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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las·黄昏书-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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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护天使】 
  Der Schutzengel 
  Dasha 
  你是飞鸟,你的翅膀出现, 
  当我夜里醒来发出呼唤。 
  我只用双臂呼唤,因为你的名 
  恰如深有一千个夜的深渊。 
  你是荫影,我在里面静入睡乡。 
  你的种籽在我心中虚构出每个梦,—— 
  你是画像,而我却是画框, 
  在光闪的浮雕中将你补充。 
  我当怎样将你称呼?我的唇已麻木。 
  你是起句,浩荡涌出, 
  我是迟缓忧疑的阿们, 
  将你的美畏葸地结束。 
  你时常将我从冥寂中拉出, 
  当睡眠于我像一座的坟墓, 
  像遗失,像逃离,—— 
  你将我从心之暗黑中托举, 
  想将我在所有教堂钟楼升起, 
  像朱旗,像垂旒。 
  你:谈论奇事如同谈论知识, 
  谈论凡人如同谈论旋律, 
  谈论玫瑰,如同谈论你目光里 
  光焰四射地发生的大事,—— 
  有福者啊,你将何时说出他的名, 
  从他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里发出, 
  光一直还徒劳地停落在你的 
  翅膀的扇动上…… 
  你在吩咐我去问吗? 
  

  ☆、XXVI

  XXVI.
  普洛斯伯恩哈德现在可以见他了。 
  当夏亚接到雀鹰送来的字条,并把这个消息告诉尼尔时,少年已经彻底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自从到了学院,突如其来的事实一浪接着一浪,让他不清楚自己究竟会漂往何处。想起在之前那么笃定“到了学院就绝对有办法”,他忍不住苦笑。 
  他们从学院核心处的真理女神殿遗迹走出,自第二座廊桥回到塔林。 
  夏亚很激动,她告诉尼尔“被学者赠予紫色的花枝就是意味着对方愿意收你作学徒”。可另一方面,小女孩又不得不竭力抑制这种情绪,因为尼尔的处境让她想起曾经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至亲者承受不可逆转的折磨,直至最终消失。 
  老学者默默走在前面,少年和小女孩则并肩跟在他身后。三人几乎一路无言,穿过装饰精繁的第二座廊桥。唯有海水来回撞击着高耸的悬崖,在他们脚下响彻。 
  尼尔望向前方的塔林,捏在手中的鸢尾花茎秆已有些蔫软,少年似乎忘了此刻自己所持的并非防卫之剑。小姑娘察觉出他的紧张感,想像大人般安慰性轻拍他的肩,可又够不到,只好拍拍尼尔的手肘。 
  少年跟随老学者进入那幢楼房,登上旋梯。从一些敞开的房间中,尼尔看到整具骷髅标本,或是浸泡于玻璃瓶中的器官,药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又走过一座悬于两楼之间的骑廊。从楼与楼之间的空隙,尼尔依稀望见塔楼深处有一座青铜巨像,似乎是龙。这景象一闪而过,尼尔也就不再关心。 
  终于,他们来到那扇门前。 
  “你一会儿……尽量别表现得太激烈,尽量和你祖父好好说话。他这人心肠很好,但倔强起来任谁都没办法。可以吗?”卢西奥叹了口气,两手按着尼尔的肩。 
  尼尔答应了,不由地又捏了捏拳头。 
  夏亚问:“老师那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亲人,肯定是高兴才对啊?” 
  卢西奥只是微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后脑勺,也没过多解释。他看了尼尔一眼,少年点头示意,走向那紧闭的房门。 
  沉重的橡木门上刻着游隼,尼尔摩挲着这浮雕,他对此太熟悉了。自己曾经的匕首上,佩列阿斯先生的刮纸小刀上,都是这个图案——敛翅的游隼。或许这就是伯恩哈德家的纹章?
  尼尔抬手,迟疑了几次。 
  “请进。”还不等尼尔敲门,屋里人就先说道。 
  尼尔轻轻地推开门,高大的落地窗,窗外的海洋蓝得刺眼。一个老人坐在玻璃前,背对着少年,影子深深地嵌入他身后的书堆与众多石膏像。椅子旁边斜放着一根手杖。老人将一个小型地球仪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般地转着。 
  尼尔向前走几步,他看到那手杖上雕刻的正是游隼。 
  令人倍感煎熬的寂静仍在延续,只有黄铜地球仪转动的声响。尼尔不知如何开口,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亲人,也未曾考虑过血缘究竟是怎样的概念。 
  逃避性地,少年打量着桌上的物什:雕刻刀,还有未完成的石膏像。 
  “这是您的作品吗?”尼尔小心地捧起一尊石膏胸像:戴面纱的妇人,看上去她是不忍直视痛苦而紧闭双眼。 
  “实验品而已,”老人按住地球仪,“最终要做青铜像。” 
  尼尔放下塑像,他注意到雕像旁边压着一张素描,正是那戴面纱的妇人。 
  “艺术与真理相通。”学者说道。 
  说罢,老人拿起游隼手杖,缓缓起身。 
  “您不必费神,请坐着就……”还未说完,尼尔就把余下的话语咽了下去。因为他没想到,逆光面向他的老人看起来是那么高大,像挺立的梧桐。 
  如果事先不知道,尼尔可能会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老当益壮的骑士,短而齐平的白发在日光下显得非常硬气。 
  “您好,伯恩哈德先生。”老学者那双湛蓝的眼睛看着少年,如同一位国王正俯视自己广阔的疆域。 
  尼尔僵硬地颔首:“您好,伯恩哈德先生。” 
  他们知道彼此的名字,却没有那样称呼对方。 
  老学者普洛斯走到尼尔面前。他并不拄杖,看起来也根本不需要。两人身高相仿,但尼尔觉得自己仍是在仰视这位老人。 
  界海般的蓝眼睛彼此端详。 
  “听您的口音,是来自北方。不过这衣服……”普洛斯上下打量尼尔的鹿皮袄,“看起来是狄恩里安人的服饰。” 
  “嗯……因为很多事,我救了一个狄恩里安人的孩子,原本的衣服被烧坏了,他们就送了我这样的衣服。”尼尔莫名地有些难堪。 
  普洛斯扬起下巴,转身望向窗外:“我见过您一次,那时您还是个婴儿。” 
  尼尔说不出话来。 
  “你长得……很像你的祖母,”普洛斯看向尼尔之前拿起的那座石膏像,“那个人也是,和弗丽嘉简直一模一样,金发。只是弗丽嘉的眼睛是灰色的。” 
  祖孙二人望着对方,相似的眼睛中闪耀着相似的光,湿润的蓝。尼尔几次都差点说出“祖父”,老学者亦是如此。不过普洛斯忍住了,他以食指轻敲着手杖上游隼的喙。 
  “那个人出事后,我写信给你母亲,问她打算怎么办。你母亲说希望在里茨抚养你长大,不愿意带你来学院。” 
  “我母亲……”尼尔看了一眼手中的鸢尾花。 
  “她叫阿格拉娅艾里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她为教会和王室画过不少壁画,很壮丽,我见过。” 
  暗自地,尼尔反复默念那个陌生的名字。他能想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却怎么都记不起具体的影像。 
  普洛斯继续说道:“当年我听到你母亲遇害的消息,就匆匆回到里茨。有人说你也死了,有人说你没有,也有人说……一个契阿索人救了你,把你带走了。” 
  尼尔缩了缩肩,并不作声。 
  老学者紧紧捏住游隼手杖的脑袋,他转身如缓慢的出鞘之刃。普洛斯盯着少年,一字一句地问道:
  “告诉我——带走你的人,是不是叫佩列阿斯?” 
  “是的,伯恩哈德先生。佩列阿斯先生救了我,他是我的老师。”感觉到老人言行中某些不友好的意味,尼尔挺起胸膛,
  “呵,老师?”普洛斯没有笑,但语气中分明带着笑意。老人顿了顿,开始用尼尔不懂的语言问他话。 
  尼尔摇头:“抱歉,先生,我不会伊巴涅语。” 
  “他连伊巴涅语都没教你,呵。那阿贝尔文呢?” 
  少年再次摇头。 
  “那他算什么老师!他教了你什么,就教你一口北方佬的腔调?还是说这个,”普洛斯揪了一下尼尔的领口,“教你怎么穿得像野蛮人?你几岁了?” 
  尼尔微微侧身,甩开老人的手:“十五岁,伯恩哈德先生。” 
  “十五岁。十五岁你仍这样什么都不会!很好,非常好,简直不能更好。佩列阿斯,不愧是我的好学生。他就这样报复我,嗯?” 
  普洛斯终于笑起来,这笑意随即就凝固在他嘴角。老人再三以杖击地,力道都不重,但那含着怒意的闷声让尼尔很不舒服。普洛斯冷笑道:
  “瞧,您瞧瞧。我的好学生佩列阿斯,我曾经最得意的学生,嗯?当年我把这个不识字的孤儿从契阿索捡来,他报答我的方式就是害死我的儿子,偷走我的孙子?” 
  “不是这样的,老师没有害死海因,更没有偷走我。”尼尔差点就把这怒气顶回去,可他想到自己答应过卢西奥要好好和普洛斯说话,就努力按捺着。 
  老普洛斯蓦地走向房间的另一端,他从书堆中找出一本又厚又沉的红皮书,那书得双手才能抱得动。老人象征性地掸一掸其上的灰尘,把红皮书重重地扔在尼尔面前的桌子上,震掉了好几本别的书他也无心去管。 
  普洛斯指着红皮书:“你翻到扉页。” 
  尼尔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好,现在你把手放在环衬——也就是封壳的内面,然后说出你的名字。” 
  尼尔想了一会儿,终于弄明白老学者的意思。 
  “尼尔伯恩哈德。” 
  当少年说出自己的的名字,空白的纸页忽然开始自行翻动,立在空中。尼尔吓了一跳,普洛斯喝斥一声叫他不要把手挪开。 
  书页急速翻动的声音在紧绷的寂静中异常刺耳,两人死死盯着那不断增加的厚度。尼尔担心手心的汗会把纸页弄湿,普洛斯则仰头长叹,背过身去。 
  整本红皮书眼看就要翻到尽头。 
  老学者忽然轻声说:“够了。” 
  尼尔抽回手,立起的书页如失去生命般沉沉地落下。普洛斯看起来很疲惫,他翻开一两百页:“这大约是学者的‘名册’厚度。” 
  “术士们普遍如此。”老学者又翻到五百来页。 
  老人翻到第八百页,尼尔看到整本空白的书中,唯有这一页有字迹。那是一张素描,身穿猎装的年轻女人笑着,怀抱一个婴儿。 
  “这是弗丽嘉,”普洛斯的髭须颤了一下,“这是海因。” 
  “祖母……” 
  “她的‘名册’能到这个程度,很罕见,真是异常优秀的术士。而且弗丽嘉当时那么活泼美丽,没有什么能使她感到畏惧……她最后对我说‘我们的海因一定会成为绝无仅有的术士,一定会的’。” 
  老人阖上整本书。 
  “这本书大概一千来页,但它仍然测量不了海因的‘名册’的实际厚度。” 
  普洛斯拉起尼尔的手,少年背后一寒。不过老人青筋凸起的手只是拿走了那鸢尾花。 
  “导师伊西斯,她曾经也赠予海因鸢尾花。如果海因跟从伊西斯学习,他的天赋绝对可以被引导向极致……只有当你看到那个孩子,你才可能理解什么叫真正的‘天赋’。” 
  老学者手中的鸢尾花不住地颤抖着。 
  “可是佩列阿斯毁了他。” 
  尼尔按住腰间的金星剑:“怎么可能。” 
  普洛斯的呼吸越来越粗,他不理会尼尔。老人拿来一只玻璃瓶,倒入水,然后将鸢尾花插入瓶中。 
  “您肯定理解错了,海因的死和佩列阿斯先生毫无关系。”尼尔有点沉不住气了。 
  老人把花瓶放到窗边的阳光下,尔后猛地转身一拍书桌:“怎么没关系!如果不是佩列阿斯怂恿海因去做什么骑士,这样无聊又愚蠢的行当,海因现在已经是一流的术士了,甚至可能是传奇一般人物。您说说这怎么没关系?” 
  “骑士才不是无聊又愚蠢的行当呢。”尼尔咬着牙,胸膛剧烈起伏,可他仍在忍耐。 
  “怎么不愚蠢?”普洛斯笑着摊开双臂,“您说说看,一个骑士最大的贡献是什么?无非就是到死时数数自己杀过几个人!而术士呢?海因本来可以用他的才能去从事一种对整个人类都有所裨益的行业,他本来可以探索得更远,比任何人都远……” 
  老人阖上双眼,眼角的皱纹在逆光中显得深邃:“可是这个人——浪费了他的才能,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才能!” 
  “海因只是选择了自己希望做的事……”尼尔低下头。 
  “对,他选择去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佩列阿斯自己呢?哼,他本来也可能做出一番成就,然而现在?这两个人原本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曾多么期待他们的未来——学院中最顶级的术士和学者,就像一双明亮的星星。可如今呢?海因死了,不过是泥土里的骨头……佩列阿斯也就这样平庸地消失,一事无成。” 
  到这里,尼尔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冲气得胡子发颤的老人吼道:“佩列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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