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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秦允明听到这番话，不由自主好好打量了那个反应极为迟钝的夫子，难道这个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中年夫子脸色变了变，从晴朗转阴雨，又从阴雨转为暴雪。不过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再次恢复了正常，让人看得都觉得诧异不已，这人的情绪反应速度倒是一点也不慢嘛。
“陈学督，你敢直呼我的名讳？哼哼，看来你岁数真的老到家了，学了这么多年的礼法，到头来全部给抛到了脑后。好的很呀，好的很呀。我告诉你，你今天说的这番猖狂不已的话，我会如实禀告到礼部尚书相公那边，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老头子还能撑得了多久，就算是曾提督学政这次也帮不了你了。哼哼，你这是自作孽！”他阴冷的说了道，虽然语气很不好，可是却能听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感。
秦允明似乎有些明白了，好像这位李克强先生与陈学督闹矛盾很深，可是李克强一直抓不到陈学督的把柄，因此没办法给这位陈学督穿小鞋。但是现在看来，很显然李克强从刚才陈学督那番激烈言辞当中看到了“希望”，因此才会这般阴冷的得意。
他现在可以看出来，李克强还真不是一个好鸟，也汉子有这种坏鸟才会这样的得意。他不禁为陈学督感到有点担心了，虽然这老头刚才戏弄自己让自己很不爽快，可毕竟陈学督看上去不算是坏人，让一个不坏的人被坏人整翻了，自己于心不忍呢。
这时，陈学督冷冷笑了起来，说道：“你以为老夫会怕你。别仗着你跟礼部尚书的公子关系不错，就把礼部尚书当做是你的亲爷爷了。你认礼部尚书的公子当亲爹，礼部尚书可未必会认你这个孙子。哼，你去告，老夫我可不会轻易屈服。只要我一天还在太学院，我就一定和你对着干到底。”
李克强冷冷的说道：“好的很。三个月前你还是太学院三大学政之一，现在只能当一个学督了，你还一点都不长记性。好，好，好，我一定会成全你，这次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咱们走着瞧吧。”
他说完，一甩袖子，阴郁的就走了。
陈学督看着李克强的背影，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学舍的走廊上，自己肯定会忍不住用一口唾沫来送客。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脸上的余怒还是那么浓烈。
秦允明等了一小会儿，连忙上前来安慰的说道：“老先生，老先生，千万别动怒呀，犯不着这样。晚生以为，对仇人生气等于是让仇人在折磨自己。老先生如果真的痛恨那个人的话，反倒应该笑呵呵的才是，这样一来那个人肯定更会比老先生更懊恼的呢！！！”
陈学督怔了怔，十分惊讶的说道：“咦，秦公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你与李克强那厮又不认识，为什么要帮我说话？老夫还以为你是一个乖巧的少年，怎么没想到你还能这般背后中伤他人呢？”
秦允明心中一片揶揄：我这是帮你，你还怪我背后中伤他人，那李克强明摆着要去打你小报告，你都不说什么吗？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先生，在下虽然年幼，不过还是有一些看人的经验的。晚生刚才看那位李先生，虽然相貌堂堂，有一身书香之气，可是眉宇不正，眼神不纯，语气不肯，步伐不诚，由此可见这李先生似乎并非是善类。”
陈学督更加诧异了，这秦允明怎么还懂得相术吗？
秦允明接着又说道：“更何况，晚生认为老先生您肯定不是坏人，竟然您不是坏人，那位李先生无缘无故就要去告老先生你的不是，可见这李先生真的不是好人了。与其看着好人受坏人的气，晚生自然愿意站在老先生您这边了。”
陈学督听到这里，总算有了几分欣慰，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呀。就连秦公子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那李克强不是好东西，哼哼，这李克强还真是做人做到极品了。”
秦允明向陈学督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晚生先前不知道老先生是学督大人，冒失之处，还请学督大人见谅这个。晚生在此向学督大人行礼了。”他看得出来，陈学督肯定是对自己好感倍增了，不管自己刚才是如何说李克强坏话，反正现在跟陈学督站在同一阵线上，陈学督肯定会把自己当自己人来看了。
陈学督呵呵笑了笑，罢了罢手，说道：“瞧你说的。先前老夫又没有告诉你老夫是这里的学督，不知者不罪，你何来冒失了？”
秦允明顿了顿，对陈学督问道：“陈先生，那李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陈学督冷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这厮是太学院四位学政之一，是老夫以前的旧同僚。只可惜，这人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论资格老夫是他的老前辈，我曾经不止一次规劝他，让他好好做人，不要以为太学院现在不如以前那么严谨了就胡乱作为。”
秦允明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道：“胡乱作为？陈先生，那李先生究竟怎么一个胡乱作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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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9章，初见曾凯
陈学督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能怎么胡乱作为呢？收受贿赂，巴结达官显贵，将这些达官显贵的子弟全部安排到上学舍最好的学社里面读书，保证这些达官显贵的子弟哪怕就是不读书，不识字，日后出来都能混一个七品的官身。哼哼，真是把我们太学院当做买卖场了。”
秦允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他同样是一脸无可奈何，说道：“陈学督真是一位真正的夫子呀，那李先生完全是不能与您相提并论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有才学的人终究会有用武之地。那些单kao家庭背景，不学无术的人，就算能够混出一个官身，日后在官场上也未必能持久。这正是所谓富不过三代，家庭背景的底子早晚还是会给莫干净的。”
陈学督说道：“哎，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这么能看得开。”
秦允明苦笑道：“晚生出生在商贾之家，幼时就经历了许多家中利益的纷争。更何况前不久因为家中皇陵纲出了事，更是让晚生看出了世态炎凉、趋炎附势之态。哎哎，人世间的苦恼都逃不过一个‘利’，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李先生终归只是一个俗人，无甚可叙。”
陈学督哈哈笑了起来，看着秦允明说道：“这么说，在你的眼中，老夫我反倒就不是一个俗人了？”
秦允明笑着说道：“陈学督愤世嫉俗，对李先生那种龌龊苟且之事嗤之以鼻，甚至敢于向强权挑战，正好应对了孟圣人的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之道理呀。”
陈学督缓缓点了点头，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坚持自己的原则，很多太学院的学政官员、夫子博士之类的人，要么早就愤而离去，要么就是趋炎附势了，如今哪里还能找到许多可以理解自己的人？现在这个秦允明年纪虽小，但毕竟是一个可造之材，并且秦允明刚才说的那番话，无一不是透lou出才学和正义的一面。
“好呀好呀，看来你还真是我们太学院的新希望了？”陈学督恳切的说道。
“陈学督言重了，在下能否入读太学院还是悬而未决之事，更遑论新希望。这个抬举实在太大了。”秦允明欠身说道。
陈学督带着秦允明穿过了上学舍甲字学社的走廊，又经过了另外两间学社，然后来到了一处比较安静的院落。这个院落很像是一座宅院，三进三处，院落清晰，大门口还有一座立牌，上面用大篆写着“为人师表”四个大字。大门口没有任何门房，进了第一进院子，可以看见周围都是一间间的小房屋，很像是县衙举行考试的号房。
一条走廊蜿蜒的把这些小房屋串联在一起，偶尔还有几个穿白衫长袍的青年从号房里面出来，然后沿着走廊向外面走。这些白衫长袍的青年看到了陈学督之后，都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秦允明还真是感到很奇怪，这些青年人年纪不大，应该不是太学院教书先生才是，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陈学督看了看秦允明，发现秦允明脸上有几分疑惑之色，于是笑呵呵的说道：“这里是在太学院入读三年以上的优异太学生的单独学习场所。你别看这些房屋很小，一个学生能有这样安静独立的房间学习，已经很是不错了。另外，这些入读三年以上的太学生还负责管理刚刚入读太学院的新学生，基本上是起居饮食、学院规则等等之类的事宜。”
秦允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这些人都是学长兼学生辅导员呀！
陈学督说道：“若不出什么意外，过几天你进入太学院之后，这些前辈会好好辅导你入学的一些事宜的。”
秦允明笑道：“承陈学督吉言了。”
陈学督带着秦允明穿过了第一进的院子，来到了第二进院子。这第二进的院子要稍微显得工整许多，房屋、堂厅、厢房等等，一应俱全，就想是一座普通的民居似的，但是这里的人要比第一进更少，走了半天甚至才看到一个中年夫子模样的人正在摇头晃脑的背书。
秦允明有些惊讶，难道还有人读书都读到了半百的年龄了？
陈学督介绍道：“这里是教职员办公的地方，曾提督学正相公就在最前面的书屋里面办公了。”
秦允明这才明白了过来，心中好笑不已。
陈学督走到了一座独立的廊桥，过了廊桥就是一间很大的书房。书房外面什么都没有，只能空显得是一副大的局面。他站在门口向里面问了一声：“提督学正相公可在否？”
这时，一个小童匆匆的跑了出来，看见陈学督之后，很有礼貌的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陈学督，曾先生正在二楼审阅去岁的段考文章，陈学督若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小的去跟您通报一声？”
陈学督笑着说道：“曾先生不是今天约见了秦允明秦公子吗？老夫这不把人引进来了吗？”他回头看了一眼秦允明。
那小童大量了一下秦允明，然后连忙说道：“哦，哦，是有这件事，是有这件事的。陈学督和秦公子里面稍微坐一下，小的这就去楼上请曾先生下来。”
说着，让身引着陈学督和秦允明走进了书屋。
书屋一楼虽然看上去是一处客厅，可是周围密密麻麻排放着许多书架，而且左右各摆放了三张大书桌。只有正中央一小片地方是空出来的，有两张小茶几和四个小座位，这里应该就算是真正的客厅了。
小童请陈学督和秦允明先坐了下来，然后跑到后面的楼梯上去了。
过了片刻，小童从新跑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朴素长衫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虽然看上去他的年龄正值壮年，但是头发去早就染上了一大片银丝，一看就是未老先衰，平日操劳过度了。此人便是太学院校长曾凯了。
陈学督和秦允明双双站起身来迎接。
“陈老，怎么倒是你亲自引秦公子进来了呢？”曾凯带着和蔼的笑容，用一种十分亲切开玩笑的口吻，对陈学督说道。
“这不，老夫正在太学院大门口休息，顺便检查有哪些迟到的学生，正好就遇上了秦公子的小童来问路。嘿嘿，老夫还故意试探了这秦公子一番呢，看看是不是如同传闻中的那样是一个小小人物。”陈学督哈哈笑着说道。
秦允明这时才上前，向曾凯行了一个大礼，郑重其事的说道：“钱塘县后进未学秦允明，拜见曾提督学政相公。”
曾凯颔首笑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这里是学院，又不是官场，秦公子大可不用这样拘礼呢。”
秦允明心中感慨，这曾凯还真是一个随和的人，他连忙说道：“后进先前所行之礼，并非是官场之礼，而是后进向师长所行的学礼。”
曾凯愕然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哎呀呀，秦公子年纪虽小，果然非同凡响呀！！”
陈学督也跟着笑了起来，赞叹的说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呀。若能收得秦公子为我太学院的学生，咱们太学院三十年来不振之风，一定会有所改善。这才是我们太学院应该重点培养的学生呢！！”
接着，陈学督将先前自己在大门前，故意戏弄秦允明，让秦允明在太学院正门和学监宿舍之间来回奔波的事情告诉了曾凯。曾凯听完了这个故事之后，倒是有几分诧异，一方面是为秦允明的气度赶到欣赏，另外一方面是有些担心陈学督太过想当然，竟然自以为是就去戏弄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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