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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律用凉水让自己冷静一些,途经院子时会无意识地寻找那个男孩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反感,抵触,甚至可以说“厌恶”这种感觉。像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飘飘忽忽地摸不着内心的真正意图。
李律一向淡看众生,不着眼,不在乎,不以为意,不求甚解。
唯有这次,像是身不由己地陷入泥沼,越不解越深执。
其实他有一个秘密:
是认不住旁人的音容。
不是缺乏审美和鉴赏,也非记忆力差,只是一视同仁,千人一面,耳鼻眼眉口,双手两足。音容相貌不过红颜枯骨过眼云烟,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于他眼中只是批量生产的流水线产品,差别只在于有的新鲜些,有的却过了保质期。
不是没找过“脸盲症”和“听觉障碍”的治疗方法,却从未奏效。
他分不清楚,也就不再纠结,向来都用笑容蒙混过关。
不论哪个科目的教师一律以“老师”相称,叫同学前先找胸前铭牌或者课本练习册上的姓名,相熟的人从衣服款式、举止习惯就能一眼辨识,或许敏锐的观察力也是这么练就的,多年来随机应变也没让人发现端倪。
当然,关于这一点付丞雪其实是知道的。
李律称呼人时语气疏离,称谓都是先生小姐您之类的敬语,叫人没有姓,教师前不带课业。前世的李律唯有跟他说话时会下意识停顿一下,目光在他脸上梭巡,连疤痕都不放过。付丞雪以前会嘲笑他饥不择食,连这么丑的脸都看得目不转睛,李律那时会弯目一笑,连月辉都要失色。
一句“好看。”诚恳的好像真能认出来似。
前世李律不是说谎,他是真觉得那张脸哪怕满是疤痕也赏心悦目。
——他看到的不是表象,而是他心心念念的男孩一直相伴左右的那股安心,让他觉得世间最动人的时光,都停滞在此。
此时溜达完的付丞雪走进院子,发现李律的视线一路跟着他,目光游散似乎在发呆?
他不认为李律这是认出了他。
今天换上苗氏去集上新买的衣服,为了回馈他的护肤霜。款式普通,颜色老气,枣红色卡通t恤长过膝盖,鼓鼓囊囊地包住身体,头上戴着兔头布帽,白·粉两色,黑裤,白鞋。
从上到下毫无搭配可言,撞色撞得匪夷所思,简直挑战人类美学的极限。
但有一种人,就是能把麻布袋穿出时装秀的能力。
前世付丞雪连外围都摸不着,今生却站在这种被誉为“上帝的宠儿”中的一员。
他肤色细嫩又白,深沉枣红能突显肤质,黑色裤子没有什么精心剪裁,既不显腿瘦又不贴身,可就是笔直不拐弯的裤缝,把男孩超出同龄人的长腿显出形状,就像网络盛传的一句夸誉:
胸部底下都是腿。
身上红黑白三色,惊艳冷酷之感过于强烈,于是卖萌帽子出境,抢占了最亮眼的色彩。拉出去溜一圈能萌死一竿子人,乏善可陈的衣服成了男孩的陪衬,只为突显他天生丽质的本色。
李律却绝对不在这个欣赏队列中。
付丞雪以为方才匆匆照面没记住着装,应了声:“我回来了。”
李律就是认不出声音,也该从因果关系中猜出。前世李律可是光凭语速快慢、音调高低就能听出他的情绪,猜心指数登峰造极。曾经自恃过独占李律的秘密,有股优越感,今生他并不想再次占据这份特别,一直都表现得很克制。
李律目光没有那熟悉的停顿,他忍不住怅然若失,却也松了口气。
李律收敛心神点头离开。
烦躁的蘑菇云一点点散开……
李律不喜欢被蒙在谷里的感觉,哪怕是好意。肯定是有喜欢占小便宜的俗人,但这种感觉于他是愚弄,是在侮辱他的智商,或者说难听点,是试图把他玩弄于股掌,擅自左右他的生活。
李律很聪慧,多智近妖。
哪怕伪装的再没有锋芒,如同岳山善济天下的大佛,在风风雨雨中坐化千百年般宁静致远,他也不是佛。他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游离在凡尘俗世之上,淡漠俯视别人挣扎在七情六欲中。这份“好意”却把他拉下云端,挣扎在别人脚下,那会让他失去平常心,冒出点难以预测的冲动。
可一切又突然不重要了。
回到屋里用恢复软件复原了五天前的上网记录。
随着页面逐渐刷新,李律眸中的思绪彻底沉淀……那个男孩千回百转的小伎俩。
就像初见时的那滴泪,在接触的瞬间本能地竖起壁垒,像遭遇生命中的天敌,毛骨悚然的威胁悄然爬上脊背。不愿束手就擒,固执地绕了偏路。
其实,不若顺从也好。
不论他,或男孩,似乎都在警惕这之间的尺度。悄悄在意,默默琢磨,四目相对又默契地撇开脸,装出漠然。不若这样就好,相敬如宾地拉开距离……
深陷沼泽时越挣扎,越陷落的深。
这样正好。
李律下定决心,打开台灯掏出课本,开始学习。
…………
转眼到了十一国庆。
这天的青城很热闹。
除开七天假期和中秋撞节,《宝贝,在哪儿?》节目组也选在这天抵达云市。节目二号开机,网上风传提前达是因为新锐国际导演陆绅别有安排。
付丞雪坐上直达机场的公交,周围有不少接机的民众。
“不知道能不能看见蒋妹,我最喜欢他了!”
蒋妹,原名蒋络,性别男。未来知名乐团lijo成员,现还是跟随实力偶像蒋爸的萌娃一枚,顶着婴儿肥的嘟嘟脸,虎头虎脑,文静爱笑被戏称“babygirl”,“蒋妹”由此得来。
“诶?我倒是比较萌小太子,节目里各种狂霸酷帅,智商又高,和小生生在一起简直就是儿童版《邪魅总裁爱上我》,要多粉红有多粉红!”
小太子,汪鸣海,汪氏嫡长子,亦是独子,唯一打破父子组合和小舅参与的配对,背景成分复杂,据闻是为后期吞噬娱乐版图造势,不久后叫板宫氏传媒,形成华夏双足鼎立的局面。
“要说最暖心的萌物还是咱们小生生,脸赞聪明学习好,前几天公布花絮,不是还说会四国语言么?简直不要太逆天!”
蜡笔小生,秦逸生的外号,昵称小生生或小小生。精通国语、英语、粤语、日语四种。后来访谈有提到,幼时热衷唱歌,私下死磕各种语言,参加亲子节目时已经能唱出千多首英美日韩港台歌曲。
付丞雪只打算远远看上一眼。
机场大厅的五组家庭陆续推着行李走出,前后围满跟拍的摄影师。
周围爆发出热烈欢呼,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宽肩长腿的男人。
上一世相识,陆绅已年过半百,虽注重保养仿佛四十出头,但岁月早把五官雕琢走形,眼前这位刚离乡四年,风华正茂,和结婚照上差别不大,是他的“父”“亲”。
照片上男人的英俊,过于锋芒毕露,四年圈内漂泊,让陆绅沉淀出历经世事的成熟魅力,醇厚的气质从刀削鬼斧的锋利轮廓中散发出来,幽深的眸光仿若古井深潭。或许在女人眼中,那双眼眸更是一本神秘的书,凡是看见的人,都想翻看他背后的故事。
付丞雪心中略微讽刺地想:抛妻弃子的故事。
陆绅一身烟灰色休闲西装,黑色皮鞋擦得噌亮,年仅六岁的秦逸生被他单手抱在怀里,一人一副墨镜遮住三分之一脸,星范十足。
付丞雪来机场,可不是为了看陆绅铁汉柔情的满腔父爱。
确认身份无疑,收敛眼中的冷意,转身离开……前世亲生父亲帮着养子打压亲子,最后还撞死儿子,这命运还真是一滩戏剧的狗血。
人群从眼前蜂拥而过,年幼的身子穿梭在长腿之间,和一个个男女老少的屁股腰肚擦肩而过,身后粉丝的喊叫源源不绝,眼前却逐渐空寂,拥挤人群与空旷街道泾渭分明。
穿过马路行了不过百米,就是喧嚣与寂寥的深刻对比——
万人空巷!
——那是属于陆绅的辉煌。
陆绅似有所感地向远处张望,却被人墙围堵得密不透风。
付丞雪抬头又回望了一眼,陆绅却因遍寻不着收回目光,抱着秦逸生坐进保姆车,绝尘而去留下无数粉丝驻留原地。
☆、第13章 ——011——
下车后,陆绅把秦逸生托付给新助理,转身去了陆家村。
深秋光秃秃的道旁树飞速后退,焦黄的麦浪在风中起舞,车窗外偶尔滑过几个骑单车的背包客,但这些都不足以引起陆绅的关注。
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
熟悉的景色越来越多,心绪反而越来越泥泞混杂。
悲喜难言的情绪漫过嘴角,双眼逐渐湿润,连胃部都开始隐隐抽搐。要是让那些一直把他誉为铁人和陆阎王的手下看到,指不定要怎么大惊小怪呢!
四年北漂。
短短四字,说起来却何其艰难?
从场务打杂做起,表现杰出,仅数月就被制片方相中提拔到新剧组当副导,第二年就拉来赞助独立执导,两年拍片近十部,忙得脚不沾地,安眠药和咖啡长伴左右,胃病更是根深蒂固,现在只要精神高度紧张,就会复发。所幸电影个个叫座,没有辜负他高强度的自虐行为。
人气的攀升让他在圈内站稳脚跟,一个眼神飘出,就有大把富商愿意把钱捧到脚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导演圈里妒恨他才华的人不少,每部作品上档都有大批影评师坐等骂战,想方设法地抓他痛脚,表示各种不看好。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电影被称为“商业快餐”、“艺术垃圾”,没有丝毫价值。
不难看出这背后站着谁的影子。
文人相轻,他自己也是如此。
并无多大伤怀,顶着骂名和排挤,花了整整一年拍了部半文艺片,跳过国内直接投给国际a类电影节,十几项重量级提名,一举拿下最佳导演和最佳外语片两大奖项,全球票房破十亿美元。
今年下半年,他捧回那座含金量极高的奖杯,对他圈内封王,再无人敢置喙。
四年奋斗,外人只看到他踏着名利双收的台阶风光走起,却无人可知,他在第一次执导电影时,曾哭得泣不成声。
这年头,影迷们嘴挑眼毒行书犀利,比上帝还难伺候,纯粹的爆米花电影根本无法在票房榜上月月独占鳌头。影迷们更新微博,有一大半都在夸誉:
#陆导的片子有内涵,只不过藏得太深,太无奈!#
——观陆导电影有感:
你第一遍去看,满是笑点。
举目四望俱是血盆大口,见牙不见眼,一个个花枝乱颤,爆笑声跟患了集体疯癫症候群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九十分钟一过,剧终人散,你随人流穿过,仰望万里晴空,岁月静好,任是之前天大的伤痛郁结都可以平静看淡。
如果把电影比作一餐,当你第二遍看,或许还会为相同的菜色愉悦,可愉悦过后,你关注的不再是餐点,知晓它的美味,于是抛开对菜色的怀疑,像是思考桌上摆放法国大餐还是日式料理,开始留心细节,桌对面的人,是男是女是丈夫还是老爸?
今天的节日,桌上的花,或珠宝礼物,你们闲谈交流,分享食物。
在进食中进行感情的升华。
你能看出笑点下属于底层的无奈,心酸,拼搏,不甘,然后由此共鸣,体味如同酸甜苦辣般的人生百态。
当你看第三遍,这或许就是茶了,过滤第一遍的笑梗和第二遍的细节,回归到电影本质,纵观全剧,情节、构架、隐喻,你笑,笑不出来,你伤,心酸无奈也都沉淀,只剩下惆怅。
荡气回肠……
——以上,人心写照,亦是陆绅的写照。
猴年,他来到京都,当上副导演后就给家中妻子寄信,要把儿子接来。可收到的回信却让他险些心如死灰。信里说,付秀兰在他走后精神一落千丈,常常恍惚不已,忽略了儿子,导致儿子高烧不退,不幸因病逝世。
他先是不信,把信撕得七零八落,妄想过度的思绪在脑中盘踞,不断地设定——如:付秀兰因爱成恨——以此排解恐慌。他本该立马买票回乡,却害怕真相就如同信中一样,起码——在没亲眼证实前,还能怀有自欺欺人的念想。
没过两日,邮包再次造访,是他追要的户籍本,除开户主与妻子,儿子一栏已作废,盖章上惊心动魄地显示:死亡。
不久后找人迁户口改名,再次查询了儿子的身份信息,确实注销无疑。
确认之后就是暴怒!
恨不得冲回去让付秀兰给儿子陪葬。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把家里从上到下砸个通透,眼红得像脑溢血。可怒气飘远,就剩下悲恸。
深切,无法抑止……
食不下咽地关在房里一周,任谁敲门都不回应。
助理开始还以为不在家,东西南北找了一圈都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