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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雨桐赞道:“果真厉害。”见地灵面露喜色,又趁机问道:“有什么解决之道?”
“冰封——”
话音戛然而止。
地灵不满地瞪了莫雨桐一眼,随即咧嘴嬉笑道:“老夫差点儿着了你小子的当。”
莫雨桐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地灵显然是知道一些东西的,可从何得知,解决之道是否为真却也说不准。
地灵见两人又沉默下来,心下更是急躁。
自万万年前,冰皇三目之一坠落此地,他就在那寂静的岁月中缓慢地凝成了一缕意识。
在这片有限的须弥极境中他待过了无数个重复的日日夜夜,也自然知道哪些细微处的变化。
然而,他只是一缕有意识的清气而已,不能自行修行,也不能脱离这片土地擅自离开,而那所谓的预言也不是出自他的口。而是当年差点儿便可踏破虚空,推开太古铜门的某任如微阁掌门在归于自然之时,偶尔得窥的天机。
那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化作了丝丝缕缕的清气,甚至自己的体内还残留着那人的清气。
他想出去看看这方寸空间以外的山河日月,是不是也跟此处一样的寂寥沉寂。
地灵的身形因急躁而有些难以保持,正隐隐约约地闪现着,他一字一字生硬地说道:“你们若是带我出去,我便告诉你们如何能够破解冰皇三目的异变。”
莫雨桐对这异变之事还不是十分了解,只听连耀和尘镜谈起过少许,他下意识地看向连耀,对方一直冷淡地沉默不语,幽紫色的瞳孔深邃到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我们如何将你带走?”
经连耀一提,莫雨桐倒是想起了一些关于地灵的事情。
地灵一旦凝成便会和足下土地融为一体,很难将其单独剥离开来,若是要带走地灵,只有一个方法,为其找一个容器,助其升级成为器灵。
连耀身上有何法宝能否将其收作器灵他并不知晓,莫雨桐自己身上可是毫无法宝,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将这地灵塞进他的包裹里……
“很简单!”地灵的声音一变,竟像是七八岁的孩童,下一刻幻化成老人的身子倏地一闪,又变作莫雨桐的样子,地灵低低一笑,续道,“只要你肯将身子让给我,我便可以出去了!”
莫雨桐:“……”
居然胃口这么大!
这只地灵居然想直接跳过器灵,变成人。且不说他这缕毫无修为的清气能否驾驭人类修者的身体,就说莫雨桐根本就不可能将身体让给他。
地灵眯着一双眼睛细细地打量着莫雨桐的身体,劝说道:“你不是如微阁的弟子吗?我感受到你身上有稀薄的《化尘功》的痕迹,门派危难当头,你合该帮扶一把。”
岂止是帮扶,这简直是要他大义献身。
莫雨桐微微一笑,定定地望向地灵,眼神冷清地说道:“你如何会认为我要将身体让给你?”
“啊,因为……因为……”地灵转了转眼珠子,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仍是将先前的理由重复了一遍,笨口笨舌地道:“你该帮门派一把的。”
“何必如此麻烦。”一直沉默的连耀忽然出声,莫雨桐疑惑地看向连耀,只见连耀将苍云剑竖起,指尖在剑身上拂过,两者相碰处擦出了淡紫色的光芒,下一刻,苍云剑在手心中一转,带着紫芒向着树后那枚叶子包裹而成的东西上射去。
“住手!”地灵大惊失色,慌张地喊道,他迅速地扑向苍云剑,终是抵不过飞剑的速度,只见苍云剑在触碰到叶片之后倏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随即,那巨大的叶片张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宝物。
那是柄像是花枝一样的竹笛,枝头立着两只蝴蝶,尾端也扣着一只银色的蝴蝶,三四朵精致的银色小花点缀其间,正闪烁着幽紫色的迷离光芒。
莫雨桐眯着眼看着那柄精致的笛子,只一秒钟这世界就变得不真实了。
那笛子分明就是小橙武花恋流年!
在莫雨桐满是惊艳的注视当中,那柄模样极为精美的笛子落在了连耀的手中,连耀将其在手心转了一圈,勾唇笑道:“抱歉,我说错了,他已不是地灵,而是器灵。”
莫雨桐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一个巴掌大的小男孩正光着屁股趴在花恋流年的花枝上,编着小嘴十分不乐意地瞪着连耀,黑溜溜的大眼眨了眨似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48、无欺骗,不失望。
夏溪风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外面昏沉沉的天色。
那只白狐幼崽从他胸前圆丢丢地滚到了一边,抖了抖雪白的尖耳,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似睁非睁地眯成了一条缝,抖着四条小短腿似是想站起来,随即身子一晃便倒在床铺上,这一下让小家伙彻底地清醒了过来,甩了甩脑袋,亮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冲着莫雨桐嗷了一声。
夏溪风的眼神柔软起来,他伸出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抚摸了下小白狐的皮毛,小白狐软着身子,乖顺地任由着夏溪风抚摸着自己,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柔软的狐毛搔在掌心,有些舒服也有些发痒,夏溪风感受着掌心暖和的温度说道:“真好,你还在我身边。”
浑身的燥热已经尽数褪去,夏溪风让清气在经脉中又游走了一圈,发现昨夜因急于求成而凝滞的血脉再次畅通起来,甚至连一些因修习功法不当而落下的沉珂也被扫去了不少。
夏溪风恍惚间想起了昨夜莫雨桐回来之后又匆匆离开的事情,是他救了经脉错乱的自己。
他又帮了自己啊,如果没有他的话,自己怕是就要死在这个破旧的小屋当中,死在距离家乡千山万水的这处陌生的土地。
小少年抿了唇,眼神闪闪烁烁,后又叹息一声,脸颊有些发红,他望着铺在桌面上的烛泪,喃喃道:“我一定要和他说声谢谢,一定要。可是,现在又要怎么办呢?”
他赤着脚坐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眼神是在人前从未暴露过的软弱和迷茫。
“小白狐,三清教不愿意收我,连耀真人的面我见都见不到;现在虽然进了如微阁的山门却被梵清真人拒之门外,他也不愿意收我做徒弟,我究竟该到哪里去学习纯阳一脉的开山之术呢?”
“那人只告诉我这世间能帮我劈开冰墙的唯有这二位真人,现在他们都不愿意收我做弟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还要不要继续留在如微阁……还是再去寻找别的方法?”
小白狐歪着脑袋看着夏溪风,又嗷了一声。
“我不能把事情告诉梵清真人……修真者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绞杀我们,就像当年将我们逼到了极北之境一样,就像咒印师对我们下的恶毒诅咒。我们被困在那里,他们求之不得……”
小少年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些微的恨意,随即又软了下来,继续哀声说着心中的苦闷。
“父亲他们都在冰墙后等着我,整个族群上上下下五百余人的性命都系在我一人身上。”
“如果有人愿意告诉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将他们救出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要了我夏溪风的性命,我也愿意。”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将他们救出来。”
“小白狐……”
白狐幼崽歪着脑袋看着夏溪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它听不懂小主人在说什么,只是感觉他快要哭出来了,于是它犹豫了一下,像是它死掉的母亲曾经对它做过的那样,轻轻地温柔地舔着小主人的手。
它很喜欢小主人,从小主人将自己从那片可怕的林子里救出来的时候开始。
小主人会很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只是这样,对它来说就很幸福了。
“嗷。”
夏溪风扁了扁嘴,将涌上来的眼泪憋了回去,他将小狐狸抱起,将脸贴在它的脸颊上蹭了蹭,轻声道:“总会有办法的……会有的……”
“你醒了。”
“谁?”
低沉的男音骤然出现在屋内,夏溪风一惊,随即看向声源,那处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角落里隐隐绰绰地有个人影,夏溪风难以辨清其形容,只得紧绷着浑身的肌肉,将手悄悄探到枕头底下,摸上藏在那里的一把匕首。就连他身边的那只白狐幼崽也低低地哀鸣一声,颤抖着躲在夏溪风的身后。
“嗯?你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
来人渐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随着那人的全貌逐渐暴露在眼前,夏溪风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震惊,稚嫩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见此情形,那声音又道:“可怜的孩子,是我不好,贸然出现把你吓到了。”
来者是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男子,个子极高,披散着及腰的墨色长发,只在尾端用黑色的绳子松松地束了起来,衬得苍白的皮肤泛着一种病态的色泽。
他眯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精致却苍白的面容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当初多谢你好心地将我埋了起来,免去了我被野兽啃食的危险,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完整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也许会少一条胳膊,也许会少一条腿。”
夏溪风沉默不语地看着男子,一直保持着警惕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并未回答,只四下看了看屋内,说道:“只你一人睡在此处?我来如微阁前便在想会不会在这里和你相遇,毕竟,是我告诉你,连耀和梵清有可能会教你开山之术。此番再遇,真是叫人欢喜。”
夏溪风蹙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视着男人,似是想要看透男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他夏氏一族与常人有异,因生有兽骨,介于人族与兽族之间而不为寻常修真者所容,然而,不容否认的是,他们的确有兽族的血性,每年生辰便会发作,届时六亲不认,杀意大涨。
先祖因此带着族人一路迁徙,移居到极北之境,可即便如此,在进入冰谷之前,他们整个夏氏一族都受到了咒印师的诅咒。
每个夏氏一族都生有残疾,这是个不灭族不休止的诅咒。
这是他的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的秘密。
十年前,他行至云临都郊外,本是饥寒交迫,可偏偏又赶上那年的生辰,体内的妖族之血正沸腾不息,却见此人正浑身抽搐地躺在路边。
巧合之下,那人帮他镇住了每年生辰便会苏醒过来作祟的妖异血脉,却误饮了自己的血液。
此番一来,自己族人的秘密自然是遮掩不住,而整个清冥大陆都已经知道他们夏氏一族被一堵天谴冰墙冰封在极北之境。
后来,男人就将斩断冰墙之法告诉了他,可没过多久,男人就断了气。
回忆完这些,夏溪风更是不解,他那时虽然心智有些迷乱,可后来稳定下来之后清楚地记得,男人那时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是他亲手将男人埋葬在足有五尺深的深坑之中。
他不该还活着的。
会不会……不是同一个人?
男子似是看穿了夏溪风的想法,只勾起几乎毫无血色的嘴唇,微笑道:“那日将死之人的确是我,也是我告诉你的那些所谓的秘闻。不过……”
男人如猫一样的立瞳微微收缩,压低了声音续道:“虽然古书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也有一句话是‘画皮画脸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那时见你情绪极为绝望,便为你存了个活下去的念头。可我又怕我化境归来之后寻不到你便编排了这样一个秘闻,这世间,其实从来也没有什么开山之术啊。巍巍青山,哪里是凡人之力所能劈开的呢?更别提你那堵让整个清冥大陆的修者都毫无破解之法的冰墙了,不然,哪里会叫神裔们降下的天谴呢?”
夏溪风身子一僵,随即绝望与愤怒一齐涌了上来,身子如坠冰火两重天。
他的双眼赤红,颤抖着声音问道:“你骗我?!”
“你且莫恼。”男人蹙了漂亮的眉毛,安抚道,“我既然敢来此与你明说此事,自然是有别的办法帮你,那堵冰墙并非无知修者们所说的天谴,而是在冰皇三目残留之力的作用下而形成的禁制。”
他从未听过如此荒诞的说法,夏溪风已然无法相信男人的说辞:“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啊……”男人侧过头,漆黑的眼睛中闪烁着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