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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奔流而下,两岸白雾皑皑,江滩上有一个卖馄饨的小摊,这是江滩上唯一的卖吃食的摊铺。隔着蒙蒙的白雾,李源祈只能依稀看见摊主是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
“公子怕是还没吃早饭吧?过来坐坐,奴家为公子煮碗馄饨。”
那女子看见李源祈,轻声招呼道。
李源祈想了想,走向食摊。近了些才看清那女子的容貌,螓首蛾眉,容颜美丽,只是似乎已年近三十了。女子温婉地朝李源祈笑着,竟未挽起长发,还梳着少女的发型。
女子站在锅边煮着馄饨,李源祈在不远处的木桌旁坐下。
“奴家名唤兰蕙,公子怎么称呼?”女子微微抬头看向李源祈,问道。
“在下姓李,名源祈。”李源祈道。
“李公子。”女子说着从锅中乘出一碗馄饨送到李源祈面前。
“多谢。”李源祈点点头,“请问这里是、、、、、、”
“尝尝。”女子带着和煦地笑意看着李源祈,说。
李源祈看了看冒着腾腾热气的馄饨,用竹筷夹起一个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怎么样?”女子认真地看着李源祈问。
“很美味。”李源祈由衷地说道。
“你喜欢就好。”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气,欣慰地拍拍胸口。
李源祈听着她的话有些奇怪,也不知是哪里不对,他看看女子不曾盘起的长发,问道:“姑娘不曾盘发,这是还未出阁?”大唐女子十五六岁就许了人家,最迟也是不过二十,怎么这女子看上去快三十还是未嫁之人?
“是啊。”女子叹了口气,“我那定下婚约的未婚夫进京赶考,那年我送他到这码头,他去时身上还穿着我为他亲手缝的衣服呢。”说道往事,女子脸上露出留恋的笑容,微勾起的嘴角却带着一丝苦涩。
李源祈安静地听着。
“那时我才不过十六,送他离开后,我日日盼着他归来。可是商船来了又走,来了又走,就是不见他回来。我在这码头开了小摊,就想等他回来时正好可以亲手为他做一碗馄饨,他可是最喜欢我做的馄饨了、、、、、”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等啊等啊,等了二十年了,他都不曾回来看我一眼呢。”
李源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开口几次,终于问道:“你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吗?”
“打听过了。他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女子说道。
李源祈猜也猜得到后来会是什么,那男子该是在朝为官,最后甚至娶了朝中大臣的女儿,自后便忘记了这江滩边日日盼着他归来的女子了。
“后来听说他娶了御史大夫的女儿,飞黄腾达,名声显赫。再后来,他死了,连遗体都没有埋回家乡。”女子低声说着,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对那负心男子的怨恨,就像回忆一件平淡的事一般。
“那、、、、、、你的家人没有叫你另嫁吗?”李源祈疑惑地问。
“哪儿会没有呢,上门求亲的人不少,有好些也是有学问的书生呢。”女子缓缓垂下眸子,“可是啊,这真心给了他又怎么要得回来呢?便是他再也不回,这情意不也还在着,爹娘叫我别等了,可是、、、、、、我就是舍不得、、、、、、怎么会舍得呢、、、、、、”女子摇摇头,幽幽叹息。
“姑娘的坚贞不渝真令在下佩服,像姑娘这样的女子,求都求不来呢。”李源祈开口道,心下也是佩服不已。
女子注视着远处滔滔的江水,仿佛心上人很快便会乘着船回来一般,缓缓地,露出一丝凄美而温柔的笑。
李源祈看着眼前的女子,唯有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
许久,女子转头看着李源祈,轻声开口问:“公子这么早来码头有什么事吗?”
“不是、、、、、、”不是我要来的。想了想,李源祈惊觉自己是在梦中,他抬头看向女子,道:“我要找一位离魂倩女,把她的东西还给她。”
女子愣了一下,继而说道:“倩女?这码头上都是男人,哪有什么倩女?”
李源祈摇摇头:“有人告诉我循着歌声便可找到她。”
“何必寻声呢?”女子道,“公子吃了我的馄饨,也要付顿馄饨钱不是?”
李源祈愣了愣,忙往身上摸了摸,竟没有一分银钱。“这、、、、、、”他堂堂九世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子,竟然有一天落得连顿馄饨钱都付不起。
“公子不如用这个交换吧。”女子说着,指了指他袖间露出的玉符。
李源祈拿出玉符,为难道:“可这不是我的东西,我要将它还给一名女子。”
“呵呵呵、、、、、、”女子掩唇轻笑,美眸看着眼前的李源祈,“这里除我之外哪还有什么女子?”
李源祈诧异地看着她,“是你、、、、、、”
女子朝他伸出手,李源祈缓缓将玉符放进她手里,依旧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女子凝视着手中的玉符,道“都几百年了,终于回到我手里了。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她看了看李源祈,素手指着身后茫茫的白雾,“公子请回吧,我也该走了。”
说完,女子已经转身走向白雾,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李源祈,低声喃喃:“萧郎,你总算回来看我了。”下一刻,女子融进了茫茫的白雾中。
“闻锦袖间胭脂香,多情无情空梦一场,莫笑那痴人狂,哭了笑了不过黄粱,真假又何妨?怎堪痴痴念念诉哀肠,镜花水月空纠缠,爱亦难,恨亦难,相思何处藏?祸兮,福兮,遍地凄凉矣”
低声的浅唱渐渐远去,白雾却愈来愈浓。
黑暗的河水深不见底,冥界的游魂漂浮在水面上,淡淡的烟雾缭绕在空中,隐隐约约闪现出几个冥灯浅蓝的光斑,鬼火般地在黑暗中跳跃几下,眨眼间便又消失了。
木舟浮在冰冷黑暗的河面上,不紧不慢地向下游缓缓漂去。木舟上绘着雍容华贵的凤牡丹,妖娆的袍摆垂在小舟中,白皙得如同上等白瓷般的手从容悠然地摆渡,碧绿的双眸里荡着水光,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虽然他和前世时长得全然不同,但我第一眼便认出了他。”名唤兰蕙的女子注视着摆渡的白发男子,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他将玉符还与我,我终于可以去投胎了,可是看到他时,我依旧舍不得离去。”
君绿缓缓摆渡,仿佛完全没有听女子的话语般。
女子全然不在意,继续说道:“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自己对他怎么有这般的执念,即便他娶妻生子让我等尽一生,苦苦守候,我却始终无法恨他。见到他时,我就在想,‘他过的好,我便放心了’,真是不知怎么会这样。”
君绿目光流转,隔着薄雾看着坐在小舟中的女子,轻声道:“前世的他没有背弃你娶其他女人。”
女子愣了片刻,不信道:“天下人都知道他娶了御史大夫的女儿。”
君绿轻笑一声,娓娓说道:“他是高中状元不错,只是他被嫉妒他才能的人杀死后取而代之成了状元郎,那人是丞相的小儿子,长得倒与你那萧郎有几分相似,更何况那时的皇帝早就老眼昏花,丞相又独揽大权,这事便又遮又掩地揭过去了。他在放皇榜前便被害死了,又怎么会娶其他女子为妻呢?”
女子愣在原地半晌,突然低声哭泣起来。
“他没有负我、、、、、、他果真没有负我、、、、、、”女子边哭边笑,又是欣喜又是伤心,“可他,他如此受着那不白之冤、、、、、、那般含恨而死、、、、、、不该啊、、、、、、他不该那样恨恨而终啊、、、、、、”
“那时的皇帝死了,丞相死了,国亡了,那些恩怨早已烟消云散了。你早就该向你那萧郎一样,入了轮回,重新开始,耿耿于怀那些旧事有什么意思呢?”君绿浅笑着说,看着远处的奈何桥,道:“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
女子望着桥上摇曳的鬼魂,久久不语。终于,她轻轻叹息一声,“是啊,”她应了一声,转头看着君绿,道:“多谢狐神君这些时日的照顾,兰蕙已明白该怎么做了。”
“去吧,孟婆给你盛的汤都凉了。”君绿徐徐开口说。
兰蕙伏下身朝君绿深深一拜,“谢狐神君解我心头百年结,兰蕙跪辞。”
女子的身影渐渐变轻,缓缓飘浮到半空中,随着空中流动的魂灵飘向远处的奈何桥。
君绿轻轻摆着渡,调转船头往回划去。
送走了一个,可还有一个等着呢。
李源祈看着眼前配着流苏珠玉的绯红帐幔,一时不知身在何方,他的府邸里没有这种奢靡浓艳的帐幔,这自然不会是他的府邸。
难道刚刚做了一梦又接着第二梦?
“醒来便回去罢。”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淡淡的语调有些耳熟。
李源祈撑着床坐起身来,看向窗边的人,不禁愣了一下,“是你?”
“这里是我的碧园,不是我难道还是别人?”君绿倚在铺着雪白皮毛的软榻上,一手搁在窗边轻抵着额头凝视窗外,听到声音,碧眸流转到床边剜了他一眼。
李源祈愣愣地看着君绿,“我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君绿懒懒说道。
明明就是一副“知道就是不告诉你”的表情。
李源祈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正浓。“现在什么时辰了?”
“兴许是三更。”君绿摆弄着手中的玉穗,随口应道。他细细梳理着玉穗,漫不经心道,“既然醒了,我也不必看着了,请回吧,出门沿河直走,到了烟花巷怕也该认得路了。”说完,懒懒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这么晚走夜路怕是要撞鬼的。”李源祈道。
脚步顿了一下,君绿回眸嘲笑:“瞧这胆儿小的。那你便在这儿呆着,明日一早自己离开。”
不再停留,被娇艳牡丹包裹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李源祈看着消失的人影,无奈地摇摇头,今夜的一切,仿佛都是隔着薄雾轻纱的景物,说不清道不明,就像那位碧眸的男子,神秘得无迹可寻。
第5章 蝴蝶嫁衣(一)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长安已然一片春意黯然,城外郊野早已热闹不已,游人纷纷踏至,连妙龄少女们都纷纷换下冬装,相约骑马踏春。飞花正盛,时隔一个严冬,彩蝶不知从何处一夜乍现,翩翩飞舞在百花之中,好不快乐。
李源祈自是没有闲心踏春赏花的,他最近时常夜夜难以安眠,此时正挂着两个黑眼圈赖在那隐藏于重叠碎露花海中的碧园之中。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君绿看着坐在屋檐下竹席上恹恹无力的李源祈,双手环胸十分不耐烦地问道。
“我就想在这睡一觉。”李源祈边打哈欠边说道,“说不定就是你害的,只要我一离开你家,晚上睡觉就总是梦见铺天盖地的蝴蝶像巨浪似的扑上来,压的我喘不上气。你知道睡觉时被压醒是多么痛苦的事吗?”
君绿冷冷板着一张脸,碧眸里满是不屑,“兴许只是撞鬼了,我的碧园里鬼怪不敢作祟,所以你在外面就会做恶梦,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这个明明不熟却已经厚着脸皮来叨扰了好几天的人,君绿实在很想把他扔出去。
“这还叫没什么大不了?”李源祈一翻白眼,继而整个人瘫软在木地板上。“你给我想想办法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帮你?”碧眸流转到园中开得正盛的大丛牡丹中,君绿倚在木栏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悠然模样。
“你不要那么冷血啊。”李源祈颇为幽怨地看着不远处的君绿。
君绿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缓缓看了李源祈一眼,目光在他手中那把象牙为骨的牡丹描金扇上停留了一下,“帮你也行、、、、、、”他徐徐开口,“不过,我有什么好处?”
李源祈感觉到他停了片刻的目光,“你想要这把扇子?”
“不是要。”君绿悠悠地开口道,小指上的黄金甲套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上头镶嵌的绿宝石晃了一下李源祈的眼,“我帮你驱逐梦魔,你用扇子做交换,这在你们人间,应该叫交易才对。我堂堂狐神君怎么会白白要别人的东西?”
“我们人间,说得仿佛你不是人似的。”李源祈小声嘀咕道,“好吧,我和你做这笔交易。”
君绿笑着伸手理了理雪白的长发,这才缓缓走向李源祈,他立在李源祈身前,慢慢弯下腰,伸出白玉般地食指,在李源祈眉心轻轻一点。
一声惨叫,黑影从李源祈身上猛地被弹飞出去,黑影落在花园里连滚了几圈直到撞上假山石才停了下来,她的眉心处,一个乌黑的烧伤印子正冒着一缕黑烟。
君绿看向花园中的身影,碧眸中忽然闪出一抹血光,“敢妄闯本君碧园的妖孽,胆子不小嘛。”君绿一翻手掌,一团碧绿的幽火突然浮现在手心之上,“本君的住所可是你这等妖孽能随意闯入的?”幽火猛地跃起几尺,君绿朝园中一挥手,幽火翻滚着像几条缠绕的青蟒般扑向害怕得蜷作一团的女子。
“啊——”女子霎时被幽火包围,尖锐的惨叫不绝于耳。
“喂。”李源祈从地上起来,不忍地看着幽火中那个模糊的人影,“我只是要把她赶出来,你也不至于杀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