,杀了他就能结束这场噩梦,可从心底传来的撕裂的痛楚连带着手也痉挛起来,握不住的青锋滑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易笙鸿低下头,看着右手背上的刀痕,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口。一字一顿,像是要磨出血来:“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
没有人知道那日帐中发生了什么,以致血流成河。安王下令厚葬了那四名士兵,重金抚恤了他们的家人。而除了王爷外,惟一活着走出来的杜明懿其实也如被勾走了魂魄般,像只苍白的鬼,每日游荡在离王爷主帐不远的地方,不言不语。
王爷又变回了一年前那个不苟言笑的王爷,不过愈发阴沉狠厉,只有在面对易笙元时才会露出难得的温柔。
甘凌拿着文书走到主帐前,朝东一看,果然又瞧见杜明懿呆站在不远处,他摇摇头,等易归通报了便走进帐中。
帐里易笙鸿正坐在案前写东西,易笙元跪在一旁的矮凳上,伏在案边,一圈圈慢慢研着磨。
易笙鸿接了甘凌递过来的文书,问了几句话,看甘凌还不走,便问:“有事?”
甘凌道:“王爷,这几日末将看杜明懿经常在帐外不远处站着,问话却也不答,不知是何缘故?”
易笙鸿沉默片刻道:“不干你事,且随他去。”
易笙元道:“甘将军,杜明懿不是好人,他最会骗人了,你别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甘凌噎了一下,只得退了出去。
这头劝不动再去劝那头,甘凌走到杜明懿面前,道:“别再站这儿了,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样子王爷气还没消,你站再久也没用。你身体又不好,何苦跟自己过不去?等过一阵子,王爷气顺了,自然也就愿意见你了。”
良久的静默。就在甘凌以为杜明懿又不会回应他时,杜明懿开口了,声音却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
他这一生中所做的事大半先是因着易笙鸿的死,后来又是为了他的生。而今这个人不需要他了,他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好在路将至尽头,也无需再考虑许多,那便守他最后一程罢了。
甘凌何尝见过杜明懿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听他说的凄凉,也不禁跟着难过起来。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些平常未加注意的细枝末节,他心中一震,脱口道:“你和王爷,你们……是那种关系?”
杜明懿终于慢慢把目光投向他,冷冷道:“甘将军多心了。”
甘凌还欲再说什么,忽见杜明懿的目光越过他直直朝他身后看去。甘凌下意识也转过头,只见易笙鸿和易笙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大帐外。
易笙鸿蹲下身替易笙元掖好裤脚,二人笑着说了几句话,易笙鸿便转过方向,让易笙元伏在自己背上,将他背了起来。两人走的方向正是甘杜二人这边。
甘凌忙回过头道:“走吧,一会王爷过来了。”
杜明懿却直挺挺站着动也不动。
甘凌再回过头时,易笙鸿和易笙元已离他们很近了,他清楚地看到易笙元偏过头在易笙鸿脸颊上亲了一下。易笙鸿笑了,眉眼间俱是温柔。
边关二月的风从帐篷间呼呼刮过,吹的杜明懿眯起了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甚至听到了风从他空荡荡的胸膛中穿过的声音,呜呜呜荡着回响。
他看着易笙鸿从他面前走过,眼中是他熟悉的笑意,纵然带着些许无奈,却是心甘情愿的纵容。
原来一直深陷在过去的时光中逃不脱走不掉的只有他一人。
甘凌几乎不敢转头去看杜明懿,两人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易笙鸿和易笙元的背影,甘凌方转过身,诺诺道:“咱们也走吧。”
杜明懿的表情很平静,声音也很平静,他简单地应了声好,提步想走,腿脚却突然像被灌了铅,蓦然朝前栽了下去。
杜明懿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只有在梦里,易笙鸿才会那般温柔体贴,耐心替他梳好散乱的发丝,再用发冠轻轻束好满头的发,转过来俯下身看着他笑的傻气,问:“怎么样?做的比你自己强多了罢?好好的头发你总没耐性收拾,还不让下头的人给弄,束一次发总要断掉许多,也不嫌疼?”
杜明懿想笑,掉一根头发能有多大的感觉,现在才是真的疼啊。从里到外,筋骨寸寸竟分不出哪里痛的更厉害些,可谁还会问他一句呢?只能咬牙忍着挨着。
不知熬了多久,意识终于聚拢,感觉到有帕子擦过他的额头,杜明懿撑开眼皮。昏黄的灯下,有人立在榻边看着他。
“醒了?”那人问,是张纯。
杜明懿道:“你怎么在这?”
张纯道:“你昏了两天了,以前就三灾五病的,怎么还自己折腾自己,成日在那里站着,能不出事吗?”
杜明懿喃喃道:“两日么?王爷呢?”
张纯道:“易笙元也病了,王爷在那边守着呢,一时走不脱。”
他怎么敢说那日杜明懿昏在外面,甘凌去找王爷,王爷只道送回去休息。甘凌想让易去易来过去看看,王爷却说杜明懿自己就是大夫,不需别人诊治。甘凌无法,只得找了他,两人轮流守着,又叫了军医来看。
虽不知二人如何闹到这个地步,却难免感叹人心易变,转眼间便能冷硬如铁。
杜明懿闻言静了片刻,随即低低笑了起来,何必多这一问,倒弄得如此难堪。
张纯问:“你笑什么?”
杜明懿道:“你忘记李达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纯甩了巾帕,到底念在他病中情绪不好没有发作,转身走了出去。
杜明懿吹熄了灯,在黑暗中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紧紧蜷缩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打滚求留言。。。
☆、何处归途
又过了几日,军营中压抑沉闷的空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孟国对北狄至关重要的一仗就要开始了。
甘凌走进杜明懿的帐篷,眨了半天眼才适应了里面昏暗的光线,道:“既不点灯,也不生火,你又发什么呆呢?”
听不到回答,甘凌摸索着点亮了灯,看到杜明懿阖眼靠坐在塌上。
甘凌走到跟前,问,“睡着了?”他伸出手在杜明懿面前晃了晃。
“喂,杜明懿。”他提高了音亮,睡这么沉,甘凌想,可这么大的事,总得让他知道,于是他伸出手去晃杜明懿。岂料杜明懿竟似泥人木雕般,随着他的动作向一侧歪去。
甘凌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不对,忙去探杜明懿鼻息,微弱而迟缓。甘凌心下暗叫不妙,忙扶着杜明懿躺好,三两步走到帐外,来回踱了几步,终是向易笙鸿的主帐走去。
易去:“甘将军留步,王爷不在。”
甘凌急问:“去哪里了?”
易来道:“每天晚上都在小少爷那。”
甘凌自言自语道:“不在,不在”,继而问道:“杜明懿又病了,我看那样子不大对,你们俩能跟我去看看吗?”
易去易来对视一眼。
易去道:“没王爷允许。”
易来道:“不能去。”
甘凌急道:“杜明懿现下已官复原职,是皇上钦点的监军,若是出了事,连王爷也没法交待。回头王爷若是问起来,有什么事我来担!”
易去摇头:“没王爷允许。”
易来:“不能去。”
甘凌:“……好,好,你们不能去,我把人弄过来总可以吧。”说完便折返回去叫了两个亲兵用担架将杜明懿抬到了主帅帐前。
易去易来只一眼看去便知不好。
易去道:“把他抬进去。”
易来道:“只能我们俩在里面。”
“行、行”甘凌忙不迭让人把杜明懿送进去,而后便退出来等在外面。
易去伸出手:“快把解药拿出来。”
易来摇头:“没有。”
易去骂:“都什么时候了,人都不行了,你就别惦记着那个赌约了。”
易来急急辩解:“真没有!太子爷问我要没有解药、能让人死的漂亮的毒/药,我便制了给他,红尘错的名字还是他起的呢,谁知道他会用到杜明懿身上呢!”
易去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骂道:“小声点儿,真要被你害死了。”
易来掰开他的手,又去探杜明懿的脉搏,“疑?”
“怎么?”
“他还服了青霜散,怪不得能撑这么久。”
易去拉开他,自己把手搭上去,半响道:“别说费话了,快想办法。否则等王爷知道了,还活不活。”
易来道:“那天帐里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现在只怕巴不得要杜明懿的命呢。”
易去总觉着不对,又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道:“别管那么多了,现在要紧的是在王爷回来前把人救醒送回去才是。”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棕色的丸药出来喂给杜明懿。
“我好不容易才制得一颗啊,本想留着保命用的。”易去说着顺手给了易来脑袋一巴掌,“都怪你!”
“不都怪我吧。”易来还未说完,便听帐外甘凌问:“易去易来,怎么样?”
易去高声道:“别急别急,再等会儿。”他转身去烫了四根银针,迅速落入杜明懿头顶。
“醒了醒了。”易来凑上前。
易去起出针,道:“帮把手。”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杜明懿坐起来。
易来叹道:“杜先生,你对自己可真狠的下心,青霜散发作起来能疼死人吧。”
杜明懿低声道:“为了活命,自然不择手段。”
易来小心翼翼地瞧着杜明懿,问:“杜先生,我跟你说件事,你能不能别怪我?”
杜明懿漫不经心地应道:“那你不说便是了,你不说我不知道还怎么怪你?”
易来有些晕了,“啊,啊,对……不对不对。”
易去道:“你闭嘴,我来说。杜先生,你中的毒是太子让易来制的红尘错,并无解药。”
杜明懿愣了一愣,低声念道:“红尘错……红尘错……这名字是太子起的吧。”
易来:“你怎么知道?”
杜明懿轻笑起来,缓缓道:“果真是恰如其分。”
易去道:“杜先生,我们兄弟对不住你,可还不想死,你能不能别告诉王爷这毒/药是太子下的,否则他迟早会查到我们兄弟身上。”
杜明懿道:“只要你们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易来觉得脑子又不够使了,嗫嚅道:“那你呢?”
杜明懿摇摇晃晃站起来,笑道:“死有千百种方法,我可不想走的这么窝囊。既然错了,那便错到底吧。”
一见帐帘被掀开,甘凌立刻迎了上来,看到杜明懿,长出一口气,扶住他道:“好些了吗?方才是怎么回事?”
杜明懿笑道:“前阵子累得狠了,现在稍微松懈些便不行了。“
甘凌怀疑地去看易去易来,易来连连点头:“杜先生太累了,需要多休息。”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我也没说谎,他要不是累的,吃着青霜散,那红尘错也不会发作的这么快。
甘凌这才信了,扶着杜明懿回了帐里。
杜明懿问:“你方才来找我可是有事?”
甘凌这才想起来正事,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形图,铺开在桌面上,指着图上标出的路线地点道:“今日得到消息,后天夜里北狄兀离会带五万人马偷袭我们东侧存放粮草的营盘。王爷准备将计就计,命张纯假扮成王爷,我和张纯从东路迎上兀离后佯装败退,将他引入东边山林,陈将军会带兵埋伏在那里。王爷则自己率军从西路直攻北狄后方阵地。
杜明懿道:“计是好计,但兀离何等狡诈,如果到时他发现不对,退回去呢?”
甘凌道:“王爷说,如果兀离不上钩,便立刻反攻,尽可能拖住他不让他返回。撑到王爷拿下北狄大营,捉了金术成。”
杜明懿沉吟片刻道:“这样好的机会,如果杀不了兀离就太可惜了。一旦错失,日后终成祸患。”
甘凌点头:“是,所以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北疆二月的夜晚依然寒气逼人,却丝毫影响不了高涨的士气。装备齐整的兵士们迅速排好队伍,借着时明时暗的朦胧月光向北疾行。北风凄厉的在山间呼啸而过,遮掩了士兵们行进的脚步声、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