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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眼眸似曾相识。
与叶浔相似。
杨文慧释然而笑。
宋清远对杨文慧视若无睹,带着几分洋洋自得,抬手去扯女子的上衫,“看什么呢?专心伺候我才是正理。日后即便我不能娶你,也能让你成为最受宠的妾室。”
“侯爷别急啊……”女子脆声笑起来,“贱妾这不是有点儿不自在么?”
宋清远这才看向杨文慧,笑得畅快,眼神却是恶毒之至,“我这夫人大度,没看她将寝室都让给你我恣意作乐了么?”
杨文慧抿唇轻笑,转身离开正房。
丫鬟替她不值、委屈得紧,小声道:“夫人,您便是将那贱婢打出去又怎么了?”
“没必要。从来没有这必要。”杨文慧轻声道。
在徐曼安将那与叶浔有一点相似之处的女子送到府中的时候,心里最膈应的其实是她。
倒不是因为宋清远,而是因为裴奕——裴奕的妻子是叶浔。
那时当真是魔怔了,对谁都存着几分恶毒之心,这才将那女子带到了叶浔面前,并且毫不犹豫地抖落出了徐曼安的行径。
她知道叶浔的性情,若是愿意出手,便能替她将宋家、徐曼安这种让她作呕的人一锅端。却没料到,叶浔对这种事只有不屑,不屑理会。
如今才理解了。这世间谁又能够代替谁?利用一点点相似之处满足自己那份贪慾、色慾的人,理会他便是脏了自己的手。
杨文慧问道:“那女子是何时来的?”
丫鬟答道:“未时左右就来了府中。”
那么,宋太夫人是知情的,却没似以往一样反对、试图阻止。
为什么?
还不是知道她的父亲如今一心要用宋清远,不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离开宋家。儿子的前程不需担心了,儿媳又是自来厌憎的,到了这关头,婆婆可不就不管了?
走到这地步了。杨文慧想,来日宋家人便是全部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一丝怜悯。
这时候,有小丫鬟跑进门来,道:“裴夫人身边的一名丫鬟过来了,说有要事要告诉您。”
杨文慧忙道:“快将人带来。”
来传话的是新梅,杨文慧有印象。
新梅行礼后道:“柳阁老负伤,皇上前去探望,大为震怒,命贺统领、淮安侯率锦衣卫彻查此事。我家夫人与侯爷商量之后,命奴婢前来据实禀明宋夫人。我家夫人说,还望您当机立断,不要平白被人连累了才是。”
杨文慧命丫鬟打赏,笑道:“替我多谢你家夫人,我会尽快做出决定。”
新梅行礼告辞。
杨文慧又唤来一名小厮询问:“可知侯爷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小厮是平日服侍宋清远的,却已被杨文慧收买,如实道:“柳阁老伤重,有性命之忧——侯爷得了这消息之后,分外兴奋,命人去告诉杨阁老,之后便命人将那女子带进府中。呃……侯爷前些日子就将那女子养在外面了。”
“知道了。”杨文慧命小厮退下,缓慢地踱着步子,沉思多时,吩咐丫鬟,“明日你去杨府,不管用怎样的说辞,都要让我娘带着弟弟妹妹去我在西大街的宅子,等我过去细说详情。随后,你去裴府或是柳府找到裴夫人,替我这样告诉她……”
细细吩咐之后,杨文慧吩咐外院备车马,去了燕王府。
同一时间,孟宗扬在与裴奕说话:“徐阁老应该不是背后的主谋,他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徐寄思监视着他一举一动,不是他……那会是谁呢?简阁老?也不像……”他陷入了之前裴奕等人相同的疑惑之中,“皇上命贺统领与我全力彻查此事,你知道什么就跟我交个底吧。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凡事我们商量着来。”
得了这样的话,裴奕自是如实相告,又道:“如果宋夫人所说非虚,她这几日为了自保,应该会有动作。我们几方合力,先着重缉拿行凶之人,别的不妨先等一等。”
“杨阁老……居然是他。”孟宗扬思忖片刻才释然,随即从牙缝里磨出一句话,“整他!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88章
裴奕道:“有这心思就行了,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来日方长,你我还耗不过他?”孟宗扬笑起来,又保证道,“不该说的我不会跟贺统领提及,到底是空口无凭。”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若是让人听到风声,说重了可就是栽赃污蔑朝廷大员的罪过。
随后几日,事态一如两人所料想的那样:要整杨阁老,很难在短时间内办到。
杨文慧去了燕王府求助,请燕王妃带自己连夜进宫,向皇后揭发了宋清远丧心病狂指使护卫行刺柳阁老的恶行。
对于生身父亲,她只字未提。料想父亲迟早落难是一回事,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即便是心里一万个反对,还是不能亲口对皇后揭露父亲的行径。跟别人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跟皇后说话却是不同。
皇后听了此事,其实很有些匪夷所思,想着宋清远是疯了不成?转头自然是告知皇上,让他酌情查办宋清远。
第二日一大早,锦衣卫将还在床上做梦的宋清远拎起来,带入诏狱审讯。
与此同时,锦衣卫全城缉拿行刺之人,结果很让人失望——行刺的几十个人皆因喝了毒酒命丧黄泉,身死处为宋府别院。宋府中所余护卫、仆妇对宋清远近来行径毫不知情,倒是抖落出了不少他在外面养女人包戏子的事。
偌大的宋府,朝夕之间便呈落败之势。
宋太夫人从惊恐、伤痛中缓过神来的时候,意识到此时唯有向杨文慧求助,让她去找杨阁老搭救宋清远。
却在此时才想起来,杨文慧昨日离府之后彻夜未归。
宋太夫人昨夜还以为杨文慧是因宋清远荒唐的行径负气离府的,彼时心中冷笑:是你自己开的先例,如今清远效法为之,你还有脸生气?
但是今日宋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杨文慧不可能还没听说,为何还没回来?难不成是打算就此甩手走人了?
宋太夫人惊慌之下,身子簌簌发抖,颤声吩咐丫鬟去杨府打听消息。便在这时候,小丫鬟通禀:杨文慧回来了。
宋太夫人慌忙去了正房相见。
杨文慧坐在厅堂的三围罗汉床上,看向宋太夫人的时候,态度一如往常一样冷漠。
“你怎么才回来?听说家里出了大事没有?可让你爹爹设法搭救清远了?”宋太夫人连声询问着。
杨文慧只是道:“我昨夜去了燕王府,燕王妃见我受了委屈,带我去宫里和皇后娘娘说了一会子话,又将我安排到王府别院歇了一晚。上午我去见了见我娘,她让我不必担心,杨家不会被宋清远连累的。至于你,别怕,你死不了,大不了是过段日子滚出宋府,日子过得困苦些。”又满目漠然地环顾室内,“我是回来收拾东西,尽快搬到陪嫁的宅子里去。”
“你……你好狠的心哪!”宋太夫人极怒之下,脸色铁青地看着杨文慧,“你怎能这般无情无义!”
杨文慧冷笑,“你不是早就勒令你儿子休妻么?不是杨家给你财路,不是我爹许了你儿子前程,你又怎么肯让我留在这府中到今日?你儿子不争气,竟做出这等不智之事,死了也活该!”
宋太夫人转身捞起一旁高几上的花瓶,施力砸向杨文慧之际,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形向后一仰,晕倒在地,花瓶碎在她身旁。
“掐人中弄醒她,抬回房里去。”杨文慧嫌恶地摆一摆手,起身去往厢房。正屋的一切她看着都恶心,一刻也不能停留在那儿了。
过了些时候,杨阁老来了。
杨文慧命人将他请到了厢房。
杨阁老进门之后,挥手便给了女儿狠狠一巴掌。
杨文慧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举,不躲不闪,生生地受了。鲜血从她嘴角缓缓淌下。
“都退下!”杨阁老喝令房里的丫鬟。
几个丫鬟战战兢兢地退到了外面。
杨阁老眼中燃烧着怒火,极力压低声音:“谁准你去宫里揭发宋清远的行径了?你还跟皇后说了什么?有没有连我一并告到皇后面前?”
杨文慧定定地看着父亲,忽然笑了,“你让宋清远做这件事的时候想过我没有?你不知道他们一家憎恶我入骨么?事发之时,宋清远为了亲人不会将你抖落出来,可他却一定会拉我下水,说不定就会说是我唆使他的。我就算是不想活了,也不能是这个死法吧?”
杨阁老低声嘶吼:“我问你还跟皇后说了什么?!”
“我倒是真想跟皇后娘娘说这是你做的好事。”杨文慧挑了挑眉,“可是没法子。你把我当成能助你一臂之力的物件儿,娘亲、手足却非如此,不论怎样,还是盼着我过得好一些。”
杨阁老松了一口气,神色慢慢恢复如常,转身坐在太师椅上,长叹一声:“你怎能这般糊涂!便是宋清远的事情暴露,也该是锦衣卫查出来,而不是你去揭发他。此举对你名声无益。”
“名声?我要名声做什么?”杨文慧讽刺地笑了,“你不会是想着我离开宋家之后,还要让我嫁给能为你所用的人吧?我跟你说实话,我不会再被你利用了,你若是想再利用我,我要么死,要么拉上你一起死!”
杨阁老惊愕地看向女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什么叫做我利用你?你便是嫁了人,不也理当帮衬娘家么?”
杨文慧摆一摆手,“别跟我说这些。我日后自生自灭,不用你管。你小心些,预感大难临头的时候,让娘带着弟弟妹妹返乡省亲,给她们留一条活路。”随即曲膝行礼,“女儿多谢爹爹这些年来的教导,日后再不能在膝下尽孝,你保重。”
杨阁老呆愣半晌,因为彻骨的失望,他冷笑道:“好!好!只当我这些年的心血白费了!你认定我会大难临头?你错了,拭目以待便是。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就算你跟皇后历数我暗中的行径,也是无从查证。我来问你,不过是要看看你蠢到了什么地步!你既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日后也实在是不需再相见了!”语必拂袖而去。
杨文慧缓缓转身,看着还在晃动的门帘,半晌,怔怔的落了泪。
便是嫁了人,也理当帮衬娘家——的确如此,她也已因此而生不如此。这个宋家让她心头每日都充斥着憎恶、愤怒,让她偶尔甚至会生出杀人放火的念头。
这样的日子她过不了,宁死也不会再陷入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不孝,她的确是大不孝。
她犯了一个大错,小看了父亲的城府、手段,给父亲埋下了天大的隐患——
今日在陪嫁的宅子见到母亲,说了自己揭发宋清远的事,要母亲早作打算。
母亲边哭边道:“昨日听说了柳阁老的事,我就心神不定,逼问你爹爹,是不是他的主意。他说的确是他的主意,但是没事,宋清远手里那些人已经除掉,死无对证,而宋清远便是被折磨致死,也要为亲人后路着想,绝不会招认出他的。他一生从不食言,这是众所周知的。你真该先回娘家问问你爹再做打算的。可这样倒也好,能不被宋清远连累也是好事。到底是我们害了你一场,当初就不该让你嫁给他——他哪儿有一星半点的可取之处?”
宋清远绝不会招出父亲,可她却将父亲的野心先一步告知了叶浔。父亲此次无事,日后呢?柳阁老岂会善罢甘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父亲日后的前程,已担上了天大的风险——是她一手造成的。
想将这件事告诉父母,可又有何脸面说出?等来日再找机会实言相告吧。
杨文慧回到里间,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想着自己还有没有别的过失。
话是她亲口告诉叶浔的,但是空口无凭,叶浔也不是笨人,断然做不出与她对质的傻事。再有就是今日让丫鬟转告叶浔的话,说的是她已向皇后禀明宋清远做的蠢事,另外请叶浔帮她把一所宅子尽快卖出去。
就是这些话了。
来日的局面是父亲与柳阁老心照不宣地争斗,只看谁棋高一着。
父亲要恨就恨吧,她早已是迷途的羔羊,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冷静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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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宋清远被丢入诏狱之后,叶浔除去每日白天去柳府,得空就找秦许询问事情的进展。
秦许将所了解的事无巨细地告诉叶浔:
行凶之人被灭口了。
宋清远在诏狱受了重刑,却只称是自己的主意,如何也不承认是受人唆使。被问起原由,便说是柳阁老厌弃他品行,往日对他多有慢待,还出手阻挠他前程,至于柳之南,是往日里曾出言顶撞过他,所以那日得知祖孙二人同行的时候,便命手下一并下杀手。事后担心事情败露,便让行凶作案之人全部到了宋府别院,在酒里下剧毒灭口。
裴奕、孟宗扬想将事情与杨阁老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