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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皇帝伸手接过那个面具,细细看了半日,抬头面无表情,“是谁把这个带回来的?”阉奴道:“便是皇上派去伺候大殿下的大人。”皇帝点头,“你叫他来。”
那人料到皇帝传见,已等在殿外。他入了殿,满身被雨打湿,跪在地上痛声道:“皇上,奴才回来了!奴才有负圣命,未能保护好大殿下,奴才罪该万死!”皇帝淡淡道:“从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人抹了把脸上雨水,略抬起头,“那日行军至一处山谷,再过七日便要到薪国国都,谁料这谷中两崖之上竟有敌军埋伏,突然间万箭齐飞。一路行来并无敌军踪迹,大伙心头不曾警觉。大殿下虽曾下令队伍分成三段,依次过谷,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前后照应,但谁想得到敌军如此之多,根本来不及相互搭救。众人虽竭力围住大殿下欲以身躯替他挡箭,但……”他红了眼眶,“大殿下还是被一箭射下马来。”
皇帝动了动嘴唇,轻轻吐出三个字:“秦云照。”他的声音吓得地上那人打了个颤,继续道:“这面具乃是奴才在交战之后翻查尸体的时候找到的,并没有戴在任何人脸上。其余侥幸活下来的无人见过大殿下的颜面,惟有奴才一具具尸体找去。”皇帝神色不动,“你没找到他?”那人摇头道:“其中并无大皇子,只是敌军箭上带火,后来烧了起来,不少人面目全非,不可能再辨认了。”
皇帝的表情倦极,叫阉奴和近侍离开。他回头问我:“老虎,你信么?我才不信阿沼会死在那种地方。”
第二日早朝,众臣才知晓此事,震动不小。有人道:“皇上新遣十万人去助飞龙将军,果然高瞻远瞩,只可惜晚了一步。如今,那十万大军该如何去向?”皇帝淡道:“依着原路,至那处山谷留下百人料理我军将士后事,其余人直攻薪都。薪皇毁约在先,朕要他血债血偿!传信告诉韩诚,朕再给他三万兵,从今往后但凡看见薪国人均不必手下留情,他愿先结盟逐个击破或一齐痛快杀了,随他去。”他一气说完,听得底下众臣面带惊惶,“还有——飞龙生死不明,便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将他找到。”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眼中飞快闪过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从前找飞龙将军,也是这般咬牙切齿誓不罢休的模样,与现下竟然重合。
只是转眼半月又过去,却哪里都没有大皇子的消息。
第63章
战事发生巨变,探花从友转敌,皇帝愈发繁忙,每日在御书房待到很晚才回来。他将女婢阉奴遣走,空荡荡的寝殿中除了我便只余他一人。
他端一小杯酒,并不多喝,与我说话。“当初阿沼倒曾说过,他留在朕的身边,不去做什么飞龙,问朕可愿意?朕絮絮说上半日,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若他只是一介皇子,朕只怕早将心思收回,朕既让他上战场,并非没有想过后果。他若就这样死了,也不值得朕惦记许久。呵,当时想得好,怎么事到临头——”他喝一口酒,转开话道:“薛诚要朕分些兵力给他,朕不同意,心里着实不信他。朕曾做过一梦,他骑在高马上,剑尖指着朕的喉咙。梦里他胜过朕,但他不要江山,不要朕的命,只要朕许诺从此与他再无干系天涯陌路。”他低笑起来,“一想到他死了,朕便宁愿他逃了。但一想到他逃开朕再不回来,朕又宁可他死了。”
皇帝那些奇怪的话我不爱听,太过复杂的心眼我也学不会,我站起身对着北面,长吼彻天。皇帝笑起来,“老虎,你也不信,是不是?”
废话,我怎么会信。
夜已极深,离日出没多久时候,皇帝终于上榻歇息一会儿。我在床前徘徊良久,最后踱出寝殿。
我和皇帝,大约在前世便是有些渊源的,从头一回见面到乖乖跟他回宫。我下凡虽然只为历劫,却也愿意伴他左右。但现在,我决意离开。那人在北面,生死不知,也许再不会回来。我越过他喜欢的凉亭,奔过他赤脚行过的湖畔,穿过一条条长廊一堵堵花墙,心越跳越快。
我要去他的身边。
却忽然撞在墙上,我抬头,面前空无一物,惟有神仙老儿飘在空中,无可奈何看我,“虎老弟,我不是一早嘱咐过你,莫要离开褚徽身边。”我气结,禁锢被除,开口道了人语:“我去寻别人,同皇帝有什么关系?”老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惹得我恨不能扑上去给他一爪,“你要寻的那人却与褚徽有莫大关系,一切冥冥自有天意,可不能叫虎老弟你给搅了。”我不理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天命,你倒说来听听!”老儿急得跳脚,“休再为难你老哥哥,从前在天庭你便不爱守规矩,才闯下大祸来。”他连叹两口气,道一声你好自为之,便隐去身形。
出宫不成,我讪讪回去。离寝殿尚有一段距离,却见那里灯火通明。我心中一顿,撒腿跑了过去。
皇帝立在殿中,身上还穿着睡袍,地上却跪了两个人,均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他见我进来,缓缓抬起头来,轻轻摇了摇手中的东西,哑声道:“老虎,他死了。”
他弯着眉眼,翘着嘴角,笑得毫不勉强,却好像下一瞬便要碎掉。
第64章
他、死、了。这三个字落入我的耳中,并没有任何轩然大波,却叫我听不清般地读不懂。我呆呆仰头,看着皇帝手中的小钟摇了一摇。清脆铃音传来,我抬爪捂住颈间铃铛,不是它在响,确是那只小钟!
那钟里藏了一颗药,封着腊,根本没有声响。我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不知为何固执相信,大皇子就算死了,也不会把那粒解药弄丢。
他、没、死!同样三个字,却叫我心头涌上狂喜。我顾忌不了太多,直冲上前咬住皇帝衣角,吓得地上两人连声喊救驾。皇帝单薄睡袍被我撕坏,我仰脸看他,身子拼命拱着他,推他向外走去。他疑惑望我,脸上还残留着那种古怪笑意,却忽然瞪大眼睛,蹲下身子将小钟递到我的眼前,“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阿沼还活着?”
我若是人,此刻一定笑了,低头咬皇帝的鞋子,催促他快些去找大皇子。他亦笑起来,明明是同方才一样的表情,眸中却有呼之欲出的喜色。
我不知道,我的眼里是否有同样的神色。
七月那日,皇帝亲征攻打薪国,褚君几乎倾巢而出,一批批的士兵从边境压入薪国。那几个争权夺位的皇子如大梦初醒,与探花和议,一致抵御褚军。
我也终于得以离开褚国皇都,跟着大军越过长河,来到素国旧地。皇帝虽亲征,主将仍然是韩将军,他带着我和一支小队,马不停蹄地行在北境雪山之间,只盼能早一日能见到那人。
大皇子究竟在哪里?小钟是皇帝手下在出事山谷的一具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上找到,身形与大皇子相似,更戴着这样一件信物。若他果真死在谷中,钟内的解药不可能不翼而飞,定是有人伪造尸体,企图蒙骗皇帝。如大皇子就是那个人,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知道钟内有药的只有大皇子,把钟挂在尸体上的却是别人,大皇子故意取走药交出小钟,却是为何?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竟是大皇子被俘,对方要他诈死,他却趁机告诉皇帝自己没死。而想出这种诡计的,除了探花别无他人。
第65章
我们被一支薪国队伍纠缠已经三天。大皇子先前从北路通往薪国国都之时,沿路各州留下镇守军队,后来探花毁约,皇帝一怒之下派出十万大军直攻国都,一路扫荡下来皆是褚军,本该安然无事。只是大皇子出事那处山谷却不在官道大路之上,需向山野中绕弯。皇帝脱离大军,领着一支小队,快马赶往山谷。我亦随行,却不离得太近,走山间叫人看不见的兽道,免得暴露了皇帝的踪迹。
一到山谷,自有将士前来迎驾。那具疑似大皇子的尸体被抬上来,尽管身形的确相似,皇帝多看两眼,便摇头否认。长长舒出一口气,他疲惫不堪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如此,便愈加推定,大皇子落入探花手中。难怪褚国大军压上,他自不慌不忙。大皇子的面具早就不在,探花识得他,知道他与皇帝的关系,所以才能想到这条计策。
他以一个败国皇子来要挟皇帝,固然冒了风险。但他赌对,皇帝的确亲自来了。
离开山谷,便要回到官道直趋往薪都,回途中不想却遇上了薪国队伍。他们熟悉此间地形,躲躲藏藏,从暗处偷袭,褚军若追至山中必然吃亏,只好在他们不主动侵犯的时候放任随他们隐在山里。这样的队伍不止一支,一旦深入,漫山遍野随时都可能有薪军出现,竟呈草木皆兵之势。
小队渐有折损,终于在三日前遇到如今的薪国兵。皇帝早先已被逼至荒山,眼看离官道愈来愈远,他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躲得更深,双方皆不识得路,反而削减了劣势。他的一个部下恼火,“大军就要到国都城下,薪皇不好好死守,怎么派了那么许多人到这深山老林来?”皇帝道:“看人数,薪国九皇子带来的人几乎都隐在山中。”部下奇道:“薪皇难道疯了?兵临城下,他竟以空城相待!莫非他已想到皇上会来此处,才冒下如此大险?”皇帝思索片刻,“他胸有成竹朕略知原因,但薪军遍布山野,平素少主动袭击我军,只对付入山的人,看似倒不以歼灭为主要目的。”他有些困惑,“朕也不明白,薪皇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说话间,却有三支冷箭放来,射在几人藏身的树上。那部下翻身上马,一扬鞭子,压低声音道:“主上,您先走!下官去引开他们!”皇帝点头,“你小心,晚些还在此树下汇合。”那人领命,带着数名士兵飞驰而去,引得薪军暂时离开。皇帝在原地隐匿稍许,待风声平息,挥手向其余人示意,悄悄牵了马往反向走去。
我走在林间小道,不敢让人瞧见。世人谁不知皇帝身边有一头老虎,只怕薪军一见便要拼命。遥遥行在高处,树叶落了一地,褚地还是夏天,薪国北境却已入秋,再往上走些便是终年积雪的高峰。我小心翼翼踩着足下枯叶,铃铛声响隐在风中,却忽然听见对面山坡传来枝叶断裂声。我猛然抬头,那里竟伏了个人,拉箭指着坡下的皇帝。
我吓一跳,来不及反应便已长吼出声。皇帝骤然抬头,反身便是一箭,那人堪堪射偏,却有一支劲箭比皇帝更快,夹带风声呼啸而来,没入那人眉心。
皇帝和我一齐抬头,坡上站了一人,黑衣冷面,却是我认识的。
第66章
皇帝发出一声笑,“冯晔华,阿沼在哪里?”榜眼冷哼一声,却不说话。皇帝笑道:“先前朕便奇怪,薪国人在这山里做什么?不轻易骚扰我军,倒像是在找人。而若非阿沼下令,你如何肯出手?”榜眼面上露出一丝恼意,转头便走,皇帝拍马跟上。
我跟着他们,往高处走去,地上枯叶渐渐少了,泥土冻僵变得冷硬,再抬首时已有白雪皑皑。榜眼停下脚步,前方有一个山洞,皇帝下马朝洞口走去。我紧紧追在他的脚边,方才气息被雪沫掩盖,如今终于清晰起来。我难抑兴奋,喉中低低吼着,皇帝笑看我一眼,率先走进山洞。
洞里坐了个人,借着外面雪光照出他的模样。他看起来清瘦不少,面上蓄了胡子,一条腿捆着木板。他笑着叫我一声老虎,抬头看皇帝道:“我伤了腿,恕不远迎。”
皇帝停在洞口却不进去,静静看他半晌,似不敢确信他还活着。大皇子偏头一笑,“皇上不过来,非要我单脚跳过来么?”皇帝终于迈开步子,迟疑走到他面前,忽然蹲下身子狠狠抱住他。大皇子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然后轻轻拥住皇帝。
我踱到他们身边,大皇子向我狡黠一笑。我知他谢我小钟药丸之事,凑上前去脸颊擦过他的衣角。他好好活在世上,又叫我再看见他,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们相拥许久,终于放开。皇帝轻轻抚过大皇子的脸,目光落在他受伤左腿上,“怎么伤成这样?”大皇子淡淡一笑,“从秦云照那里逃出的时候摔断的,这几日动不了只好躲在这里,狼狈得很。”皇帝凑上脸去亲他下巴,低笑道:“阿沼留着胡子看起来老气许多,连朕都差点认不出,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