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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鹤?”楚晗在坐骑上喊了一声:“承鹤出恭还没回来?!”
排阵的人把半道溜号上茅厕的沈公子忘了,这人还没回来。
沈公子提上裤腰逃跑,这时莫名狼狈地发现,自己被水火不容的两股势力夹在中间,回不来了。
他想往队伍这边跑,“哗”一股狂猛的大水泄下来。他想往另一边跑,一人高的火焰墙眼瞅着杀过来。
火线逼近,他才看清被火焰墙追逐的两人,原来不是两个,而是三个人。两位身材威猛的彪形大汉,穿着鬼卫的黑色夜行装,用蒙古头巾狼狈地蒙着脸,胳膊肘中间还架着另一位蒙面男子,仨人一路狂奔过来。
左边那位扛着狙击枪的男人喊:“火、火、火太大了,弄息一些!”
右边那位喊:“我操都他妈烧着老子后屁股门了,蠢货,快把火灭掉!!”
中间的蒙面男,只露出一双眼:“握、握灭掉?腻们当饿是个打火机嘞,弹一下就能点火,再弹一下就能灭掉?!”
右边那位爷一脸黑烟,鼻子里都喷出烟尘:“你他妈原来不是打火机啊?老子以为你真是打火机呢!”
左边扛枪的爷忍不住喊:“风刮过来了,真的烧、烧到我屁股……”
中间的人冤屈地嚷:“腻们方才说是逆风,老子才敢点的火!”
左边人说:“这大荒漠上,风向乱刮的,一会儿是逆风一会儿顺风,谁知道究竟什么风……”
沈承鹤猫在小土包上,惊愕地瞅着这仨人一路跑来。三人原来是在躲避远处追兵。那道火焰墙后面远处,望见影影绰绰的青铜人队伍,也是旗帜昭彰声势浩大。
沈公子乍一眼并不认识那三位。
来人正是他们要寻找的老七老八同志,中间架着那位善于喷云吐火的九殿下。仨人像从地缝冒出来似的,得来全不费工夫。
火焰墙就是九殿下在大荒漠上生生造出来的,为逃避后面的铜人大军追杀。扑克七和痦子八两人一左一右,很仗义地架着他跑。小九爷念起火咒法术,脚底下像踩起一对风火轮,身后喷出一道耀眼炙焰,在阳光下引燃戈壁滩上的砂砾硝石,形成一道一人多高的焰墙。
如此神蠢的跑路方式,只有英明神武的九殿下想得出来。
风是打着旋儿颠三倒四地刮,瞬间就往他们这边旋过来,燎着九爷的头发。他头发也自燃的,肩背一丛火焰,转瞬之间越烧越旺,让这人看起来真像在荒漠上自燃成一团火球,头顶绽开一朵鲜艳的火苗。
九殿下顶着火焰球嚎叫:“快快快快跑——”
痦子八嚷道:“以为你丫能有多大本事,‘打火机’变成一只秃毛火鸡!快跑吧!!”
第六十四章 金环蛇舞
水阵的滔滔巨浪涌过来,顺势将仨人托出在水面上。小九爷往水里一跳,跃出几丈,恰好抓住漂浮在水上以自由泳姿势挥臂斩浪的沈公子。
小火龙的水性极差,瞅见个身穿水族虾兵制服的人在游自由泳,毫不客气就骑上去:“追兵来了哊,你快快快游!!”
沈承鹤被个沉甸甸的家伙骑了,“噗”得沉下去半个脑袋,灌一大口水,狂咳,差点儿把肺呛出来。
九殿下仍不罢休,顺势薅住他后脖领子,双腿一夹,尝试着调整方向:“往那边游,就那边,饿滴三哥哥在那里。”
这挥浪骑行的姿势,很像在水中驾驭着一头鲸鱼。
只是这头鲸鱼游得比较辛苦,不停呛水……
沈公子一股火从心头起,恼羞成怒,这他妈谁啊?
他扭过头,恰好怼上九殿下扯开蒙面巾后粉白粉白的俊脸,墨色眼线勾勒一双俊眼,妆容妖里妖气。
沈承鹤:“……”
九殿下:“……”
九殿下也憋好久了,终于扯掉纱巾喘一口气。他这张脸就是澹台敬亭,是神都的通缉犯。这几日仓促,身边又没有他三哥帮忙,他找不到其他可以凭借的肉身,只能委委屈屈地继续逗留在反贼澹台的身体里,顶着这张到处惹是生非的脸。这一路逃跑,他一直用纱巾裹着,不敢露相。
沈承鹤:“……你,你是美男!”
九殿下:“……咦?嘻嘻,握是美男呀。”
沈承鹤:“哎呀妈呀,哎呦我去!!!……你你别骑老子,你快放我走吧!”
九殿下:“你叫唤个啥,你又跑啥捏?”
沈公子眼前,一片大水中沉沉浮浮逼近他的,就是南镇抚使澹台敬亭的脸,浓眉粉面目若晨星,英俊慑人分毫都不差,绝不会认错。他如今见着锦衣鬼卫那拨人,吓都吓死了,一个都不敢沾。越是姿容美艳的鬼卫,属性都是阎王。别看现在嬉皮笑面,美人如玉,最终都是要剥他皮吃他肉、捅他菊花的。
沈承鹤:“不不不,你不要过来,我怕你,美人儿我又没对不起你,你放开我!”
九殿下:“你说没有对不起我,你这货一定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快说!”
沈承鹤在水里扑腾,被九殿下酷刑逼供似的摁住脑袋喝了几大口水,逼急了,哭丧着脸说出实话。
“卧槽老子不就是……不就是跟你们指挥使大人溜了两趟活儿,是他强迫得我……”
“澹台少侠,我真不是故意背弃你我之间情义,真的,老子当初瞧上的人是你来着,我不骗你。就是指挥使大人他横刀夺爱,他勾得我,我……我也没……没把持住……”
九殿下一不留神拷问出一段露骨的奸情,耳根涌出红晕:“腻这个淫贼,满嘴胡说八道,本殿下还是童子身,腻竟敢调戏握,握打打打……”
这俩人在水里一浮一沉地打闹,水下蓦地冒出一个满面水痕的人。
雪丝银发在水面荡漾闪光,阳光下像铺满一池细碎晶莹的珍珠。发丝顺着游动的尾痕抖出一丛波纹,水中灵气四溢。
“小王八别闹,跟我回去。”
房千岁声音不大,但很有做兄长的威吓力,一把拎过九殿下,再一手提过沈公子。
房千岁潜入水下轻盈迅速地游走,双脚抖出白色浪花。大水追随着小白龙潜游时荡涤的银发与月白色裙摆,迅速也退去了……
他们救回七爷八爷和小九,水族军团御火阵的声势也震慑住追赶的敌军。
那一堵法术火焰墙缓缓熄灭,在戈壁大漠上留下一大片过火的野草残烬。远处的铜人战阵亦是盔甲旗帜整齐,英招高头大马坐镇阵中,然而瞭望到这边人多势众,没有贸然再攻过来。铜人战阵警惕地迂回排开,最终像浅滩上一股青绿色退潮的水拖着旗子退去了。
傍晚夕阳斜下,天边霞光灿烂,荒原上炊烟直入云霄。
水军循水而居。左使大人在戈壁绿洲附近寻觅到一处海子。这片庞大的沼泽地,方圆十余里,水中千年古树巨木丛生,庞大伞盖上垂落许多密集的气根再植入水下,枝条错综萦绕,雾瘴弥漫。水族兵将在大泽上铺开成片成片的蒲团苇草,连缀起来,蒲团苇草上再竖起一座座大帐,植成一片水上营地。
水营四周茫茫波涛,水鸟盘桓,距岸边很远,就是天然的御敌屏障。
中军帐篷里灯火通明。小童掀开门帘进进出出,端着烧酒,扛进来比门板还大的烤盘,为帐中的筵席斟酒上菜。
两伙人终于在北方大泽上重逢团圆,彼此再相见都恍如隔世,亲如一家,十分欣喜快乐。
老七老八两位爷,这一路风餐露宿,还要照顾九殿下这么个时刻抽风犯轴的未成年,着实辛苦。他们怕被鬼车奸细发现行踪,饭都没处吃。偏偏这位未成年儿童,武力值超强。这种脑筋时常脱线无法以常理预测的中二病小孩,最怕还是个有本事有手段的,捆着不行,哄着也不行,动不动点把火,烧山烧湖,烧城烧人。痦子八一掀帽子,指着自己白一块红一块的头皮:“我以前也挺帅的吧——头发让丫烧没了。”
楚晗忙问:“那时我们营救承鹤,攻城叛军是你们吗?”
老七迅即答道:“不是我们。”
痦子八一条壮汉活活地给饿瘦了,背心裹着精健的上身。这人盘腿坐在长条桌案前,狂啃烤羊腿,大口大口喝酒,边吃边讲故事:“那夜,你们俩不是被翻牌进宫侍寝了吗,我们仨在床榻下面的地洞里缩了一宿,没敢睡。熬到凌晨你们还不回来,我琢磨着,你俩不会真的跟宫里那个大魔头搞上3p了吧?”
楚晗窘道:“没有搞。”
“哦。”痦子八瞟着楚公子与小千岁并排而坐唇红齿白一身华丽的俊模样,嘲弄道:“那是搞上2p了吧楚少爷?”
楚少爷面不改色地回应挑衅:“我跟谁2p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痦子八浑不吝地一乐,继续讲:“我说你们几个逍遥快活去了,我们这么傻等下去,它也不是个事儿。还是七哥心细,在床榻下面发现个机关。原来姓廖的兄弟俩也够精明的,那个藏人的床洞连通一个暗门地道,我们仨就直接钻地道出去了,竟然一路钻到几条街坊之外。”
“城里一片嘈杂,家家户户都闭门躲起来。铜人傻大兵们,都往南面城门集结。我们几个就走了东面,从朝阳门混出去呗。”
楚晗:“然后呢?你们没有攻城?”
痦子八狼吞虎咽,“噗”得吐出羊骨头:“攻城?哎呦,老子们也怪累的,一口饱饭都他妈没吃上,肚子饿贴肋条骨了,谁有力气攻城啊?……嗳那条腿儿是我的你吃下一只烤好的,滚蛋!”
老八说着从九殿下手里抢过又一只喷香的羊腿,顺势一脚把小孩踹一边去了。这人眼畔一颗小黑痦,每次眯眼随之在眼角一眯一颤,笑得蔫儿坏就没安好心。九殿下被踹倒,顺势抱住八爷的靴子,拧着小腿掐了一会儿。俩人都是爱闹的,脾气特合得来。
老七同志接过严肃话题:“我们混到城外,看到叛军围攻永定门,把我们也堵在那。我们就猫在一个山包上,躲着,然后,就瞄到你们两个在城楼上。”
老七说到这里,对楚晗稳稳地一笑,笑得颇有涵义。楚晗连忙抱个拳:“多谢七哥一杆神枪搭救小千岁了。”
痦子八拖长声音:“让正主自己谢啊~~~”
老七白了小八一眼,你也差不多得了,啃着烤羊腿呢,吃人家的嘴短。
“谢了。”房千岁很有风度地亲自倒酒端碗给老七同志。两人一饮而尽。
楚晗与房千岁坐在大帐正中的主位,身着华服正装,所有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好一对璧人。
白山水府的黑帮制服类似汉服,但不是宽袍广袖的礼服款,而是窄肩小袖的常服,方便在水下折腾。上衣交领右衽,匀称贴体,在宽阔胸膛上勾勒出流畅健美的线条。腰带系在一侧,下身是窄腿裙裾样式,显得身高腿长。
房千岁自己早就吃饱了,面前就是几扇门板大的空盘子,羊蝎子骨都没看见,没了。
这人自始至终斜靠在楚晗身边,靠得懒洋洋的,一头银发轻扬,手里很耐心地给楚晗一根一根地穿羊肉串,也懒得搭理旁人聊天。穿完一根肉串,就递给楚晗。楚晗再自己放火盆上烤一烤,撒点调料,三口两口吃掉。他也不擅长烹饪,烤个肉串能凑合胜任。
饭局当然少不了沈公子。沈承鹤坐在另一侧,自己独占一个长条桌案,桌上摆着各种啃剩的骨头。他可不敢坐得离小九爷太近,虽然已知澹台少侠皮囊下面藏了一条小妖龙,他还是对鬼卫那张粉面奸臣脸心有余悸,存在不良生理反应。
他再遇见当初曾经心动的澹台美人那张脸,心里难免还有一颤悠。一丁点小火星子随即就被浓浓的惆怅扑息了,灯火下眼前不停晃过的,却是月圆夜山谷中被汗水浸润被他裸身压在胸膛之下的那个男子……
痦子八吃饱,往后一仰大腿一敞,颇有感触:“想不到,楚少爷,咳!想当初我头一回认识你,那时候你可还是单身啊。然后第二次见,你就跳公路大桥了,为爱殉情似的。今天第三回见,你已经是他们家人了。”
痦子八手一指房千岁,变他们家人了!
沈承鹤从一锅羊蝎子中间腾出嘴来:“有比我更倒霉的吗?就前几天,老子来这儿之前,楚晗忒么还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不就是穿了么,几天不在,他摇身一变就成了……”
楚晗一道刁钻的眼光射过去,愣是把这人一张贱嘴里“千岁娘娘”四个字射回去了。
楚晗低声道:“你敢说我?”
威胁的眼光一扫,大鹤鹤,我也几天没见你,你一朵小雏菊怎么变成向日葵的?
沈公子立刻学乖了,哪敢跟楚晗斗嘴?生怕被人抖落出最丢人的事,可不敢回家让爸爸妈妈知道。
一群人抖着肩膀狂乐。左使大人拍腿大笑,江湖中人粗声浪气做派豪放,就不介意一伙人拿自家帮主添油加醋地打趣下饭。左使大人就差直接拍着酒碗吼一句,说的好,就是我家太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