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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他不会和我说。”暗希说着,也有些无奈。
余聊听着点了点头,似懂非懂。这时候的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动机。在经过了许多磨难,在他以为已经相互信任的时候,他再一次小瞧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整个军营都在备战,没人会有空闲看着几个外人,偷偷摸摸地也没什么意思,三人就大摇大摆地收拾了包袱,告了别。出了军营,拐进一条小道,泺婴开了撞钟,指着一处方向,道:“大约是这个方向。”
余聊和暗希便跟着他,结果一道山脉横亘了去向。眼看着浓雾就在山脉之后,那山脉却兀地高耸,想要翻过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记忆到底靠不靠谱啊?”余聊看着泺婴。
泺婴有些疑惑,“就算我记得有误,但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一座山,这边的山道,我都翻来覆去画了好几遍了。”说着,他停下脚步,从包袱里翻出一张牛皮,上面画着的,就是附近的山道和山势。余聊便也凑上去看。
两人正看着,一直观察山形的暗希突然说道:“这座山不对。”
“是不对,不是正在看吗?”泺婴头也不抬。
余聊听着起了心思,抬头去看那座山,望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怎么不对了?”
“你仔细看山脉走势。”暗希道。
这一提醒,余聊才恍然大悟。这里所有的山脉都是东西走势,南北的横裂沟较少,到处都是东西向的巨大沟壑。山体形成以后,经过千百万年的板块挤压,风水侵蚀,才能形成特定的走向,而眼前那座山,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岩层构造,沙石与周围的山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它上面裂层的纹路,是南北走向的。这就不对了,虽然不知道这凡世是什么情况,但是以余聊脑子里的知识来看,这风是两地温度不均造成的空气流动,在这么一个广阔的空间里,没道理有呈九十度夹角的风向。
“这里还有条道,换地方走吧。”泺婴指着牛皮上的另一处,展示给余聊和暗希看,余聊还没看懂,暗希就点了头。
三人便改了方向。又走了两日,才绕开那座山。可是到达目的地时,那泺婴所说的大裂谷却只看到了一线天,大约两人并行的宽度,往里望去,幽深黑暗。
要么再往山里绕,要么就穿过这条道。
“你能确定这条道?”暗希往那深邃道路望了一眼,回头道。泺婴做了个深呼吸,点点头。
“虽然和图上不同,但是这条道后面,我该是认得路的。”
余聊刚想扯,“我才不信”,转眼就见暗希往小路里头进去,他便回头指着泺婴,点了几下,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我信你这一次,再出错我得劝劝小七。”
与外头的燥热相比,那夹缝小道里万分阴冷,不由得让人打起寒战。阳光在几十米的空中,高高悬起,浓雾在深邃的前方,缓缓弥散。两旁的石壁生得怪,一边是光滑的岩层,就像在这边境所见的无数个风蚀断层,而另一边,却满是凹凸的纹路,像经络一样布满了整个山头。
再往前走,一旁山壁上的经络脱去了岩石的外壳,剥落出褐色的藤本枝条。余聊这才意识到,这可能是粗壮的藤蔓或者是发达的根系。这些经络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了整个山体。
慢慢地,白雾越来越近。泺婴便让几人停下,从包裹中掏出一瓶东西,给三人身上都洒了些。说是鼻托诺的尿液,又骚又臭,可以防止白鸟的袭击。
余聊将信将疑,耳中已隐约听到喳喳的叫声,便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白雾已经漫过了三人,来路变得模糊不清。突然从上面掉下了什么东西,嘎啦一声,余聊仰头一看,一具骷髅正挂在他眼前。他一惊,这时发现,山上的藤蔓越过裂缝,爬到了另一侧的岩壁上,一条条,横亘在两山之间,而那具骷髅,就是挂在一条藤蔓之上。他便拨开骷髅,继续前行。
雾气渐浓,太阳西沉,光线偏离了裂缝,阴暗漆黑。暗希点起了火把。喳喳的叫声也似乎越来越近,甚至近在耳畔,却没有见到一只活物。
一团绿色的光芒幽幽闪烁在前方。难道是灵力?余聊想,再次抬头望,看见在茫茫雾气间,一团团的绿光正闪耀着,隐现着,只是并不是飘忽不定的,而是固定在某处。泺婴大概也发现了,也燃起了火把,往上一举,上头亮堂了些。
这才看清,头顶的裂隙被一簇簇的藤蔓缝了起来,一串串的白骨如同葡萄似的挂在藤蔓之上。那些骨间的胶质未曾腐化完全,仍是将骨头黏连在一起,远远看去,那些骷髅像是趴在藤蔓上,戏谑的表情。亡灵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
那一瞬间,喳喳的叫声轰然响起,余聊这才意识到,他们已走到了裂缝的尽头。
再往前几步,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广阔的地方,四下里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然后听得一声巨响,沙石滚落下来,三人赶紧远离裂缝,向空旷的地方跑去。石头越落越大,砰砰几声,竟将来时的小路掩埋了起来。
凄厉的惨叫。
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野猪从山上滚落。那野猪煞是巨大,估摸着有两米多高,异常庞大,带下大堆的砂石。而就在那一刹那,一团浓密的白雾迅速包围了它,刺耳的声响,再定睛,才发现是一大群白色的鸟,身姿隐没在白雾之中。野猪的叫声凄惨无比,只一会儿,致密的白鸟将整个野猪都包裹了起来。白雾、白鸟,这头巨大的野猪似乎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鲜血溢流,腥味弥漫,白鸟的羽毛渐渐染红。白雾散开一些,露出血色的骨架,那野猪的肚肠流了一地,皮毛撕开,肉已被吃得一点不剩。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看得余聊毛骨悚然。这么多的白鸟,若是袭击他们,还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天色已晚,三人找了个树洞,窝了一晚上。第二天,继续往西去。
☆、泺婴的故事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听不到白鸟的叫声,整个环境非常静谧,平和诡谲。而雾气中的能见度已降到了两三米的距离。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湖。水面如同镜子,异常平静。而在这湖中,站着一头鹿。那鹿在五仗开外,余聊眯起眼睛,茫茫然,只能确定一个身形,但是他觉得,那头鹿在看着它。
突然,泺婴一声尖叫,余聊忙回过神来,却见白雾之中,只剩下了自己。循着声响,正打算一同追去。蓦地,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将他拼命拖走。那东西力气大得很,余聊用力踹了几脚,却完全挣脱不了,那东西移动速度也飞快,余聊被拖在地上,磕得浑身发麻。
“小七!小七!”
他断断续续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回答。
也不知道在地上拖行了多久,拖他的东西停了一下,余聊立刻蜷起身子,摸出匕首,感觉手上黏黏的,才发现手破了,衣服也磨得开了洞。脚上的紧缚感并没有松懈,他用手一摸,摸到了坚硬而粗糙的绳索,再一看,居然是一根树藤。正惊讶时,那树藤又动了起来,猛地将人拉去。
咕咚,余聊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水潭里,在下掉的同时,他本能地挥起匕首,把它插在了下落的途中,自己却震得脱了手,整个儿落入了水潭。鼻子首先一酸,然后浑身的伤口疼痛起来,余聊顿时意识到,这水有问题。他立刻向上扑腾,跃出水面,抓住了固定在上方的那把匕首。
定下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口井中,下身还没有脱离水面,水深得很,踩不到底。那水面上漂浮着一团团黑色的东西,似乎是动物的皮毛。他便借着匕首的力,往外爬。这一爬,才发现,所身处的,并不是一口井,因为这井壁不是青石砌成,而是完全一体,非常滑腻。他就拔下发簪,单手在井壁上戳洞。井壁坚韧无比,幸亏发簪磨得锋利,才勉强抠出孔来。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出井口。第一眼,就看到一堆卡在藤蔓里的白骨,那些藤蔓与裂隙的相比,更加粗壮,颜色显得绿一些,层层叠叠地铺满了地,应该说,整个地面都是藤蔓撑起来的,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孔洞。倒是稀稀落落伫立着几棵枯树,但明显不与藤蔓一体。
余聊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爬出来的地方,哪里是一口水井,更像是猪笼草一般的陷阱,再想到将他拉来的藤蔓,很快就浮出了一个想法,这些藤蔓是活的,而且有着很强的行动力。不,说不定,这整座山都是活的。他想着,捡起一块骨头,向前扔去,刚落地,砸中一根藤条,瞬间,那藤条卷起,猛地向后一缩,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聊想了想,植物没有动物那样发达的神经系统,再怎么合作进化,脱敏期应该要长一些。于是他又捡起几颗碎骨头,接连地朝一个方向扔去。
第一块,藤蔓卷起,迅速移动;第二块,没有动静;第三块,没有动静;第四块,藤蔓又再次弹起……
看来,这藤蔓应激的脱敏时间大约在一至两秒左右。
余聊便捞起一把骨头,一边扔去,待藤蔓移动,立刻朝那地方跑。
就这样跑了几百米,骨头快扔完了。余聊看向四周,又找了堆白骨,就扔着最后几块,往那处跑去。跑到白骨的旁边,赶紧往怀里揣。
就在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去。那东西,他熟悉得很。在藤蔓的包裹之中,透露着一块白玉,莹润光泽,莫名的,他觉得这和地宫里的是同一样东西。
余聊便到了那块玉的旁边。单从藤蔓间露出的体积来看,那白玉至少有三四仗宽度,一尺多的厚度。伸手一摸,温润无比,质感和手感简直与地宫里那块一模一样。奇怪的是,围绕的藤蔓似乎是长在白玉上的,两者连接处,是一道致密色深的白痕,直通往白玉内部。是藤蔓长入了白玉还是白玉里长出了藤蔓?
再贴近了看,在白玉里隐约看到了一团絮状的东西,颜色比剔透的玉质要深一些,似乎是一个蜷起的人形。这种蜷起的姿态,让他想起了白面团子。缓缓地,那东西似乎在动,余聊眨了眨眼睛,发现那块絮状物像烟雾一样正在变幻形状,难道那玉石里面是水?就如同水胆玛瑙一样。里面的液体大概受到了震动,凝聚的絮状物飘动起来,慢慢靠近了余聊的方向,蓦地显现出一张脸的模样。余聊为了看那棉絮的变化,脸几乎已经贴到了玉石上,这一吓,浑身一凛,马上向后退了一步。
脚上一疼,心下想到不好,一股力量猛地抓起他的脚踝,向后甩去。
这一次,余聊有了准备,镇定了心绪,极力弓起身子,减少自己的擦伤。似乎快接近水潭了,力道有些松懈,掠过枯木时,他伸手一抓,把脚一绷,死死抓住古木,那藤蔓顿时剥下他的鞋袜,脱了去。
余聊靠着枯树不断地喘气,雾里的湿度太大,让他的肺极其难受,低头再一看光着的脚丫子,脚后跟的皮也一同被带了去,鲜血淋漓。他便将衣袖撕了,把脚包裹起来。
正在此时,树上传来了声音:“喂,上来。”
他抬头一看,正是泺婴,坐在树杈上。他似乎也受了伤,左边身子全是烂泥,另一边的衣服还算保留了本来颜色,但染着一大片的血迹。
余聊也爬上树去。
“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泺婴摆摆手。
“小七呢?”
“这暗希怎么回事?”说到暗希,泺婴一股火气立时冒了上来,“如果不是他说他自己识得路,我才放了心跟他走,怎么把我们领来了这个地方,人就消失了?”
“你领的路也好不到哪儿去。”余聊道。
“滚你娘的,你有资格说这话?”泺婴眼睛一瞪,“现在怎么办?”
“一是出了雾区,回到凡世去;二是继续往西走,一直到根源。”余聊说,看着底下满铺的藤蔓,有些伤脑筋,“可是现在,要怎么离开这片地方?”
泺婴一笑,“这个简单。你看下面,有没有发现有些藤条与众不同?”
余聊听着往下一看,视野所能见到的地方全都结满了藤蔓,泛着青色,纵横交错,只是颜色深浅的程度不同。到底有什么不同?这时他发现地上有一截枯木,非常的长,穿过层层的枝条,仔细想来,这应该是一段木质化程度很高的藤蔓。譬如蜘蛛织网,蜘蛛为了能使自己在网上行走自如,就会在粘性的蛛丝里掺入没有粘性的蛛丝。难道说这种木质化程度很高的藤蔓,就是为了在拖曳猎物的时候避开其他的行动藤蔓?
他便指着那枯木一般的东西,说:“难道沿着这个东西走就可以了?”
“你小子不算笨嘛。”泺婴说,将手中捏着的灵粉袋子递给了余聊,然后脱下自己的鞋子朝那东西砸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